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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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骨头-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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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琳茜一起住在那里。雷听着听着问塞谬尔说:“你说的那栋房子,天花板上是不是有个大洞,大门上方还有几扇很漂亮的玻璃窗?”

“没错。”塞谬尔说,爸爸听了显得有点担心,“沙蒙先生,请不要担心,我保证一定把房子修好。”

“那栋房子是露丝爸爸的。”雷说。

每个人听了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雷继续说,

“他贷款买了一些还没有被拆掉的老房子,我想他打算重新整修这些房子。”雷说。

“天啊。”塞谬尔说。

我随即消失无踪。

骨头(1)

死人若下定决心离开人间,你绝对感觉不到他们走了。他们本来就不打算让你感觉到,你顶多只会觉得一声耳语或是一阵微风飘过身旁。我打个比方,就好像有个人坐在演讲大厅或是戏院后面,直到她悄悄溜出去,你才知道她不见了。也只有坐在门边,像外婆一样上了年纪的人才比较敏感;对一般人而言,只不过感到门窗紧闭的房子里忽然莫名其妙地刮起一阵微风,没有人会追究这是为什么。

几年之后,外婆过世了,但我在天堂里还没碰见她。我想像她优游在她的天堂里,和田纳西·威廉姆斯与迪恩·马丁啜饮薄荷酒。我相信等时间一到,她自然会来到我的天堂。

说真的,我依然不时偷窥我的家人。没办法,我就是想这么做。他们也依然惦记着我,没办法,他们也忘不了我。

琳茜和塞谬尔结婚之后,两人坐在三十号公路旁边的空房子里喝香槟。房子旁边的树木越长越高,枝叶伸进楼上的窗户里,他们坐在枝叶之下,心想一定要想办法修剪这些不听话的枝条。露丝的爸爸答应把房子卖给他们,他不收头期款,惟一的要求是塞谬尔当他公司的第一名员工,和他共同开创修复老房子的事业。到了夏末,康纳斯先生在塞谬尔和巴克利的协助之下,已经将房子附近清理干净,他还架了一座活动拖车,白天他在里面办公,晚上这里就成了琳茜的书房。

刚开始一切都不方便,房子里没水没电,他们必须回到我家或是回塞谬尔的爸妈家洗澡,但琳茜照样专心念书,塞谬尔则四处寻找和房子同年代的门把和灯饰。琳茜发现自己怀孕时,大家都十分惊喜。

“我就说嘛,你最近看起来发福了。”小弟笑着说。

“就你会说话!”琳茜说。

爸爸梦想着说不定有一天,他可以引导另一个可爱的孩子喜爱玻璃瓶里的帆船。他知道当那天终于来临时,他会感到悲喜交加;玻璃瓶里的小帆船总会让他想起他那早逝的女儿。

我真想告诉你天堂有多漂亮,我也想让你知道在天堂里我非常安全,总有一天,你也会来到这个平安美丽的地方。天堂虽然美好,但我们不只在乎是否活得平安,也不在乎琐屑的现实,活得快乐最重要。

有时我们会耍些小花招,让凡人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比方说,有一年我让巴克利栽种的作物全部一起开花萌芽,这是我献给妈妈的礼物。妈妈回家之后重拾园艺,她修剪野草、种花、栽种植物,成果令人赞叹。更令人惊讶的是,她返家短短几年之内就有这种成果,生命的转折真是不可思议。

爸妈把我的旧东西捐给慈善机构,外婆的遗物也捐了出去。

每当想到我,他们就坦白说出对我的思念。一起分享思念的心情,一起谈论死去的女儿,这已成为爸妈共同生活的一部分。巴克利的隆隆鼓声,我始终听在耳里。

雷拿到了医学博士学位,诚如卢安娜所言,他成了辛格家“真正的医生博士”。随着岁月增长,他变得越来越能够包容,即使身旁都是把事情看成非此即彼的医生和学者,他依然相信生命蕴含不同的可能性。有时陌生人在垂死者面前现身不见得是精神恍惚所致,他就曾经把露丝叫成我,他也的确曾和我做爱。

倘若心生疑惑,他就打电话给露丝。露丝已从衣柜大小的房间,搬到下东区一个小套房。她依然想把亲眼目睹的人、亲身经历的事情写下来,她想让大家相信:死人真的和活人说话,在阴阳交界处,鬼魂上下飘摇,跟着凡人一起欢笑,他们就像凡人所呼吸的空气。缥缈无踪,却无处不在。

我把我现在住的地方叫做“超级天堂”,这里不但包含了我最单纯的梦想,也有我最衷心的渴求,就像我祖父说的:这里好极了。

这里当然有美味的蛋糕、蓬松的枕头和各种鲜艳的色彩,但在大家看得到的绚丽景象之下,还有一些安静的处所,你可以到那里坐坐,静静地握着另一个人的手,什么话都不必说。你不必提起往事,也不用多做说明。生活在肉体的边缘,要多久都可以。在超级天堂里,凡事都像平头钉和新飘落的树叶一样简单自然。你就像坐上惊险刺激的过山车,口袋里的玻璃弹球掉出来,却一直悬挂在空中,过山车把你带到超级天堂,在这里,所有未曾实现的梦想终将成真。

骨头(2)

一天下午,我和祖父一起观看人间动静。我们看到小鸟在缅因州高耸的松树梢上跳来跳去,小鸟们飞起飞落,我们几乎可以感觉到小鸟的活力。最后我们来到曼彻斯特,祖父记得以前曾到东岸各州出差,于是我们到这里看看他以前去过的一家小餐馆,时隔半世纪,餐馆比当年残破了不少,我们看了一眼之后就离开。就在转身时,我看到他了!哈维先生正从一部灰狗长途汽车里走下来。

他走进小餐馆,在柜台边点了一杯咖啡。对不知情的人而言,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早已不戴隐形眼镜,大家通常不会注意到,那对隐藏在厚重镜片下的双眼,眼神闪烁不定。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服务员端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给他,他听到身后门上挂的铃铛响起,随即感到门外吹来一股寒风。

走进餐馆的是一名少女,她和哈维先生搭同一班巴士,坐在他前面几排。过去几小时的路上,她一直戴着随身听,轻轻地跟着哼唱。他坐在柜台边等她上完洗手间,然后跟着她走出餐馆。

我看他跟在她后面,走过餐馆旁肮脏的雪地,一路跟到车站后面。她站在那里避风,抽烟,他凑上前去,她没有受到惊吓,在她的眼中,他不过是另一个上了年纪、衣衫褴褛的无聊男子。

他打量一下四周,天上飘着雪,天气相当冷,他们前面是一条陡峭的溪谷,另一边则是黑暗的树林。盘算清楚之后,他开口向她搭讪。

“这一趟坐得真久。”他说。

她先是看了他一眼,仿佛不敢相信他在和她说话。

“嗯。”她说。

“你一个人旅行吗?”

就在此时,我注意到他们头上悬挂着一排长长的冰柱。

女孩用鞋跟把香烟踩灭,然后转身离开。

“变态。”她边说边加快脚步。

过了一会儿,长长的冰柱直落而下,他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重重地打在身上,打得他一个踉跄,双脚一滑,刚好跌进前面的溪谷里,好久以后,溪谷中的雪融化了,大家才看到他的尸体。

现在我们来说说一个特别的人:

琳茜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座花园,我看她站在长长的花圃前除草,她想到每天在心理诊所里见到的患者,手套里的手指不由紧张地扭曲在一起。她该如何帮他们渡过生命的难关?她该如何减轻他们的痛苦?我记得她虽然聪明,却经常想不通一些最简单的事情。比方说,她花了好久才了解为什么我总是自愿去拔篱笆里面的草,因为这样我才可以一面拔草,一面和“假日”玩。她想起“假日”,我也跟着她的思绪漫游,她想再过几年,等他们安顿好,房子围上了篱笆,她要帮孩子养只小狗。她又想到现在有种新机器,三两下就可以把立柱间的草剪修得整整齐齐,以前我们边拔草边抱怨,一拔就是好几个小时。

塞谬尔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抱着小宝宝走向琳茜。啊,艾比盖尔·苏姗娜,我可爱的小宝贝!我在人间活了十四年,我过世十年之后,这个胖嘟嘟的小婴孩来到了人间,她是我最亲爱的小苏茜1。塞谬尔把我的小苏茜放在花丛旁边的毯子上。我妹妹,我亲爱的琳茜则把我留在她的记忆深处,那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五英里外的一栋小房子里,一个男人拿着我的银手镯给他太太看,手镯上早已覆上一层污泥。

“你看我在那个旧工业区找到什么,”他说,“工地里一个工人说他们打算把整片地都铲平,不然的话,地面一崩塌,附近会有落水洞,他们怕车子经过会掉到洞里。”

他太太帮他倒了一杯水,他用手指轻抚手镯上的小自行车、小芭蕾舞鞋、小花篮和小顶针,摸着摸着,他举起沾满泥巴的银手镯,他太太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

“这个小女孩现在一定长大喽。”她说。

差不多吧。

却也不尽然。

我祝大家都幸福长寿。

1 苏茜是苏姗娜的昵称,琳茜的小孩取了她母亲和姐姐的名字。

感谢辞

我深深感谢从一开始就衷心支持我的读者:judith grossman、wilton barnhardt、geoffery wolff、margot livesey、phil hay和michelle latiolais。加州大学欧文分校(irvine)写作班的朋友们,我也在此一并致谢。

谢谢那些聚会虽然迟到,却带来最好吃点心的朋友们:teal minton、joy johannessen和karen joy fowler。

谢谢文坛前辈henry dunow、jennifer carlson、bill contardi、ursula doyle、michael pietsch、asya muchnick、ryan harbage、laura quinn和heather fain。

更感谢sarah burnes、sarah crichton和光彩照人的macdowell colony。

感谢那些帮我收集资料的万事通:dee williams、orren perlman、dr。carl brighton和不可或缺的助手bud及jane。

感谢一直陪伴我的三人小组:aimee bender、kathryn chetkovich和glen david gold。他们始终支持我,反复阅读我的作品,除了甜点和咖啡之外,他们是我每天的精神振奋剂。

且让我对lilly高声欢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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