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前方密密麻麻的士兵在整队,皇太极的决心坚定,后金分成三营,正蓝和正白攻北城,镶黄和镶白攻西城,镶红和正黄攻东城,三面夹攻,而昨晚佯攻的正红旗出动一些马甲警戒南门一带,防止明军从水路突然袭击。悠长的号角声,各旗都开始缓慢移动起来,从城头望去,只看到后金甲兵遮天蔽曰的朝三面涌过来……
包衣队中,于学忠领着顺刀麻木的站在前方,队里一个带着大同口音的奴才领着棍子,大声的鼓动;“温仁大汗皇帝奉天倡义,明国占我土地,杀我百姓,抢夺我大金女子财富,今大汗皇帝起兵讨伐明国强盗,我等要人人出力,并力杀贼……”
那个奴才洋洋洒洒深邃博大地讲了一通,这才心满意足的跑到于学忠面前,点头哈腰的道:“主子,您还有啥吩咐没?”
于学忠抬了抬眼皮,道:“打破城池,见什么抢什么,大伙儿加把劲,就这话,你给他们发武器”
那个奴才撅着**媚笑道:“还是主子讲得干脆,可比奴才强多了。”
于学忠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顺手拿起皮鞭摔了个鞭花,对着那些包衣道:“都机灵着点,小心明军炮子,战场上不讲情面,令行禁止,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继续,没有鸣金声敢回头后退的,立斩!”
不过于学忠的话没有多少作用,每次攻城战前都会照本宣科念上一遍,磨盘城战事惨烈程度这些包衣都看在眼里,那些爬城头的,搭云梯的都是死伤惨重,有些中了铅弹,有些被滚油淋过,有些则是被砖石打中,重伤的几乎都死在城下,轻伤的抬回来,没有多少治疗手段,很多都是活活痛死,每当夜幕降临,包衣大营内都是哀嚎遍野,想想都不寒而栗。
在于学忠的前面是数不清的骑兵队伍,各色金龙旗翻滚,正蓝旗排在桌面,正白旗排在右边,两旗合力围攻磨盘城北门,在于学忠的指挥下,旗内百余个包衣有些拿起木棍,有些推着盾车,有些挑着布袋,都屏声静气的等待出击命令。
很快,中军鼓号齐鸣,无数骑兵带起滚滚的烟尘朝四面狂奔而去,三面围攻的骑兵痛死发动,他们时而分成无数小队,时而汇聚成数道洪流,朝磨盘城逼近。
这些骑兵刮起漫天尘土,以小群往来追逐,一直进入到明军的炮火射程内,城头依然是静悄悄的毫无反应……
包衣队伍中,来自宣大龙门的谢正阳拿着木棍,有些紧张的望着战场,他们这一队包衣大多是被劫掠来的同乡。后金在宣府和大同攻城拔寨,一路势如破竹,眼前这座城池算得上雄壮,可是这些天不知道填进多少人命,怎么就硬是打不下来呢?谢正阳想不明白。
前几天正蓝旗包衣干的是推车,挑土,稳固云梯等辅兵活计,今天发了武器,显然是要攻城了,以前看别人打还好,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所有人都是面如土色,尤其是明军炮火沉默,他们这几天也看明白,明军的炮火专门等这些步兵进入射程,一次齐射那中铺天盖地的恐怖,简直有如地狱一般。
“真的轮到咱们上了?”谢正阳身边一个人哆嗦着嘴唇问,这是同村的孙夏平,满是泥土和烟尘依然掩饰不住满脸的稚气。
谢正阳低着头没有答话,亲情和友情在残酷的战场上早已消磨无几,他满脑子想的是怎样才能活下来。
“敢回头都叫鞑子射死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拼命了,万一攻下城池,或者是斩了首级,退回来还能吃上大饼”一个声音叹息的响了起来。
谢正阳没有抬头也知道,那是同村的李元,他左手用一根脏兮兮的麻绳捆着吊在胸前,前天堆土城的时候城头突然砸下一根滚木,李元身边两个老乡被砸成了肉酱,也把他的左手打断,李元右手提着一把顺刀,偶尔的痛苦让他一阵抽搐。
听到大饼,几个眼窝深陷的包衣喉头滚动几下,吞了一大口水。
“等会冲的时候你跟在我身后,小心明军的炮子”李元对孙夏平道:“你要是死了,你娃咋办?”
包衣队里的对话就此结束,随着鼓号齐鸣,站在前面的于学忠猛的抽出破旧的顺刀,朝前一指,后面的包衣喊起号子,推起盾车,拿着武器缓缓移动。
孙夏平缩着脖子跟在李元身后,李云的左手关节处有根白骨穿了出来,白得让人刺眼,周围不断有脓水滴落,一阵风吹过,李云花白的辫子开始飞舞。
想到自己的娃,孙夏平又是一阵隐痛,虽然他才十六岁,娃已经两岁了,自从后金攻入龙门口,他一家就失散了,娃他娘现在也不知死活,家里其他人也都在逃难时失散了,只留下他们父子相依为命。
“一定要活着回来!”孙夏平给自己打气,出征前娃娃交给一个同乡看着,要是万一自己死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轰!
一声巨响,明军的火炮开始测距了,尽管已经看熟了,这队包衣还是发出惊恐的喊声,队伍有些混乱起来,孙夏平看不到前面,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左边队伍里,那些包衣还抬着几架云梯,除了这些,这几天还赶制了一些望楼,叠桥等,都是昨天才装上了木轱辘,由于消耗太大,很多时候还是掩护甲兵攻城用,做得最多的还是尖头木驴和云梯。
在人潮中,还有三辆高耸的巢车,车辆上的杆子几乎与城墙一样高,上面有个望楼,可以容纳三个甲兵眺望城内的防御情况。
在包衣的后面是一队杀气腾腾的督战队,这些马甲手挽强弓,警惕的监督着包衣们的动向,这些马甲让所有包衣赶到恐惧,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弩箭便取了自己的姓命去,督战队身后则是步甲精锐,这些步甲身披沉重的盔甲,手里拿着盾片或长柄武器,他们才是登城肉搏的主力。
在步甲身后跟着沉重的冲撞车,这些冲撞车比尖头木驴更加凶狠,不但可以撞击城门,还能破损城墙,不过眼前这座磨盘城似乎全部用石块筑城,冲撞车在这几次的攻城战中并没有什么作用。
皇太极调集了许多工匠过来听用,所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攻城器械也完善许多。
越往前走,所有人都心惊胆颤,连于学忠都微微颤抖着,手里紧紧握着鞭稍,每次进入明军的射程内,那就是一场赌博,运气好能活下来,明军从来不浪费炮弹,就是等待齐射的机会。
队伍中震天的鼓声响了起来,于学忠猛的一挥刀,嘶声大喊道:“加快脚步,赶紧给我冲!”
其实也不用于学忠指挥,前方的包衣齐齐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所有人都加快脚步,连推车的包衣都不顾姓命的下死力推着向前方冲去,孙夏平矮着身子紧紧跟着李云,余光中,提着棍子的谢正阳也跟在他后面。众包衣同声大喊,拼命朝前面奔跑……
就在这时,远处城头上火光冲天而起,每个垛口处几乎同时窜出了大团火苗,滚滚硝烟不断升腾,最后完全笼罩了整个城头,无数黑黝黝的铁子冲出炮膛,尖啸着朝城下蚂蚁一般的阵型中扑来。
轰!
刺耳的尖啸声越过于学忠的头顶,狠狠扎进他身后的队伍里,于学忠毫不犹豫的朝左边滚了两滚,恰好滚到了一个地面凹陷处。
惨叫声很快汇聚成了一片,整个阵型混乱无比,更多的尖啸划过低空,不断扎进人群里,于学忠连回头的兴趣都没有,这个时候连督战队都是自顾不暇,谁会在意战场上他立足不稳摔倒的这个小插曲?
后金阵里的炮火同样开火,朝城头猛轰,尽管皇太极到处收罗火炮,可是由于炸膛等原因打到现在也只剩下十多门大小不一的火炮,数量上根本无力和明军抗衡,只有等明军开火后才跟着反击。
后金的火炮不时打在城头上,砸出的巨响连两里之外都清晰可闻,不断有砖石四下飞溅起来。
轰!
一枚七八斤的铁子猛的砸在地面上,瞬间把谢正阳身后的一个人变成了肉酱,巨大的震动把伏在地上装死的于学忠都弹了弹,铁子去势未消,反弹后又一路滚过去,生生捻出一条血路,那些原本威风凛凛的督战队里鬼哭狼嚎,残肢碎肉扬起落下,伴随着啪啪的骨折声响,这个铁球带走了三个包衣,两个督战队甲兵的姓命,还有一个包衣**齐根而断,铁球似乎心满意足,总算是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攻城中
明军的火炮齐射足足打了四轮才停歇下来,于学忠一骨碌跳起来,高举着顺刀准备指挥包衣们继续前进,没想到轰的一声,又是一枚几斤重的铁球呼啸着扎进人群里,吊着左手的李云再漫天血雾中突然消失不见,残肢碎肉纷纷洒洒,糊满了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孙夏平,铁球反弹起来,越过孙夏平的头顶又扎进他身后的人群,一个包衣被拦腰打断两截,大团内脏喷涌而出,流了一地,伤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孙夏平吓得魂飞魄散,他寻了半天,哪里还找得到李云的身子?他回头一看,那个被打成两截的包衣居然还没死,痛苦的朝他眨眼睛,所有人都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放慢脚步,于学忠拿着刀跑过来,一刀砍死了那个还在眨眼的包衣,对着众人厉声道:“往前走,赶紧的!”
“啊!”这个时候孙夏平才跪了下来,望着李云站立的那个地方嚎啕大哭。
谢正阳捂着嘴,紧紧跟着缩着脖子的包衣队伍,想要抬旗办法不多,除非打几仗立下些功劳,称为精兵,一曰也能吃上两顿,但想要吃上这两顿并不容易。
于学忠狠狠一鞭抽到孙夏平的背上,厉声喝骂道:“起来,乘明军火炮填装的时候赶紧走,快点,跟上队伍……”
没想到不小心一脚踩到几块碎肉,于学忠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等他看清地上的东西,也是吓得喉头不断上下滚动,狂吞口水。
正蓝旗这队包衣又挨了两轮齐射,死伤不少,抬云梯和推车的都更换了许多人,俯览战场,磨盘城北面一里左右的地方,尸体层层叠叠,死亡的人还保持着各种姿态,遍地都是弹坑和暗红的血浆,哈有各种散落的器械以及丢落的兵刃,旗号等,但于学忠等人跟随着人潮,总算是逼近了磨盘城不远处的土城下,原本那些镶嵌在空地里的障碍物在历次攻城中已经被清理掉,于学忠抬头望望,磨盘城城门的两边,已经树立起了好几架云梯,磨盘城的东西两面同样竖起无数云梯,城墙下面全部是蚂蚁一般蠕动的人群。
于学忠单手搭在额头朝城墙望去,身后的马甲已经登上土城,开始和城墙上的明军对射,他的左边,一辆重型冲撞车在无数人的推动下,已经缓缓越过架设在护城河上的浮桥。
于学忠心里隐隐有些期盼,看着个场面,今天很有可能攻上城墙。
事实上,围困磨盘城已经快一个月时间,后金攻上城墙的次数寥寥可数,于学忠知道,眼下八旗损兵则将,大汗的心情也越来越急迫,不过问题是,就算攻上城墙,能拿下磨盘城吗?于学忠不敢肯定。
就在这时,城头各个垛口处突然涌出无数全身盔甲的明军,这些明军手里都举着黑黝黝的火铳!
“小心火铳!”于学忠一面凄惨的大喊着,瞬间缩着身子躲在一架叠桥车后面,这个时候,凄惨的铜锣声也响成了一片。
猝不及防的谢正阳只看见城头一股股的白雾猛的弥漫开来,随后身子一顿,胸口处两团血雾爆裂开来。
“这是咋了?”谢正阳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朝后倒了下去,远处的城头上那些白雾正汇聚成一大团、
就在谢正阳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包衣队伍里已经倒下了一片,许多人身上冒出一团血雾,尸体被打得朝后面飞了出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
孙夏平身边的孙振东吓得转身就跑,才跑了两步一股血箭从他背后绽放开来,孙振东踉跄两步朝前仆倒,一时间还没死,铁子穿进身体绞碎了许多内脏,巨大的痛苦让他两手死死插在地里,两只脚拼命的乱蹬,嘴里发出野兽般的惨嚎。
二叔?
孙夏平大惊失色,赶紧跑过来,孙振东是同村老乡,与他父亲是一辈的,自从被掳后多的他们一家照应,孙夏平和娃娃这才活着到了辽东,没想二叔终究没能熬过去。
孙夏平脚踝一紧,他立足不稳重重仰天跌倒,于学忠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明军炮子马上又要打放,过去就是死!”
孙夏平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突然大声嚎哭一声,猛的一脚蹬开于学忠的手翻身爬了起来,手脚并用的朝孙振东那辆爬过去,就在这时,城头又是一阵爆响,喷出的火光和硝烟连声一片,更多的人中弹仆倒在地上。
孙夏平忍受着身后如同地狱一般的惨嚎,冒着呼啸的铁子终于爬到了孙振东身边,只是,刚才还在挣扎的孙振东已经不动弹了,孙夏平手足无措的望着他背上那个巨大的血洞,片刻之后才想到把孙振东翻过来,孙振东两只眼睛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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