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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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骨头-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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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谁告诉琳茜的。”亚提说,雨下大了,他躲到桌下,大声喊道:“我们会被淋透的。”

大雨来得急,也去得快,雨忽然间停了。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露丝抬头望穿树梢,“我想她在听我们说话。”她悄悄地说,声音小得没人听得见。

天堂里的老游戏

夏令营的每个人都知道了琳茜是谁,以及我是怎么死的。

“你能想象被刺杀的感觉吗?”有人说。

“谢谢,我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我觉得那一定很酷。”

“你想想,她现在出名喽。”

“这算什么出名嘛?我宁愿因为得了诺贝尔奖而出名。”

“有人知道凶手为什么找上她吗?”

“我打赌你不敢问琳茜。”

说完学员们就拿笔列出他们所认识的已经过世的人。

祖父母、外公外婆、叔叔、婶婶,有些人失去了爸爸或妈妈,只有极少数学员失去了兄弟姐妹,他们年纪轻轻地死掉都是因为心脏出了问题、白血症之类说不出疾病名称的绝症。大家认识的人当中,从来没有人遭到谋杀,但现在他们知道了我。

琳茜和塞谬尔躺在一艘倒扣着的破旧小船下,船身已经老旧到没办法浮在水面上,塞谬尔将琳茜抱在怀里。

“你知道我没事的,”她说,眼中已不再有泪水,“我知道亚提想帮我。”她试探性地动了动。

“琳茜,别这样,”他说,“我们静静地躺在这里就好了,等事情平静之后再说。”

塞谬尔的背紧贴着地面,刚下了一阵大雨,地面相当潮湿,他把琳茜拉近自己,这样她才不会被弄湿。他们躺在船下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牛仔裤里的男性特征变硬了,想停也停不住。

琳茜把手伸过去。

“对不起……”他先开口。

“我准备好了。”我妹妹说。

十四岁的琳茜离开了我,飘向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境界。我失去童贞的那一刻,四周充满了惊恐与鲜血;琳茜初尝云雨的那一刻,四周有着一扇扇明亮的窗。

“如何犯下完美谋杀案”是天堂里的老游戏,我总是选择冰柱当凶器,因为冰柱一融化,凶器就消失了。





可爱的骨头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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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足欲望的代价则是我们的性命

爸爸清晨四点醒来,家里寂静无声,妈妈躺在他身旁,发出轻微的鼾声。琳茜去参加天才生夏令营,家里只剩下巴克利一个小孩。小弟把毯子盖在头上,睡得像块石头一样动也不动。爸爸看着熟睡中的巴克利,心想怎么有人这么能睡,其实我和巴克利差不多。我还活着的时候,琳茜和我时常拿巴克利开玩笑,我们拍手,故意把书掉在地上,甚至猛敲锅盖,就为了看看巴克利会不会醒过来。

出门之前,爸爸进房间看看巴克利,他只想确定小儿子没事,感受一下抵着自己掌心的温暖鼻息。他穿上薄底慢跑鞋和轻便的运动服,然后帮“假日”戴上项圈。

天色尚早,他几乎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空气。在清晨时分,他可以假装现在仍是冬季,告诉自己季节还未更替。

他也可以趁着早上遛狗经过哈维先生家。他稍微放慢脚步,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就算哈维先生醒来了也不会起疑。爸爸相信只要观察得够仔细、看得够久,他一定能在窗扉之间、房屋的绿漆表面,或是摆了两个漆成白色的大石头的车道旁边,找到他所需要的线索。

一九七四的夏天已经接近尾声,我的案子依然呈现胶着状态。警方找不到尸体,也抓不到凶手,案情几乎毫无进展。

爸爸想到卢安娜·辛格曾说:“等到确定的时候,我会不动声色,悄悄地把他杀了。”他没有把这话告诉妈妈,因为妈妈听了八成会惊慌失措,惊慌之余,她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而爸爸猜想她八成会告诉赖恩·费奈蒙。

从他造访卢安娜,回家之后发现赖恩在等他那天之后,他就觉得妈妈越来越倚赖警方。爸爸觉得警方提不出什么理论,但每次爸爸批评警方,妈妈总是立刻找出爸爸的漏洞,然后以“赖恩说这不说明什么”或者“我相信警方会查出真相”之类的话搪塞爸爸。

爸爸心想为什么大家这么相信警方呢?为什么不相信直觉呢?他知道凶手一定是哈维先生。但他想到卢安娜说“等到确定”的话,这表示他必须等到证据确凿之后才可以动手,更何况,虽然爸爸打心眼儿里知道凶手是谁,但从法律的观点而言,所谓的“知道”却不是毋庸置疑的铁证。

我在同一栋房子里出生、长大,我家的房子像哈维先生的房子一样四四方方,像个大盒子,正因如此,每次我到别人家作客时,心中总是升起一股无谓的忌妒。我梦想家里有深深的窗户、圆屋顶、露天阳台,卧室里还有个斜斜的天花板。我喜欢院子里种着比人高壮的大树,楼梯下方有个小储藏室,屋外有道高大繁茂的树篱,树篱中有些干枯枝叶围成的小洞,你可以爬进去坐在里面。在我的天堂里,我有阳台和回旋的阶梯,窗户外有铁艺栏杆,钟塔一到整点就传出清彻的钟声。

我熟知哈维先生家的平面图。我的血迹沾在他的衣服和皮肤上被他带回了家,灵魂跟着他进到屋内,他车库的地上留有我温暖的血印,到后来才变黑变干。我也熟知浴室的摆设,在我家的浴室里,妈妈为了迎接迟来的巴克利,在粉红色的墙沿补刷上战舰;哈维先生家的浴室和厨房则是一尘不染,墙上镶着黄色的磁砖,地上铺着绿色的地砖。哈维先生还喜欢把室内的温度调得很低。我家楼上是巴克利、琳茜和我的房间,哈维先生家的楼上则几乎没有任何东西。他在二楼摆了一张直背椅,有时他上楼坐在椅子上,隔着窗户监看远处的高中,聆听从玉米地另一端飘来的乐队练习声。他最常待在一楼后面的房间里,不是在厨房糊玩具屋,就是在客厅听收音机。色欲浮上心头时,他就画些地洞、帐篷之类怪异建筑物的草图。

几个月来,没有人再为了我的事情上门打扰。到了那年夏天,他偶尔才看到一辆警车停在家门前。他够聪明,没有因此改变正常作息,白天到车库或门外的信箱拿信时,他也装出没事的样子。

他调了好几个闹钟,一个告诉他何时该拉开窗帘,一个告诉他何时该把窗帘拉上,他还配合闹钟的指示打开或关掉家里的电灯。偶尔有小孩上门推销巧克力棒或是问他想不想订《晚间新闻》,他总是客气地回答,态度虽然和善,口气却是公事公办,不会让大家起疑。

他仔细编排每样东西,这样他才觉得安心。这些小东西包括一个结婚戒指、装在信封里的一封信、一个鞋后跟、一副眼镜、一个卡通人物图案的橡皮擦、一小瓶香水、一个塑料手镯、我的宾州石以及他妈妈的琥珀坠子。等到夜深人静,确定不会有送报生或邻居来敲门之后,他才拿出这些东西。他像数念珠一样盘点每样东西,他已忘了东西属于谁,我则知道每个物主的姓名。鞋后跟属于一位名叫克莱尔的女孩,她是新泽西州纳特利人,个子比我小,哈维先生把她骗到厢型车的后座。(我觉得我不会跟人到车子的后座,我只想知道哈维先生如何在地下挖出一个不会倒塌的地洞,就是因为这样的好奇心,我才会跟他走。)他没有欺负克莱尔,只在放她走之前一把扯下她的鞋后跟。他把她骗到车后座,脱下她的鞋子,她放声大哭,哭声让他心烦意乱,他叫她不要哭,他说如果她不哭,就放她走。小女孩光脚走出车子,刚开始默不作声,但后来又开始嚎啕大哭。他把她捉回来,同时拿起小刀弄松鞋后跟,过了一会儿,有人用力地拍打车后门,他听到男人们说话的声音,一个女人嚷嚷说要叫警察,他只好打开车门。

“你到底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一个男人大声质问,小女孩一面嚎啕大哭,一面从后座钻出来,男人的朋友赶紧扶住她。

“我在帮她修鞋子。”

小女孩哭得歇斯底里,哈维先生却神态自若。但克莱尔已看到他那怪异的眼神,我也看过同样的眼神在我全身上下游移。他有股难以启齿的欲望,满足欲望的代价则是我们的性命。

男人们和女人困惑地站在车旁,克莱尔和我看得很清楚,他们却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哈维先生把鞋子交给其中一个男人,然后匆忙地离开。他留下一只鞋后跟,他时常拿起这个小小的皮鞋后跟,慢条斯理地用食指和拇指磨擦,这是他最喜欢的安神念珠。

经常传出宠物失踪的消息

我知道家里哪个地方最阴暗,我告诉克莱丽莎我曾在那里躲了一整天,其实我才在里面待了大约四十五分钟。地下室屋顶和一楼地板的中间有个大约两英尺的通道,里面有许多管道和电线,拿着手电筒朝里照,我可以看到里面布满了灰尘,这就是全家最阴暗的地方。这里没有虫子,妈妈却像外婆一样,雇了驱虫公司的人来消灭害处最小的蚂蚁。

哈维先生家的闹钟响了,提醒他拉上窗帘,下一个闹钟声则提醒他邻居们都睡了,他也该把家里的灯关掉。之后,他走到完全不透光的地下室,邻居们看不出异样,也不能指指点点说他很奇怪。以前他喜欢爬到地下室和一楼地板之间的狭窄通道,杀害我之后,他对通道已不感兴趣,但他依然喜欢待在地下室,坐在舒适的椅子上,盯着这个直通厨房地面的狭窄通道,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清晨四点四十分,爸爸经过哈维家时,哈维先生正睡在地下室里。

乔·艾里斯是个丑陋的小霸王,他常在水底偷掐琳茜和我。我们非常讨厌他,为了躲开他甚至不去参加游泳课的聚会。乔有只小狗,不管小狗愿不愿意,乔成天拉着狗跑来跑去。小狗个子小,跑不快,但乔根本不管,他不是出手打它,就是拉着尾巴把小狗提起来,让它受罪。有一天小狗忽然不见了,经常受乔折磨的小猫也不见踪影,自此之后,附近街区经常传出宠物失踪的消息。

我跟着哈维先生爬上天花板的通道,赫然发现一年来失踪动物的遗骨。乔后来被送去上军校,从那之后,大家早上把猫狗放出去,晚上它们都平安回家,因此,邻居都认为小动物失踪一定和艾里斯家的男孩有关,没有人知道这栋绿色房屋的屋主才是真凶。大家也无法想象哈维先生居然如此变态,他把石灰撒在猫狗的尸体上,这样尸体才能尽快化为白骨。他数着白骨,强迫自己不看那封装在信封里的信、那只婚戒或是那瓶香水,惟有如此,他才能遏制内心不正常的欲望。其实他最想摸黑上楼,坐在直背椅上,监看远处的高中。秋天,橄榄球赛季中拉拉队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他喜欢听着拉拉队长的加油声,想象与声音匹配的娇躯;他也喜欢看校车停在街口,邻居家的小学生蹦蹦跳跳地下车。惟有藉由数骨头,他才能遏制这些冲动。有一次他偷看了琳茜好久,他知道琳茜是男子球队里惟一的女生,那天傍晚她正在家附近一圈接一圈地跑步。

最令我难以理解的是,每次一有冲动,他都试图控制自己。他杀害小动物,为的就是牺牲一些比较没有价值的生命,借此阻止自己出手残害孩童。

到了八月,为了他自己也为了我爸好,赖恩决定和爸爸保持距离。爸爸这一阵子打电话到警察局太勤了,管区警察觉得不胜其扰。爸爸的举动不但帮不了警察破案,反而让整个警察局对他产生反感。

七月的第一个星期,爸爸又打电话到警察局,这下真惹火了警方。杰克·沙蒙对总机小姐不厌其烦地详细描述当天清晨发生的事情,他说今天早上带狗散步经过哈维先生家时,狗放声大叫,无论他如何阻吓,狗还是不停地咆哮。局里每个人都把这个事情当作笑话,大家都说“三文鱼”先生和他的大笨狗又出巡了。

赖恩站在我家门口的阶梯上抽完香烟,虽然天色尚早,但前一天的湿气已开始起作用。这一带夏天经常下大雷雨,连续一周,气象报告每天都说会下雨,但到目前为止只是非常闷热,赖恩明显地感觉到湿气,浑身上下热汗黏黏糊糊的。他这次来访可不像以往那么轻松。

他听到屋里有女声低声唱歌,他在树篱旁边的水泥地上把烟踩熄,然后拉拉门上沉重的铜门环,他还没松手,门就开了。

“我闻到你的香烟味。”琳茜说。

“你在唱歌吗?”

“那玩意儿会害死你的。”

“你爸爸在家吗?”

琳茜站到一旁让他进去。

“爸!”琳茜对着屋内大喊,“赖恩找你!”

“你前一阵子不在家,对不对?”赖恩问道。

“我刚回来。”

我妹妹穿着塞谬尔的棒球衬衫和一条奇形怪状的运动裤,妈妈唠叨说琳茜从营区回来,全身上下没有一件是她自己的衣服。

“我相信你爸妈一定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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