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天下黎民,个人生死昌衰算不得什么。”
    就像是柔夫人的教诲,金夕狠狠点下头去。
    眼见崔义玄眼神逐渐迷离,说起话来含糊不清,金夕痛苦不堪,如此怎么对得起崔神庆。
    他忽然想到姚珧!
    即使在仇丁媚变成痴癫以后也在压抑自己的感念,不去吞噬真身;她能做到,自己焉能不行?
    于是,金夕立即压制下自己的意念,极度保持着不脱离,而又能够令崔神庆独自回归。
    “父亲!父亲!”
    崔神庆狂吼着。
    他丝毫觉察不出这一刻微妙的变化,除了飞檐走壁,只要他能够做得到,便是完全出自他的本意。
    丝毫没有金夕的痕迹!
    崔义玄忽地坐起来,脸上荡起微弱的红光,双手抚摸着崔神庆,既欣喜又担忧。
    喜的当然是见到真正的儿子,忧的恐怕是那俯身之念消失,唯恐皇后出现不测。
    “儿不孝……”崔神庆痛哭流涕。
    崔义玄的发出最后一丝笑容,道:
    “儿,为父此生唯一的缺撼就是没有保全陈硕贞,她的大义无人能比。所以,父亲卒后,决意谥号随她的贞字;还有,父亲以你为荣,以你为……”
    他刚想再俯一些身子抱住崔神庆,可是气息全部消息。
    轰然倒落下去!
    本是高兴的迁居就地悲惨,官道上哀哭一片。
    崔义玄未及蒲州,在半路突发重疾无法得到救治,命陨,终年七十一岁,应生前之意,谥号贞。
    只是崔神庆从未向人提及贞字来于陈硕贞之名。
    唯有金夕知晓。
    不久,家眷向长安回返。
    在一处山岭,一个人探剑怒挥,附近的几株老松拦腰折断,“长孙无忌,我要杀了你!”他嘶声吼叫,若无此次迁移,崔义玄不会急病而亡。
    是金夕!
    他又想起崔义玄临终的嘱托,黯然跌坐下来。
    不到生死相搏,不可发难长孙。
    回到府内,立即吊麻哀丧。
    李治与武媚听到这个令人惊秫的消息双双惊呆,若怪,只有怪他们,应允了长孙无忌的请求;可是他们知道,崔神庆绝不会怪罪帝后,说不定会将矛头指向长孙无忌,这是眼下最为担忧的事情。
    两人一同赶往崔府吊唁。
    特意召见崔神庆。
    当金夕向他们讲述到崔义玄临终之托时,武媚轻嘤一声失态,她没有想到崔义玄竟有如此胸怀。
    李治下旨,以宰相规格厚葬刺史崔义玄。
    皇帝与皇后离开后,长孙无忌赶来。
    金夕盯着他,不知做出什么表情,难以压制内心愤怒,可是想到崔义玄的话,又感到无比彷徨,只有难看两个字能够形容。
    哪知,长孙无忌根本不理睬崔神庆,大步走向灵堂。
    他立在那里稍许,忽然抬手,示意里面的人全部走出去,自然也包括金夕。
    时下他的官位最大,又是来吊念,无人不从。
    不过,他的话却一字不漏地被金夕凝神听来。
    “崔兄,”长孙无忌立刻老去许多的样子,双目黯淡无神,“若是怪罪,就全怪无忌,若无我的请奏,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不过,无忌绝非打压于你,而是为了老脸有处安放,毕竟是你清除了我的全部臂膀。”
    他忽然跄踉半步,咬牙挺直身体,又道:
    “你我均为天下,路有不同,今生今世无法评说;无忌倒是极度羡慕崔兄,能够走地如此光耀,如果,能让我提前十年而卒,该是多大的幸事啊!”
    说着,他的老眼中淌出两颗泪珠。
    脸色扭曲,痛苦不堪。
    他直直注视着灵柩,喃喃低语:“无忌好是后悔,若是当下你在,必会问你,是纵还是制,纵,无忌将是千古罪名;制,恐怕已经无力能及,弄不好人头落地啊。”
    金夕心内猛跳。
    难道他在说武媚吗?看来他内心一直在焦灼。
    为什么!
    难道真的像王皇后说的那样,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总之,崔神庆是暂时不能归还。
    历经崔义玄的去世,他意识到能够暂时将崔神庆的元身归还,只要做到丝毫不去感查他的行为,存留微薄之念护住潜伏的元神,就可以归还几乎支离的崔府。
    他开始修炼。
    完全压制本身意念需要静无。
    而启动元神必须探查。
    金夕要在几近化无的意念下保留着微乎其微的感知,哪怕是时间的流逝,而这种感知必须来自主体元身,否则就会体察到主身的意志,直至达道留存的临界,随时能够掌控崔神庆的身体,而又探查不到他的意念。
    这种微妙的弥留,就像孤光与烛阴每日刹那的弥合之际。
    微而少。
    那么其中这段时间相当于完全归还了主体元身。
    对于金夕来说,就是对崔神庆的赏赐。
    经过无数次的修习,他终于领会到隐缩之法,完全将自己的意念压制下去,维持在弥留之际,因为崔神庆毫无修为,根本无法驱逐他的元神,随时能够重新占有。
    终有一日,崔神庆风尘仆仆归来。
    他与两位娘子逗留一刻,长妻便像往常那样离开,将两人留在侧殿。
    银儿也理所当然地令侍女退下,亲自为崔神庆铺榻松衣,然后等候已经“疲累”两年多的郎君就寝。
    崔神庆似是感觉到愧疚,一把拉住银儿:“娘子,如今朝廷安宁,我倒是松懈下来许多。”
    说着,眼睛放出渴望的光芒。
   
………………………………
第420章  难得的机会
  
    银儿稍有紧张,已经两年多没有被郎君这么拉着,脸色红起来,试探着向崔神庆靠近。
    “对不住!”
    崔神庆忽道,然后紧紧揽住银儿,一瞬间爆发出来。
    “啊,啊……”
    银儿不知是怕还是笑,佯作拍打着崔神庆,身子却是完全交了出来,任凭对方摆布。
    此夜未眠。
    金夕迷离抵制自己一夜,终于感查到该到上朝的时机了。
    骤然!
    意念启动。
    他再次回归,不过却不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装作毫无变化的看向银儿,却是吓出一跳。
    她虽然看上去困倦至极,不过保持着喜媚,突然发现郎君细看,羞得不成样子,再一次扑在郎君怀里。
    金夕恍然大悟。
    立即知道他们昨晚干了什么,恐怕是一夜未睡。
    匆忙离开崔府。
    他将以后的时日划分为二,上朝则由自己掌控,回到崔府则完全归还给崔神庆,从而再也不去担心崔府的事情,放下心来理政,谨慎观摩着崔义玄说出的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出乎意料,长孙无忌并没有压制新官势力,而是顺理成章地屡顺着朝廷政事,新一代势力犹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使得宣政殿生龙活虎,朝气蓬勃。
    李治从中受益最大,很快成为朝政之首,完全控制了朝野。
    金夕看得出,长孙无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观察着什么。
    所以,他也在等候。
    终有一天,金夕发现了轻微变化。
    李治春风得意,治理朝政游刃有余,口中自然而然带出了皇后的字眼,有些时政来自武媚的主意,他也不再隐瞒,甚至偶尔表现出自豪。
    每逢此时,长孙无忌的脸色低沉,双眼中射出警觉而恐怖的神色。
    金夕恍然大悟:这个长孙无忌并不在意李治及朝臣的变化,而是在留意着武媚!
    想起三年前崔义玄去世之时他说的话,金夕冒出一声冷汗。
    原来长孙无忌刻意警惕着武媚,一直纠结着是压制还是放纵。
    武媚成为皇后已经四年多,并未看见他做出什么动作,为何朝廷之上每逢提及皇后,他都是心若寒噤呢?
    需要试探一下!
    终于发现一次难得的机会。
    宣政殿内,一位朝臣启奏,京城之内的官员日理万机,统筹整个天下社稷,其劳其累远胜地方州府,拟请陛下为皇城内四品以上官员提高俸禄。
    朝堂上议论纷纷。
    赞成者,理由诸多。
    也有反对者,甚至包含着本就四品以上的人,恐怕各地州县的官员反对弄出事端。
    李治与长孙无忌也是左右为难,互相瞧看几眼没有做出决断。
    金夕见天色尚早,再无其他奏章,便试探着向李治说道:
    “陛下,此计各有利弊。利者,劳而酬得,这些官员身为繁重,日夜不息,可以让其得到应有的俸禄,甘心为大唐倾献余生;弊者,其余官员为数众多,布满天下,难免会有微词,恐伤及朝政。”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
    显然是废话,因为众人早已翻来覆去说个数遍了。
    李治还是盯住崔神庆,“依崔主事之意呢?”
    金夕先是扫视一遭殿内数十名官员,又下意识地瞧瞧自己,做出意味深长的样子:
    “陛下,无论圣旨如何,都关乎着殿内这些官员,让各位说来显然分量极轻,若是应允,定会被人认为那是朝中砥柱的言辞,是朝中重臣为一己之私;若是反对呢,京城之内也有四品之上官员,他们则认为是四品以下官员在驳斥,弄不好会引来诸官之间的矛盾。”
    刚说道这里,那位启奏的官员落下汗水。
    本是好意,没想到可能引来事端。
    长孙无忌也是冷眼瞧向那位,颌下长须微微抖动。
    这种事情最好别提。
    李治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再问:“如何是好?”
    金夕拿住时机,当然不会放过,一板一眼答道:
    “臣倒有一个主意,赠禄与否不如请教一位局外之人,无论做出得等决断,自然不会引来微词;只是,这位拿主意的人必须德高之人,免得天下对他生出不满。”
    “皇后!”
    李治呼一声立起身子。
    对!
    金夕暗叫李治的聪明。
    长孙无忌第一次见到朝奏之中出现这种状况,以往都是定好的意见拿来诸位分享,眼下却是径直要去问询的样子,刚要上前阻止,发现李治兴高采烈,崔神庆冷眼直视,蠕动几下嘴唇又停在原地。
    果然,李治不顾朝殿之人,兴冲冲离开宣政殿,不一会儿又意气风发地奔回来。
    “哈哈哈,”他大笑着,“果然英明!”
    无疑,是在褒奖武媚。
    金夕定睛望去,大殿之内绝大多数纷以期待的眼神看向李治,似已司空见惯,根本不在乎武媚参与朝事,只在乎结果。
    只有微微了了几人,目光中充满疑惑,当然包括长孙无忌。
    李治刚刚坐下,便开口说道:
    “朕问及皇后,皇后的意思是,京城之内官员确有重负,不应该是四品以上官员增禄,而应是八品以上全部禀入而提;为防动荡朝纲,各州县之内,严考任事已久者,功高而官低之人,尽快予以晋阶,以长我大唐之士气。”
    金夕感觉到心潮澎湃,没想到武媚竟有如此谋略。
    殿内当然呈现出欢腾一片,这里的人全部在六品以上。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
    李治早已没有那种凡是长孙之言,必将洗耳恭听的情势,瞧着他微微摆手,含笑劝慰道:
    “太尉不必着急,皇后亦言,太尉忠心为国,定会思虑国库之银,恐怕承负;不过,皇后也让我安慰太尉,无妨,大唐根基在百姓,行向之标在百官,只要官府运筹得当,何尝不会引来更盛之世?官民同心而为,怎能在乎区区俸禄,说不定你手中银两反而会多出数倍呢!”
    一句话,将长孙无忌的嘴封住。
    的确,提高京官俸银,大力提拔地方州府官员,使得盛唐官制如临春风,各地的典制也是势如破竹,很快国库的银子翻了几番。
    众臣再一次倾倒于武媚的智慧之下。
    金夕瞧着长孙无忌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想到崔义玄的死或多或少与他有关,心中觉得很是畅快。
    不过,派出去秘密搜寻秘法的人一路路失败归来,他也开始有些心急,更加想要离开皇宫。
    离开之前,必须要试探一下长孙无忌的底线,到底在提防武媚什么。
    九界2241年春,崔神庆三年孝期已尽,立即迈入皇后殿;因为武媚成为皇后,金夕又属于崔神庆的孝身,两人见面的时间微乎其微。
    此时的武媚仍然风华依旧,加之皇后的身份更显得富贵绝美,万般风情。
    “崔主事!”
    她见到崔神庆,倾心相笑。
    “皇后!”
    金夕瞧着她,觉得仍是眼前明亮。
    也难怪,令一个男人,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