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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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教育-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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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啊! 

如果你要为法律家,非做这样的人物不可。倘你自问没有雄飞的天分,那么清洁芳香的田野安闲生活,比之逼人的沉闷与腐臭的官衙空气不知要好到若干倍啊。 

律师多的国家决不是好国家。 

国民如果强健活泼,那么,他们应把矿工的斧、农夫的锄、机械师的两脚规看得比恶讼师的短笔头更重。 

社会颓废疲敝了,寄生虫乃蠕蠕繁殖。一切的坏律师、恶事务员以及似靠放屁理由捏造不平的下等人,就都是寄生虫。他们把明白的法律弄得乌烟瘴气,把一件纠葛弄成许多纠葛,酿出无谓的麻烦与混乱。 

对这样的社会,不禁令人起这样的祈求:〃安得再出一个美的正义的代表如亚历山大大王老,把人类的错综纠纷一刀两断啊!〃 

扰乱正义的恶讼师一味想以蛛网来陪法律,用荆棘来刺正义。他们全然是蛇蝎,他们之中如果有一个生存在世,正义就永无出头的希望。 

啊,我不觉言之过甚了。但这也就是我历来受过恶讼师的亏的报复啊。以下我还须平下气,就了法律学的正干——即是职业,来述说其长处与短处。 

法律博士的文凭可以诱作起卑贱的野心,也可授予你辩护正义的最上的权利。 

就是说,你可以做大理院长,在正邪的判决上取得王公与国会以上的权威;又可以做枢密院议长,掌握亚于国王的权力。 

原来,法律家可以做任何的恶计划,也可以攀登任何的高官高位。 

所以,你如果以爱护正义的精神,去做一个法学的名家,b民见世界可渐就光明了吧。又,既从法律学中知道了许多的方向,你的应取的方向也可明白无误了吧。 

但法律上的方向,无论走哪一条,都领有用了明白的知识与强团的意志去实行的道德。不屈不挠的精神,是主张正义的法律家的生命。 

法律家是宣告正义的神之使者。唯有这神圣的正义,才配普施放礼于国民。 

正义如高耸接天的岭上的雪,融化了为潺湲,为泉水,为溪流,最后成了河水,润泽田野。如果这小源有了毒,对于汲饮的人将怎样有害啊。 

你如果自信真正有凛凛的勇气,那么就去学法律。你如果自信有管国家去作正义战斗的精神,那么就去学法律。 

如果你有宏大的心与燃烧着的临危会爆裂的信实力,你就是高尚的人了。 

你如果能这样,你就能无限地向上,恰如由平原登小丘,由小丘上山巅,再由山巅上天空。 

决不要相信所谓新思想的美国式的冒充的东西。那是假扮真理的思想上的歇斯底里,〃因为是新的所以是真理,今日的东百比昨日的东西还正〃……你切不要信任这样的教义。 

人的良心中、有战胜一切的神的呼声。良心的呼声,决不因任何理论而推翻,纵有恶魔的大军,也不敢在它的面前活动。 

法政学中,有种种可走的路。 

如果你不惯于生活的怒涛急浪,喜求平稳无事,那么你可去排开小河,做清闲的官吏吧。 

但如果你不怕疾风雷雨的袭来,富于辩才,那么去做法律家吧。 

又,你如果对于正义觉到饥渴,对于正义的胜利感到无上的兴奋,那么你就去做裁判官吧。 

你如果热爱国家,崇仰国史上历代爱国者的热血,留心于国家的命运与发展,研究不怠,不自禁地奋起为国而战的义气,那么你就去做政治家吧。 

但,你既选定了这政治家的方向,就该摈除私心,牺牲自己的幸福,抛弃了一切,投入自己的义务里。政敌来嘲骂体也好,来迫害你也好,你当全然不顾,一心去求良。心的赞慰。凡是怕牺牲与殉教者,决不配做最伟大的政治家。 

如果你想执了笔去论评政治上的问题,你不可不专心一念坚守着下面的话,这话就是:〃一日正义!二日正义!三日正义!〃 

你如果能代表正义发挥为热血的文字,那么你的笔就能胜过千万把刀剑。

十 医生

你爱人,喜触人的身体,能不嫌避尸体的气味、痛苦的呻吟与可怕的创痕吗? 

你能牺牲了自己的快乐,至于一小时都不得安闲吗?你能对于无知者的无礼的言语不动气吗?你能持续你救人痛苦的热心,不怕麻烦吗? 

用得着你的时候被人尊敬,到了用不着的时候就谁也不再来顾到你,你能不厌于这样的职业吗? 

如果你对于这些质问有摇头的勇气,那么,你去做医生就有了第一等的资格了。 

作如果想做医生,那么,可先去寻一个附近的不大出风头的医生,打听打听医生的修业与生活的情形看。打听了以后,你再去自己反省。 

医生对于你的质问,他会老老实实地这样回答你吧: 

〃在为医生以前,要解剖尸体,解剖腐臭的内脏,还要目击人类的悲惨绝望的光景,耳闻凄苦的呻吟。 

〃出了医学校以后,要成医学博士,还须加多方的努力,毫无所得地继续做长时间的研究。 

〃即使成了医学博士,也不见得就有好饭吃。 

〃医生宛如奴隶或佣仆。遇有出诊,不论在严冬的深夜或炎暑的夏日,都非前往不可。 

〃富者要批评说不周到,贫者要怨恨说敲竹杠。劳苦终年,也只得侥幸勉强可以不亏欠而已。 

〃医生想过裕如的生活,先须忍耐许多年月。如果在这期内一不小心,医错了病,就要破坏名誉至于无人请教。非换了码头再去重新受苦静守不可。 

〃待到给许多无知的司阍、传者或厨夫的妻子治好了病,信用传到富者耳中的时候,别的新医生又来附近开业,和你抢生意了。医生真不是好做的职业。〃 

说虽如此,这却不是医生的全部真相。医生还有着别的一方面。 

虽不有名,在乡下过着安闲生活的医生很多。而且这种医生,往往大家都爱护他,尊敬他。 

患者之中原有忘恩负义的,但安适的医生常淡然若忘,可以从别的患者的深情的报答中得到慰藉。 

这样的医生常很快活,能安题,能吃,能笑。他因为欢喜与人谈话,村问的事,街上的事,都能明白。因之能十谁都亲切,能以深情去接待贫困的患者。 

替人把病治好,原能被人欢喜。即遇到有不能治愈的患者,也可以真诚地给以安慰,减轻其苦痛。能如此好好地做主,决不会没有报偿的。 

这样的善良的事,除了医生还有谁能做间。 

品性善良,能作正确的诊断与最灵捷的治疗的医生,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这样的医生恰和大诗人歌德所描写的博学者浮士德一样,能辨善恶,能退恶施善。 

这样的医生是一切病苦者的救主。无论任何伟大的人物,在病苦时都非在他前面低头不可。王侯、贵人、富豪、大臣,一为病魔所袭,所依靠的就只有医生。富豪虽给医生以金钱,而医生却能给富豪以健康。健康的价值优于金钱百倍。 

任凭你是王侯或富豪,在痛苦之下是一律平等的,在医生的面前,诚然是可怜的人,故不得不拱手呻吟求医生的救助。 

这时,医生同情于人的悲苦,起了传消之情,把人的痛苦引为自己唯一的责任。……这是何等崇高的精神啊。 

遇到苦病呻吟的垂死的病人时,善良的医生决不计较他人忘恩与否,也决不会想及报酬与利害等事。 

善良的医生即对于临终的唐者,也能寻出美的人生的花来。当天真烂漫的幼儿天使似的微笑而死时,当优美的女性表示美丽的感谢而瞑目时,在死者与生者之间,可参与那有永远之光的告别中去。 

把富豪的病治愈了,令其多出谢资,再将这金钱用之于救济贫民。这就不失为高尚的人道的恩人了。 

在自然科学的研究者中,最知道人的是医生。关于人的身心还有许多方面未被发见。如果能把这秘藏揭露,人类的苦痛不知还要减除多少啊。 

我就从此搁笔吧。 

我的孩子啊,你如果读了这篇文字,在其中感到了某物,须更自己反省,选择自己所应走的路,将来成一个对于自己的职业有矜夸的有用的人物啊。为了这祈愿,我才写下这篇文字的。

父白契记

白契再记: 

前面的文字,原是我为未出世的孩子预先写下的,可是我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于是把这改给我的外甥安利柯。在上面的文字里,我还要附加几句话。 

我在这文中,未曾就军人的职业说过什么话。这并不是我忘记写进去,也并不是我轻视军人。 

关于军人,如果你要想知道,那么清把你读亚米契斯的《爱的教育》(《考莱》)时的感想回忆起来。在那本书上,对于军人曾怎样写着呢?亚米契斯在那本书上,曾描出了〃人类文化完全发展时军人就不必要〃的理想。

。。!



丐尊先生故后追忆


王统照

我与夏先生认识虽已多年,可是比较熟悉还是前几年同在困苦环境中过着藏身隐名的生活时期。他一向在江南从未到过大江以北,我每次到沪便有几次见面,或在朋友聚宴上相逢,但少作长谈,且无过细观察性行的时机。在抗战后数年(至少有两年半),我与他可说除假日星期日外,几乎天天碰头,并且座位相隔不过二尺的距离,即不肯多讲闲话如我这样的人,也对他知之甚悉了。 

夏先生比起我们这些五十上下的朋友来实在还算先辈。他今年正是六十三岁。我明明记得三十三年秋天书店中的旧编译同人,为他已六十岁,又结婚四十年,虽然物力艰难,无可〃祝嘏〃,却按照欧洲结婚四十年为羊毛婚的风气,大家于八月某夕分送各人家里自己烹调的两味菜肴,一齐带到他的住处——上海霞飞路霞飞坊——替他老夫妇称贺;藉此同饮几杯〃老酒〃,聊解心忧。事后,由章锡琛先生倡始,做了四首七律旧体诗作为纪念。因之,凡在书店的熟人,如王伯样,徐调孚,顾均正,周德符诸位各作一首,或表祷颂,或含幽默,总之是在四围鬼蜮现形民生艰困的孤岛上,聊以破颜自慰,也使夏先生漱髯一笑而已。我曾以多少有点诙谐的口气凑成二首。那时函件尚通内地,叶绍钧,朱自清,朱光潜,贺昌群四位闻悉此举,也各寄一首到沪以申祝贺,以寄希望。记得贺先生的一首最为沉着,使人兴感。将近二十首的〃金羊毛婚〃的旧体诗辑印两纸分存(夏先生也有答诗一首在内)。因此,我确切记明他的年龄。 

他们原籍是浙东〃上虞〃的,这县名在北方并不如绍兴.宁波,温州等处出名。然在沪上,稍有知识的江浙人士却多知悉。上虞与萧山隔江相对,与徐姚、会稽接界,是沿海的一个县份,旧属绍兴府。所以夏先生是绝无折扣的绍兴人。再则此县早已见于王右军写的曹娥碑上,所谓曹氏孝文即上虞人,好习小楷的定能记得! 

不是在夏先生的散文集中往往文后有〃白马湖畔〃或〃写于白马湖〃之附记?白马湖风景幽美,是夏先生民国十几年在浙东居住并施教育的所在。——以后他便移居上海,二十年来过着编著及教书生活,直至死时并未离开。他的年纪与周氏兄弟(鲁迅与启明)相仿,但来往并不密切。即在战前,鲁迅先生住于闸北,夏先生的寓处相隔不远,似是不常见面,与那位研究生物学的周家少弟(建人)有时倒能相逢。夏先生似未到北方,虽学说国语只是绍兴口音;其实这也不止他一个人,多数绍兴人虽在他处多年,终难减轻故乡的音调,鲁迅就是如此。 

平均分析他的一生,教育编著各得半数。他在师范学校,高初级男女中学,教课的时间比教大学时多。惟有北伐后在新成立的暨南大学曾作过短期的中国文学系主任。他的兴趣似以教导中等学生比教大学生来得浓厚,以为自然。所以后来沪上有些大学请他兼课,他往往辞谢,情愿以书局的余闲在较好的中学教课几点。他不是热闹场中的文士,然而性情却非乖俗不近人情。傲夸自然毫无,对人太温蔼了,有时反受不甚冷峻的麻烦。他的学生不少,青年后进求他改文字,谋清苦职业的非常多,他即不能一一满足他们的意愿,却总以温言慰安,绝无拒人的形色。反而倒多为青年们愁虑生活,替人感慨。他好饮酒也能食肉,并非宗教的纯正信徒,然而他与佛教却从四十左右发生较为亲密的关系。在上海,那个规模较大事业亦多的佛教团体,他似是〃理事〃或〃董事〃之一?他有好多因信仰上得来的朋友,与几位知名的〃大师〃也多认识。——这是一般读夏先生文章译书的人所不易知的事。他与前年九月在泉州某寺坐化的弘一法师,从少年期即为契交。直至这位大彻大悟的近代高僧,以豪华少年艺术家,青年教师的身份在杭州虎跑寺出家之后,并没因为〃清〃〃俗〃而断友谊。在白马湖,在上海,弘一法师有时可以住在夏先生的家中,这在戒律精严的他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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