《铁皮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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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鼓-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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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和智慧充实了的。现在,服从天意,召集门徒,接替基督吧! 

施丢特贝克也许预感到了我的沉思是大有道理的。他给我时间,我为此感激他。八月底,云稀的月夜。空袭警报。海岸两三道探照灯光。可能是一架侦察机。在那些日子里,巴黎已经放弃。我面前是波罗的海巧克力厂有许多窗户的主楼。中央集团军在长距离赛跑以后在魏克塞尔河停住了。波罗的海厂不再为零售商而是在为空军生产巧克力。而奥斯卡也得熟悉一下这样的想象:巴顿将军①的士兵穿着他们的美军制服在艾菲尔铁塔下散步。这对我来说是痛苦的,于是,奥斯卡举起一根鼓棒。和罗丝维塔共同度过的那些时刻呀!施丢特贝克党察到我的表情,让他的目光跟随着我的鼓棒投向巧克力厂。在最明亮的月光之下,太平洋上一小岛的日军被肃清。这里,月亮却同时躺在巧克力厂所有的窗户上。奥斯卡对所有想要听他说话的人讲:“耶稣现在要唱碎玻璃。” 

…………………… 

①巴顿将军,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的著名将领。 

在我干掉头三块玻璃之前,我突然注意到我头顶上很远的地方有一只苍蝇在嗡嗡叫。在另外两块玻璃放弃了月光的时候,我心想:这准是一只垂死的苍蝇,嗡嗡声这么响。我接着把工厂最高一层剩下的窗户画成黑色。那么多探照灯,苍白得可怕,我心里这样想。随后,我从工厂中间和最下一层的许多窗户里取走了可能由纳维克兵营旁边的高炮连射来的灯光的反光。先是海岸高炮连开炮,随后,奥斯卡全部解决了中间一层楼的玻璃。紧接着,旧苏格兰、佩朗肯和舍尔米尔的高炮连都得到了开火命令。这是底层的三扇窗户——这是黑夜歼击机,从飞机场起飞,贴着工厂房顶一掠而过。在我把底层解决掉之前,高射炮停止射击,让黑夜歼击机去击落奥利瓦上空同时用三个探照灯隆重欢迎的一架远程轰炸机。 

开始时,奥斯卡还担心,他的表演跟富有效果的空防工作同时进行会分散小伙子们的注意力,甚至会把他们的注意力从工厂引诱到夜空中去。 

工已经完毕①,尤其使我感到惊讶的是,整个团伙始终还注视着窗玻璃已荡然无存的巧克力厂。从附近的霍恩弗里德路传来了叫好声和喝彩声,像在剧院里那样,原来是轰炸机被击中了。它燃烧着,吸引着人们,多半是坠落而不是降落在耶施肯山谷的森林里。甚至在这时,也只有少数几个团伙成员,其中有赤膊天使的目光,被拽离了这座无玻璃的工厂。可是,施丢特贝克和煤爪对击落飞机却不屑一顾,而这两个人对我来说可是关系重大呀! 

…………………… 

①这是《圣经·旧约·创世纪》里上帝造万物后的一句话。这类对《圣经》语言的滑稽摹仿颇多,不再一一加注。 

接下来,同事情发生前一样,天上只剩下月亮以及星星的琐碎事儿。黑夜歼击机降落。很远的地方响起了救火车的声音。这时,施丢特贝克转过身来,让我看到了他那始终蔑视地噘起的嘴,作了一下那种拳击动作,露出了过长的雨衣袖下的手表,摘下手表,无言地递给了我,但又喘着粗气,想说什么,又不得不等解除警报过去,末了,在他的孩儿们的掌声中对我说:“行,耶稣。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接纳你,你可以一起干了。我们是撒灰者,但愿你觉得这有点意思!” 

奥斯卡掂了掂那块手表,便把这件带夜光指针的相当精制的物件连同它上面的时间——零点二十三分送给了小伙子煤爪。他向他的头头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施丢特贝克点点头表示同意。奥斯卡准备上路回家,把鼓挪到舒适的位置,一边说:“耶稣走在你们前头!你们跟随着我!” 

。。



耶稣诞生戏

…小……说。网
当时,人们大谈其奇迹武器和最终胜利①。我们,撒灰者,既不谈这个也不谈那个,但是我们真正拥有奇迹武器。 

…………………… 

①指纳粹德国失败前的宣传。被称为“奇迹武器”的有v-1和v-2飞弹。 

奥斯卡接手领导这个有三四十人的团伙之后,我先让施丢特贝克介绍我认识诺伊法瓦塞尔派头目。摩尔凯纳,十七岁,瘸子,新航道领港局一名负责官员的儿子索绪尔(ferdinanddesaussure,1857—1913)瑞士语言学,由于残疾——右腿比左腿短两公分——既不能当空军辅助人员,也不能应征入伍。虽说摩尔凯纳故意明显地炫耀他的瘸腿,但他又很腼腆,说话声音很轻。这个始终狡猾地微笑着的年轻人是康拉德学校高年级的优秀生,如果俄国军队不提出异议的话,他大有希望堪称模范地通过毕业考试。摩尔凯纳想上大学攻读哲学。 

像施丢特贝克尊敬我那样,那个瘸子也无条件地把我当成耶稣,带领撒灰者。一开始,奥斯卡就让这两派领他去看仓库和金库。这两派把外出行劫所获集中在同一个地窖里。朗富尔区耶施肯山谷路一所幽静、高雅的别墅里的这个地窖,宽敞而干燥。别墅布满各种爬藤植物,由一片坡度平缓的草地同街道隔开,房主是赤膊天使的父母,用的是“封·普特卡默”这个姓氏。封·普特卡默先生待在美丽的法兰西,指挥一个师,系波莫瑞一波兰一普鲁士血统的骑士十字勋章佩戴者。伊丽莎白·封·普特卡默太太体弱多病,数月前已去上巴燕,在那里疗养。而沃尔夫冈·封·普特卡默,即撒灰者唤作赤膊天使的那个,成了别墅的主人。留在别墅里照料少爷的老使女,耳朵几乎全聋了,我们一次也未见到过,因为我们是经由洗衣间去地窖的。 

在仓库里码着罐头、烟草和许多包降落伞。在一个架子上挂有两打军用表,赤膊天使根据施丢特贝克的命令让表走动着,表上的时间也被调成完全一致。他还得擦洗两挺机关枪、一支冲锋枪和若干支手枪。他们还给我看了一个反坦克火箭筒、机关枪弹药和二十五颗手榴弹。这一切以及一大排汽油桶是为进攻经济局而备下的。于是,奥斯卡以耶稣的名义下达了第一道命令:“把武器和汽油埋在花园里。枪械撞针交给耶稣。我们用另一种武器!” 

小伙子们又给我看一个香烟盒,里面装满了抢来的奖章和荣誉章。我微笑着允许他们占有这些装饰品。我真应该从这些小伙子手里取走伞兵用的刀。刀把上的刀刃真漂亮,跃跃欲试,他们日后果真用上了。 

接着,他们带我去金库。奥斯卡让他们当面点数,复核,记下金库存款计两千四百二十帝国马克。时当一九四四年九月初。到了一九四五年一月中旬,科涅夫和朱可夫①突破魏克塞尔河防线时,我们被迫放弃了地窖里的金库。赤膊天使供认了,在州最高法院的桌子上堆放着我们交出的成捆钞票,总计三万六千帝国马克。 

…………………… 

①科涅夫和朱可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苏联的著名将领。 

按照我的天性,奥斯卡遇到行动的时候总是待在幕后。白天,我多半独自一人,偶尔也让施丢特贝克陪同,为夜间行动寻找值得一搞的目标,随后让施丢特贝克或摩尔凯纳会组织实施,而我则不离开特鲁钦斯基大娘的寓所,到了深更半夜,站在卧室窗口,用比先前更具有远程效果的声音——现在我称它为奇迹武器——唱碎许多个党的办事处的底层窗户,一家印生活必需品票证的印刷厂的后院窗户,还有一次,勉强根据他们的要求,唱碎了一位参议教师私宅的厨房窗户,因为小伙子们要对他进行报复。 

这时已经到了十一月。v-1和v-2飞弹正飞向英国,而我的歌声则飞过朗富尔,沿着兴登堡大街的树林,跃过火车站、旧城和古城,造访屠夫巷和博物馆,让小伙子们闯进去,寻找木雕船艄像尼俄柏。 

他们没有找到她。隔壁屋里那位摇晃着脑袋、死死地坐在椅子上的特鲁钦斯基大娘,却跟我有某些共同之处。奥斯卡在远程歌唱,她则在远程思念,在天上寻找她的儿子赫伯特,在前线的中间地段寻找她的儿子弗里茨。她的大女儿古丝特,一九四四年初嫁到了莱茵兰,特鲁钦斯基大娘便在遥远的杜塞尔多夫寻找她。她的丈夫、餐馆领班克斯特有套房子在那里,但他本人却在库尔兰,古丝特跟他一起相处并认识他总共只有短短的十四天,也即他从前线回来休假的日子。 

这是些和平的夜晚。奥斯卡坐在特鲁钦斯基大娘的脚边,在他的鼓上敲了几段幻想曲,从瓷砖壁炉的烘烤箱里取出一只烤苹果,带着这个老太婆和小孩子吃的皱皱巴巴的果子消失在黑暗的卧室里。他拉起防空遮光纸,把窗子打开一道缝,送出他的定向远程歌声。他不去歌颂颤抖着的星星,银河也没有他要寻找的东西,他的目标是冬野广场,但不是电台大楼,而是那幢盒状楼,里面一个门挨一个门,全都是希特勒青年团区总部的办公室。 

遇上清爽的天气,我的工作只需几分钟就完毕。打开的窗户旁的烤苹果已不是那么热烘烘的了。我啃着它回到特鲁钦斯基大娘和我的鼓身边,过不多久就上床,心里满有把握,在奥斯卡睡觉的时候,撒灰者自然正以耶稣的名义抢劫党的钱柜,生活资料票证,更重要的是公章、印好的表格或希特勒青年团巡逻队名单。 

我宽容为怀,让施丢特贝克和摩尔凯纳利用伪造的证件去恣意胡闹,团伙的主要敌人是值勤巡逻处。我允许他们随着自己的兴致去绑架对手,对被绑架者撒灰,以及——接负责此事的煤爪给取的名称——掴他们的蛋。 

这些行动只是前奏而已,没有泄露我真正的计划,而我都没有直接参与,所以也无法证实下面这件事是不是撒灰者干的:一九四四年九月,巡逻处两名高级官员,其中一个是人人惧怕的赫尔穆特·奈特贝格,被捆绑结实,从母牛桥上扔进莫特劳河里淹死了。 

后来有人说,撒灰者团伙跟莱茵河畔科隆的薄雪草海盗①有联系,又说图赫尔荒原地区的波兰游击队影响甚至操纵我们的行动。我,奥斯卡和团伙首领耶稣,必须以这双重身份否认有此事,这种说法纯属无中生有。 

…………………… 

①薄雪草海盗,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出现的德国青年武装盗匪集团。 

后来,在审理我们的案子时,也有人硬说我们同七月二十日的行刺者和密谋者①有关系,因为赤膊天使的父亲,奥古斯特·封·普特卡默,跟隆美尔元帅非常接近,因而自杀。在整个战争期间,赤膊天使仅仅匆匆见过他父亲四五次,只注意到他的军阶标志不断地更换。直到审判我们时,这小子才听说了那起对于我们是无关紧要的军官事件,于是号啕痛哭,不知羞耻,坐在他旁边的煤爪,不得不在法官面前对他撒灰。 

…………………… 

①指1944年行刺希特勒和密谋政变的参与者。 

在我们的活动期间,成年人跟我们接触只有过一次。几个船坞工人——正如我当即就猜到的那样,是共产党方面的——试图影响我们团伙中那些席哈乌船坞的学徒,把我们变成赤色地下运动。学徒工并不反对。中学生却拒绝有任何政治倾向。空军辅助人员密斯特,那个撒灰者团伙的犬儒学派分子和理论家,在一次全体大会上发表他的见解如次:“我们同各政党毫无关系。我们进行斗争反对我们的父母以及其他成年人,不论他们赞成什么或者反对什么。” 

尽管密斯特讲得太夸张太过火,所有的中学生仍旧都表示同意。这导致撒灰者团伙的分裂。于是,席哈乌的学徒——这些孩子很能干,失去他们我感到非常可惜——成立了自己的协会,但又不顾施丢特贝克和摩尔凯纳的反对,仍旧自称是撒灰者。在审判时——因为他们的组织跟我们的组织同时被破获——他们被指控火烧船坞区内的一艘训练用潜艇。一百多名正在受训的潜艇驾驶员和海军中士丧命,死得很惨。大火是从甲板上燃起的,使甲板下睡觉的潜艇人员无法逃出水手舱。不满十八岁的海军中士们想钻出舷窗跳进港湾的海水里去逃命,不料被他们的髋骨卡住,迅速吞噬一切的烈火从后面烧上来,他们的喊声太响也太久,别人只好从小汽艇上开枪把他们打死。 

我们反正没有放火。这也许是席哈乌船坞的学徒干的,也许是韦斯特兰德协会①的人干的。撒灰者不是纵火犯,虽说我,他们的精神向导,有可能从外祖父科尔雅切克身上获得了纵火犯的资质。 

…………………… 

①韦斯特兰德协会成立于1934年,1944年又恢复活动,是代表德国东部波兰人利益的地下组织。 

那个装配工,我至今记忆犹新,他是从基尔的德国工厂调到席哈乌船坞来的,在撒灰者团伙分裂前不久拜访了我们。富克斯瓦尔一个码头工人的两个儿子,埃里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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