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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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流- 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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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军正夜以继日北上赶往范阳。
  范阳闭城三日后,于第四日拂晓悄然打开,史思明率极力整合出的六万大军护卫着百余辆大车并亲族仓皇北遁。近年来在河北作战时多是避实就虚的李光弼见状当即衔尾跟上。史思明分三万大军由心腹将领统兵断后,两军交错,李光弼部人数即少,单兵战力比之范阳老兵也有不如,虽拖住史部断后军,却难阻挡其前军行进步伐,如此者两日,史思明前部已抵达榆关城外一百三十里处露营。
  当日晚间,绕道沧州北上的田承嗣军三万人星夜赶至,因其是绕道而行,仓皇北逃的史思明部一时不察,被老狐狸田承嗣狠狠偷咬了一口,幸而史思明控军能力甚强,得以支撑至天明。饶是如此,百余车金珠也损失大半,三万人马仅剩半数。次日白昼,经过短暂停顿,田承嗣鼓勇再战,一改往日保存实力第一的作风,不计伤亡狂冲猛攻。正当史思明部岌岌可危之时,幸得其心腹榆关守将倾力来援,接应之下逐步退往关城,至此,史思明北逃之路有惊无险的完成初步目标。
  但到此为止,史思明的好运也算到了头儿,近日形势变化太快,只顾收拾细软仓皇北遁的史思明并不清楚榆关外奚族内部的变化。更不知道就在他率残军退往榆关的当日,千里寻妻的大唐监军使唐离也绕道大阴山到达饶乐奚境,随着他一起到的还有河东二十万叛军尽数溃败的消息。
  因近来两河道形势莫测,榆关守将外松内紧,尤其是在接到史思明将要北逃的书简后,更是严令南北行客商旅一律只能进不许出。由是,原本奉命入关召集本部子民的奚族四部落信使皆被滞留榆关。本就焦急莫名的他们一见史思明残部退往关城,当即四下活动,传达本部族长指令。只是缘于形势特殊,众奚兵难有作为,只能暂时隐忍。
  榆关险峻,与李光弼合军吃掉史思明断后部队三万人的田承嗣两军只能望坚城而兴叹。惊魂初定的史部残军在关城内休整两日后离关北逃。孰料出关城五十里即有奚兵哗变,史思明见机得快,哗变之初即率五千心腹“假子军”脱离本阵北逃,此后两日受尽惊弓之鸟的惊吓,无奈在出饶乐境七十里处时,遭遇蓄势以待由大唐监军使统领的奚族五部落联军。
  当此之时,已知必死的史思明行沉舟之战,此战持续大半日,五千“假子军”除降者一百三十九人,余众尽皆力战而死,野心未遂的史思明也在力战过后自刎而死,令唐离生擒活捉的想法彻底落空。
  史思明人头在榆关下高高挂起,这座地势险峻的雄关当即不战而下。在眼见大势已去,不堪忍受的宦官李猪儿刺杀安禄山之后,史思明也已自刎身亡,至此,安史之乱负责前后事物的两大罪魁尽皆身亡,标志着波及半个唐帝国的叛乱正式结束。
  围剿史思明之战后,唐离在奚部再停三日,亲自观礼阿三的复位大典后,正式启程南返,随其车驾而行的另有听其劝说前往长安请罪的奚族四族长及随行十余耆老。
  遵监军使大人之命,榆关已由李光弼部接手,唐离夫妻一行在田承嗣率军护卫下直达哥舒翰等三帅所在的北都晋阳。这其中颇让唐离高兴的一件事情就是田承嗣在范阳城中解救出一批在安史起兵时被拘禁的朝廷官员,其中就有屯田司主事杜甫。正是得力于唐离的举荐,流落长安多年不第的杜子美才得以入职皇城,到官后接手的第一个委派职事便是前往河北道清查屯田情况,不料正遭逢安禄山叛乱,他这个芝麻绿豆官儿也就被集中于范阳拘禁,不想这次得脱大难。待一脸灰黑,瘦骨嶙峋的杜甫被送往唐离车驾时,二人相见如同隔世,唏嘘处一言难尽。
  待唐离到达晋阳,河东局势已渐次平定,因时令已到五月,吐蕃高原冰雪消融,为防止吐蕃人异动,作为平叛主力的陇西军已开始分批西返。高仙芝的潼关镇军在郭子仪军掌控住地方大局后,也开始大军南回。而封常清所部六万新军则不退反进,连同榆关李光弼部两万人坐镇河北,安抚地方的同时清剿叛军残余。
  河东决战大捷,哥舒翰六百里加急报往长安,随后又听唐离建议派遣多路军士持露布一路往长安宣示捷报,遂使此事周知天下,消息传出,大唐上下震动,狂喜之情溢于言表,露布过处,鞭炮声数日不绝,尤其是在史思明被唐离亲率奚族联军逼杀后,一手主导此次平叛之战的唐离在民间由原本的骂声一片转为人人歌功,村村颂德,其当日山丘之战的事迹也被口口传诵,状元公的文曲星名号之外又加了武曲星转生,俨然是天命降世的文武全才,民声民望一时无两。
  河东道晋阳,观察使府。
  自饶乐奚境安返晋阳后,唐离并未另置临时的监军使府,而是就住在了他的岳父、河东道观察使郑子文府邸,他的这一举动直让近年来饱受惊吓的郑子文夫妇老怀大慰。
  这是一间清幽的书房,窗外修竹数竿,随风婆娑,轻微的哗哗声响除给书房带来静谧之外,也别添了几分幽然雅意,但书房内两人的谈话却没有半分雅致地意味。
  书房内坐着的正是唐离与哥舒翰两人。屏退服侍的下人,唐离亲自为哥舒斟了一盏茶水递过后轻声道:“再有十余日我也该返京了!”
  唐离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哥舒翰身子一震。随即脸上又故做平静道:“别情你奉诏出京也有大半年了吧,也是时候回去好好歇歇了,可惜愚兄军务在身不能送你,实在憾甚!”
  “你随后也要奉诏进京,有什么好遗憾的!”脸上淡淡一笑,唐离侧身正对着哥舒翰肃容道,“哥舒,陛下的回书已经到了。”
  “噢!”陇西大军一批批开拔西回,哥舒翰却一直没有动身,在晋阳耗着的目的就是等这个消息,此时真到了关键时刻,他反而愈发能沉得住气,实不枉了名将之誉。
  见有些故作矜持的哥舒翰,原本肃容的唐离忍不住一个浅笑。“依陛下回书的意思,高帅及封帅随后都将奉诏回京,官拜从一品,晋爵世袭一等侯。”
  听唐离说完这句,哥舒翰原本有些黝黑的脸上渐次涌其了一股暗红,扶着案几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叩击起身边的案几,“本朝一品都是虚职荣衔儿,看陛下这意思是要让高帅及封帅回京荣养了!高帅倒还好说,毕竟他麾下原本就是从江南各镇抽调来的镇军。然则封帅那六万新军可是他一手在河南道操练出来的。”
  “两位副帅为国征战多年,也该是好好歇歇的时候了!至于现驻守河北范阳地六万新军将由郭子仪接手,郭将军于乱军丛围、外无援军的情势下艰勇果毅,力保北都晋阳不失,陛下对他的表现甚为满意,已嘱意其接任河北护卫使一职。”
  听着高仙芝及封常清都将被解除统兵大权,哥舒翰只觉心中一凉,原本高涨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看来经过平叛之战后,朝廷对他们这些统兵大将仍是不放心。高、封二人与他同为兵马副元帅,战事刚平就接至京中荣养,明显是不欲他们再掌军,由此观之,只怕自己的安排也好不到那儿去,一时间,哥舒心中又是愤懑,又是心灰,沉默片刻后才干干的接了一句,“护卫使?”
  “是,护卫使!此次平叛之战后,除剑南及陇西两镇军节度使外,朝廷有意裁撤其余八处镇军节度设置,改设护卫使。与以前各镇节度使统管民政、军事、税赋征调诸事不同,此后的护卫使只掌军事,地方民政及税赋征调等另设观察使管辖,护卫军兵员招募及粮草辎重供应交由户部及地方观察使统一负责”。
  安史乱前,自玄宗朝设立节度使制度之后,驻守边镇的节度使权利越来越大,上马管军、下马管民,除此之外,凡地方赋税征调、兵员招募、官吏任免都一手管起。简而言之,这节度使就是地方的土皇帝。若如唐离所言,朝廷分明是有意改变这种状态,没有了兵员征募及赋税征调的权利,只能掌管军事的护卫使一举一动都将受到制约,显然这护卫使之设就是为限制统兵大将的。越听越是心凉,原本意兴昂扬的哥舒翰此时真没了说话的欲望,此时也只能怀着侥幸心思道:“别情适才说剑南及陇西依旧保留节度使建制,只不知这是怎么个保留法?”
  细看着哥舒翰脸上的神色变化,唐离却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伸手持瓯为两人续满了茶水后,唐离才一笑道:“哥舒好耐性,竟没问我陛下对你有什么恩旨!”
  笑着说完这句,唐离也不等哥舒翰接话,直接说道:“官拜正一品太尉,爵晋世袭二等护国公。”言至此处,唐离向前侧了侧身子,双眼炯炯道:“另外,陛下已遣画工北来,为哥舒你绘像,异日进京受封之时,由陛下亲奉哥舒将军画像送至凌烟阁,自此之后,日日年年受皇家供奉香火,与我大唐国运共始终。”
  随着唐离这句话出口,原本情绪沮丧的哥舒翰猛的扭头看向唐离,脸上一道逆红窜起,双眼间更是如深夜的群星一样,散发出熠熠光辉。绘图凌烟阁,这可是唐朝武将终其一生的梦想,此举不仅意味着对其功勋的认可,也不仅仅意味着每年一次能得帝王亲身向其画像致拜,更在于青史留名的长久。人生有三不朽。对于武将而言,绘图凌烟阁就是“立功不朽”的极致,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与这等荣宠相比,那世袭二等公的赏赐也显得黯淡多了。
  “绘图凌烟阁,陛下亲手悬挂画像。开国功臣不论,自高宗朝至今数十年间武将何止千数。但能得如此殊荣的也仅只哥舒你一人而已,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笑着说话地同时,唐离真个站起身来,端正身子向听闻这个消息后还在发愣的哥舒翰端正一礼。
  正是唐离这一礼惊醒了哥舒翰。惊喜太大,也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都有些手足无措。唐离正色一礼后又接着道:“哥舒你虽拜正一品太尉之职。但并不需回京荣养,仍在陇西领军抵御吐蕃。”
  一个惊喜连着一个惊喜,且都点在哥舒翰的心口上,却让他如何不喜,“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这句说完,唐离却又笑容一收道:“只是……”
  “只是什么?”原本听说高仙芝及封常清皆已被朝廷收回兵权,统兵最多,此次平叛中战功最著的主力军统帅哥舒翰也自忖难以幸免。在他想来,朝廷之所以肯给他绘图凌烟阁的待遇,想必正是为了安抚他这平叛第一武将,也以此来堵天下悠悠之口,免去“鸟尽弓藏”的流言。只是他这一生几乎都在陇西军中度过,刚刚到达人生巅峰时却不让统兵,反而去长安养老,心中地难受滋味也是难以尽叙,此时再一听唐离说朝廷并无剥夺其统兵大权的意思,这份惊喜又自与刚才不同,当下急着接过唐离的话头,“不过什么?”
  “不过哥舒将军乃是本朝名将,又是刚刚立下大功的勋臣,陛下虽有意推行军政分离的护军使制度,却又不愿以此拂了将军的面子,说起来这倒是令人为难了!”言毕,唐离看着哥舒翰,口中啧舌不已。
  “好你个别情,来跟我打这个花呼哨!只怕改节度使为护军使就是出自你的主意吧。”心情大好的哥舒翰半真半假地调侃了一句后,当即道,“别情你但请放心,我这就回帅府草拟奏本,请陛下往河西、陇右派遣观察使负责民政及赋税征调事,至于兵员招募及粮草辎重调配,与其它军镇一样就是。”
  “好!哥舒你深明大义,不愧是国之良将。”唐离抚掌而赞的同时,也自正色道,“哥舒你既能如此,我也在这儿给你打个保票,此后陇西但凡兵员有一人缺少,粮草有一粒短缺或是延误,你尽可来我府上问罪!”
  “一言为定!”此言刚罢,哥舒翰朗朗笑声即在书房内响起。
  目送哥舒大步离去,唐离也长舒了一口气,今天这事是他近日与李睿章本往还多时的结果,可以说他之所以在晋阳逗留这些时日,为的就是办好这件关系唐王朝长治久安的大事。后世穿越而来,唐离自然明白人心有多少善变,将天下安危寄托在人心的忠诚上又有多么不可靠。此次安禄山暴起叛乱,除了此人狼子野心之外,也未尝不是朝廷纵容的结果。其人坐拥河北一道,军事、民政、赋税、兵员招募、官吏任免,甚至连羁北地各族都一应统管,权势如此之大,且任职河北十多年不挪窝,以人本性之贪婪想不出事都难。眼下改节度使为护军使,唐离提议于此的目的正在于给这些原本权势甚大的节度使们上个套,制度的约束远比人心更为可靠。有了户部及地方观察使接手兵员招募及粮草辎重供应,纵然护军使有异心,脖子被卡住的他们想必也难闹出什么大动静儿来。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中,导致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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