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三节
第三节
几天后，岳州城西，一栋民宅前。
“先生借个火！”蓝正奇敲开一人家的大门，对里面一位富态的中年人说。
“你谁呀？敢上这…”
听口气像是政府工作人员，那人正要发飙，看见蓝正奇手中的烟斗，他望了望四周，让蓝正奇进门。
“您是？”那人问：
“您这烟斗？”
“周家小姐在哪？”
蓝正奇将烟斗递给他，那人仔细看着烟斗。
“周家小姐？”那人回答：
“没来呀！”
“她已出门一个月了，就是走也走到你家了？”蓝正奇问。
“真没来！我是她表哥，我有必要骗你吗？”那人说。
“有没可能被鬼子给抓了？”蓝正奇问。
“鬼子？”那人一愣，接着说：
“嗨！她爹，我，我们都在为皇军办事，皇军抓她干嘛？”
“哦，对对！”
蓝正奇反应过来。
“皇军！皇军不看僧面看佛面，怎敢抓她？”他打马虎眼说。
“就是！”那人回答。
“不好意思，表少爷！心里急，忘了自我介绍，”蓝正奇说：
“我叫小蓝，是佛爷家的一个小厮，我家小姐赌气离家出走已经一个多月啦！老爷担心，特派我来寻找，刚才特着急，乱说话，您别多心？”
“哪里，你见外啦！你是表舅家人，就是我家人，又不是外人，说错几句话又有什么关系。若没有表舅提携，我还在乡下种地呢，没关系的。”那人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表少爷！依你看，小姐会去哪儿呢？”蓝正奇问。
“不好说！”那人说：
“小姐都这么大的人啦，谁知道她会去哪？”
“那是，那是！”蓝正奇附和说：
“如果小姐到了岳州，请表少爷一定回个信，告知老爷一声？”
“你放心！我一有小姐的消息，就打电话知会表舅，让他老人家安心！”那人说。
“那就好，那就好！表少爷，小的就此告辞！”
蓝正奇双手作揖出门。
“既然来啦，就玩两天再走嘛！”那人在后说。
“不啦！”蓝正奇说：
“我得赶回去，我怕老爷担心！”
“那行，下次来了再玩！”那人说。
“一定，一定！”
蓝正奇边说边出门走了。
蓝正奇从那人家里出来，走过几条街，拐到三教坊，他正要去二哥那儿跟舜东他们几个会合，迎面走来一日军军官。
“河野！”
蓝正奇认出来人，还真是冤家路窄，蓝正奇一闪身进了和盛布庄。
“你干嘛？”
布庄伙计喊道，盛老板从里屋出来，看着蓝正奇，忙止住伙计。
“去里屋！”
蓝正奇躲进里屋，盛老板上前迎着进来的河野。
“太君！想买点什么？”他笑着说。
“我想作件旗袍，你看用什么样的料子呢？”河野用标准的中国话说。
“当然是您日本的布料好，您看这颜色怎样？”盛老板拿出一大红底衬白牡丹的布料说。
“好是好！有莲花图样的没有？”河野说。
“有有有！”盛老板又拿出一白底衬绿荷图样的布料说：
“太君您看这如何？”
“好好好！就是它。”河野高兴地说：“这布料与我的秀莲一样高洁，美丽！”
“太君！您家眷做旗袍，您得带您家眷来量尺寸？”盛老板笑着说。
屋里蓝正奇听到河野说秀莲二字，一惊！难道秀莲在他那儿？
“她不能来，”屋外河野说：
“你派人随我去给她量尺寸。”
“是是是！我亲自去。”盛老板说着话进里屋拿量尺寸的家伙式，他望了望躲在里屋的蓝正奇，出来到店铺里，他大声对伙计说：
“看好铺，等我回来！”接着又小声对河野说：
“太君，请！”
“你这个态度好，你放心！只要你做到好，我保证不会亏你！”河野高兴地对盛老板说。
盛老板随河野量尺寸去了。
待他们一走，蓝正奇就出门。
“喂！”
伙计喊住他。
“掌柜的说，等他回来你再走！”
“跟他说，我在我二哥那等他。”
蓝正奇说完走了。
“你二哥是谁呀？”伙计在后面追问。
“他知道的。”远远蓝正奇回答。
晚上，永泰中药行房里。
“盛老板！你今天随河野去量寸长做旗袍的女子长什么样？”蓝正奇问。
“是个中国女子，长得挺漂亮，一声不吭，好像有心事，闷闷不乐的。”盛老板说。
“没听河野怎么称呼她？”蓝正奇继续问。
“好像叫她秀莲！”盛老板回答。
“看来此女子是我们要找到人！”蓝正奇说。
“三弟！你报纸上的照片真俊！”旁边刘大夫望着弟弟高兴地说。
“啊？”
蓝正奇没懂他二哥突然冒出的一句话。
“你不知你上报啦！”盛老板说，刘大夫起身拿出一张报纸，蓝正奇接过来一看，是自己那天授勋的报纸。
“嗨！我当什么事呢！”蓝正奇说。
“你不当回事，你哥可不这么想。”盛老板笑着说：
“我好不容易搞到这张大公报，硬是让你哥给抢去了。”
“这可是我老刘家的荣誉！”
刘大夫说着话又将报纸拿在手上紧紧拽着，生怕别人抢去。
“好了，哥！”蓝正奇笑着对他说：
“你们先去休息，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刘大夫急忙问。
“特遣队驻地！”
蓝正奇说完带着自己的队员出门了。
岳阳楼北的民房外，蓝正奇等人正蹲在远处侦察河野住的地方，负责警戒的幺妹跑来报告。
“有一伙人朝我们这里来了。”他说。
“什么人？”蓝正奇问。
“不清楚，穿的便装。”幺妹说。
“军统的人？”王舜东问。
“有可能！”蓝正奇说：
“不要与他们正面冲突，撤！”
七人往塔前街方向撤退，半路上蓝正奇突然想到不能暴露二哥，于是下令出城，刚到竹荫街迎面碰上军统的人。
“蓝正奇，你这个叛徒！”
来人说话就开枪，众人连忙向三教坊的巷子里躲去，这他娘的干的什么差事呀？人家开枪，他们还不能还手。
鬼子宪兵队就在附近，听到枪声，鬼子哨兵赶了过来，与军统对射起来，解了蓝正奇等人的围。他们抓紧脱身。
盛老板听见枪声，出来观望，正好碰见蓝正奇一行。
“我们被军统的人发现了，必须马上出城。”
蓝正奇说着话拿出烟斗递给盛老板，
“哪天你送旗袍时，拿出烟斗抽烟，看那女子有何反应？我在城外等你消息。”
“好的！”
盛老板接过烟斗，进屋了，蓝正奇带人冲关出城。
鬼子特遣队驻地，
“教官！蓝正奇到了岳州。”岛田报告。
“哦！”河野笑着说：
“他蓝正奇在南京没杀掉周佛海，逃倒是逃得挺快的！”
“是啊！”岛田也笑着说：
“军统已找上他了，现在两家在那里打得不可开交。”
“哎！”河野叹口气说：
“中国人就是一盘散沙，不然我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的战事也不会进展得如此之快！”
“教官的意思，让他两家斗！”岛田问。
“不，毕竟我与蓝正奇相识一场。”河野下令，
“岛田！你带人去把军统的人干掉，我不能让我的朋友死在我的地盘上。”
“是！”岛田领命出去。
“蓝正奇！我高估你了！”
河野在那长吁短叹，感慨了一番。
两天后，盛老板将做好的旗袍送了过去，河野看秀莲穿着贴身的旗袍，更加妩媚，十分高兴，连连称赞盛老板好手艺。盛老板装着被自己的手艺陶醉，不失时机拿出烟斗抽上两口。
“啧啧！太君的家眷真乃天上的仙女下凡，美极啦！”他奉承说。
“秀莲当然是天仙下凡！”
河野高兴地拿出工钱递给盛老板，盛老板知趣地接过工钱，退下。
那女子盯着盛老板手上的烟斗一直看，就在盛老板告退之时，她突然说：
“明天是观音娘娘的寿诞，我想去城外的圣安寺烧香拜佛，河野先生不会不答应吧？”
“可以，当然可以！”
河野今天心情好，他满口答应，盛老板听在心里，出去了。
第二天，岳州城南圣安寺，圣安寺始建于唐代，距今一千多年历史，历年的战乱，圣安寺已经被毁得只剩大雄宝殿的一角了，断壁残垣中的大雄宝殿四字门牌，传说是唐代名相杨炎亲笔所书，如今却被荒草淹没。
十一月的十九日是传说中的观音菩萨的最后一个寿诞，虽然战火连连，老百姓的日子朝不保夕，但善男信女们还是来这荒庙烧上一根香，乞求观音娘娘保佑全家平安，无病无灾。
因为在占领区内，河野只带了几个特遣队员穿着便装陪着周秀莲来上香拜佛，望着这被荒草淹没的庙宇，河野没多大兴趣，他登顶望远，楞伽山本不太高，河野没找着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待周秀莲拜神完毕，他就催她回家。
秀莲本意不是拜神，她焦急地四处张望，希望出现奇迹，可她心里却不知有何奇迹出现。
河野看秀莲心神不宁，猜出几分她想干嘛！他拉着她往回走，秀莲甩开他的手不想回去。
就在两人推推搡搡之时，从山脚下转出两个戴着斗笠的人，他们慢慢上山，慢慢走近河野两人，待到跟前，前面那人摘下斗笠。
“河野君，你不是说请我喝茶的吗，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那人说道。
“蓝正奇！”
河野大吃一惊，自从上次与蓝正奇见面后，河野他无数次想象过再见蓝正奇的时候，蓝正奇该作何表现。可蓝正奇今天出现得太突兀，着实吓了他一跳。
河野的手下一听“蓝正奇”三字，立即掏枪对准两人。
“喝茶？正奇君！要喝茶还不简单，咱们去城内我的公寓里喝去！”河野回过神来，他镇静地笑着说。
“今天就免了，河野君！”蓝正奇不慌不忙地说：
“我是来接我家小姐的。”
“你家小姐！谁是你家小姐？”河野问，这里没有其他的女人，河野用大脚趾都能想到谁是他家小姐，可他就是不愿相信。
“秀莲小姐！”
蓝正奇没理会他，更没理会他举枪的手下，他走到周秀莲身边笑着说：
“还认识我吗？蓝正奇，从小在你家当勤务兵的那个愣小子？”
“蓝正奇！”
经他一提醒，周秀莲想起来了，儿时一起玩耍的样子浮现在眼前。
“是你，蓝正奇！”
秀莲又惊又喜，那惊诧的心情无以言表，十几年没见，现在突然出现面前，虽不是亲人，胜是亲人。心里有太多的千言万语要说，可又捡不出个头来。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简单实用的话语，
“你怎么在这儿？”
“我特意来接小姐的。”蓝正奇依然笑着说。
“接我？”
秀莲喜出望外，她心里默默感谢菩萨，给她的奇迹太奇迹啦！
“放肆！”
河野的手下大喝一声，就要动手拿下蓝正奇，蓝正奇手一举，那路旁边的“草堆”突然站了起来，几个手下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阎王去了。
“河野君，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蓝正奇对河野说。
站在边上跟蓝正奇一起来的人掀掉戴在头上的斗笠，举起手中的枪说：
“教官，委屈啦！”
正是渡边。
“渡边一郎？”河野真没搞清楚状况，他问：
“你不是死了吗？”
“托教官的福，还活着！”
渡边说着话，鞠了一躬，上前摸河野的腰，缴了他的枪。
“小姐，请！”蓝正奇对秀莲说，周秀莲望望河野，先下山了，渡边和那“几堆草”押着河野跟在后面。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蓝正奇下令休息，一行人坐下小歇。
“正奇君！你确定你能走出我军防区吗？”河野问。
“不确定。”蓝正奇摇摇头说：
“不是有你吗？”
“我？”河野问：
“你的意思是，你绑架我？”
“绑架？”蓝正奇说：
“河野君！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只是想要你送我们一程而已。”
“正奇君！你我同学一场。”河野说：
“现在的中国政府已是日暮西山，没前途了，你们中国人不是说，良禽择木而栖吗？只要你放下枪，随我去岳州，我保证大日本帝国不会亏待你，怎样？”
“你认为呢？”蓝正奇笑着望着他。
“我知道你不会。”
就凭蓝正奇今天出现的场合和表现，河野心里的那个稚嫩和胆怯的蓝正奇在他心里动摇了，真正的斗士是不会因物质而改变他的信仰的，河野无奈摇摇头。
“可是你知道吗？只要我半小时没回岳州，我的特遣队就会全体出动寻找我，你说你能逃得了吗？”他接着说。
话音刚落，负责警戒的李智义和陈幺妹过来报告东西方向都发现鬼子，鬼子包抄上来了。
“趁鬼子搜索没合围，从他们的夹缝中突出去！”蓝正奇命令。
“带着这两人恐怕突不出去？”王舜东说。
“那就杀了他！”柯胜斌说完拔出手枪上前指着河野。
“不要！”
周秀莲扑过去抱着河野，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蓝正奇，她不知如何开口向蓝正奇求饶，河野既是她的敌人，又是她的爱人，她矛盾之极，她想离开他，可又深爱着他，她难以决策。
“蓝长官！”
渡边也在一边用眼神告诉蓝正奇别杀河野教官。
蓝正奇本也没打算杀河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总认为他俩应该公平决斗。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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