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他话中有话，雷蒙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他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索菲亚现在在哪里？”
“怎么，死到临头了还有空关心别人吗？”库雷不屑的哼了一声：“现在的你们，根本没资格质问我。”
雷蒙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着，表面上看像是在赌气，然而他以微不可察的动作稍稍后退了两步，退到弗雷迪身边。
同时，就见库雷举起右手：“行了，不用跟他们废话，给我砸烂这艘船。”
若是库雷的手挥下，众人的命运就决定了。危急中，雷蒙悄声对弗雷迪道：“帮我拖延半分钟。”
弗雷迪一怔，随即悄悄点头。他走上两步对库雷道：“库雷，我很奇怪，劫持索菲亚公主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怕招来加斯帕德的报复吗？”
果然，库雷的动作一顿。他随即有些好笑的道：“报复？谁来报复？现在加斯帕德连王室都没了，而查理公爵似乎正巴不得索菲亚死掉呢。”
“那又如何，将来加斯帕德终归有复国的一天，到那时他们自然会想起是谁害死了他们的公主。”弗雷迪冷冷道。
库雷的眼皮微微一跳，表面不动声色，但看得出他已经被弗雷迪的话影响。毕竟对一个海盗来说，势力再大，还是没办法跟一国结仇的。
然而，内心的动摇仅仅片刻，库雷恢复海盗的悍勇本色。他果断的一挥手：“给我打！”
但这时，雷蒙要求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库雷话音刚落，就见希尔尼斯张弓搭箭，随着他低念一串精灵的咒语，四周的空气如同被一个漩涡吸引般，带着狂风向箭头汇集。
紧跟着，希尔尼斯拉弦的手一松，尖端裹着风团的箭矢流星般射出，飞至半空时一下炸裂开来，瞬即几艘船的上空狂风大作。
“那个精灵会魔法箭！？”库雷大吃一惊。
受狂风影响，海盗船上操控投石车的水手纷纷捂住眼睛，一时不及攻击。趁此机会，哈洛特哈的一声大笑，左右手各持一颗爆裂弹，就往两艘海盗船上扔去。
轰轰！爆裂弹在两船上炸开，无数小钢珠四下激射而出，炸点四周的海盗猝不及防，当即倒下一片。黑色的船帆更像被急雨打穿的芭蕉叶，刹时千疮百孔。
“这、这是什么东西！？”杰金斯怒吼道。一枚钢珠恰好打进他瞎了的那只独眼里，半个脸刹时鲜血直流。
库雷也被这种“新式武器”惊呆了，虽然使用火魔晶等传统的魔法物品，也能达到爆炸效果。但这玩意儿居然能射出钢珠来，简直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实在是闻所未闻。
雷蒙的计划当然不是让敌人吃惊就算了，搞出这么大动静，他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擒贼擒王，若是能制服库雷，就能反败为胜。
如果说“绝不做亏本生意”是艾莉娜的家训的话，那么“在任何时候都绝不认命”，可算是雷蒙的家风了。
趁海盗们混乱的当口，雷蒙稍稍后退两步，跟着快步疾冲，一下抛出手中之物。那是第三颗爆裂弹，目标直指库雷！
第十三章一头古怪的母龙
几在同时，库雷怒目圆睁，瞬间拔出腰间那柄沉重的弯刀。这把弯刀大得吓人，刀身黑沉沉的，侧面镂刻着一串几乎快被磨平的符文，看起来非常的古旧。只有刀锋明亮如水，泛着森森的寒光。
将沉重的弯刀在腕间一转，库雷突然做了个古怪的动作。只见他双手持刀划了个半圆，由下至上猛的一撩。
同时，刀身那串几乎被磨平的符文，泛过一阵碧光。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就听哗的一声大响，两船间的海面猛的腾起一道巨大的水柱，如同一条蛟龙般直冲向天。那枚爆裂弹恰到扔到此处，于是被巨大的水柱完全包裹。
受到水压的影响，爆裂弹在水柱中炸开。然而这道水柱似乎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控制，凝而不散，于是就看到水柱中央猛的鼓起一个大包，随后无数钢珠在水中四下激射，划出一道又一道带着气泡的轨迹。
最后，爆炸的威力完全被水抵消，水柱这才消散。大量的水轰然落回海中，激起一大片水雾。
库雷，用的竟然也是魔法武器！
“我靠，真的假的！？”哈洛特吐出舌头。
同时，雷蒙已大喝一声：“芭丝特！”
既然爆裂弹无效，那就只有直接进攻了。
这时，因为水柱消散，在海面泛起巨大的波浪，苍云号受其影响，船头高高扬起。只见芭丝特一下飞窜而出，沿着昂起的甲板直冲船头。
然而有人竟然比他还快，只听噔噔噔一阵疾快的脚步声，一个娇小的身影先一步冲到船头，随后借势高高跃起，向对面船上的库雷扑去！
谁也没有想到，是洛娜！她能快过芭丝特，显然这女孩早就有此打算。
掠过两船之间的距离，洛娜凌空而下，手中骑士剑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劈库雷！
“受死吧！”
见是她，库雷眉毛扬了扬，弯刀随意的往上一撩。
就听当的一声大响，两人的武器相撞，高下立判。受到洛娜带着下冲之力的全力一击，库雷连晃都没晃一下，仍然稳稳立于船头。
而洛娜则被反冲力带得往后一抛，眼看就要摔落海中。
库雷左手倏然伸出，一把捏住洛娜护颈的铠甲。洛娜虽然娇小，但体重连同全身铠的重量，也足有上百斤，库雷左手平平伸出把她吊在半空，粗壮如铁的胳膊肌肉贲张，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个老人。
这下变故，雷蒙一方再没人敢动，芭丝特也停下了脚步。
“莱纳家的小丫头，又是你。”库雷皱眉道：“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你真的这么想死吗？”
虽然没被直接捏住咽喉，但这样吊在半空，仍让洛娜极为痛苦。她断断续续的道：“把…把殿下…交出来…”
“莱纳为法加纳而死，你也打算为他的女儿去死吗？”库雷哼了一声：“真是忠心耿耿的一家。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他左手一挥，毫不犹豫的将洛娜抛出。
扑通一声，穿着全身甲，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洛娜，就那么沉进海中。
“洛娜！”马库迪冲到船舷边，然而海水波涛起伏，哪还能看到她的影子？
“意志果决，逆境求存，小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库雷抖抖手腕，跟着扬声对雷蒙道：“只可惜，在大海之中惹到我的人，都得死…攻击！”
虽然爆裂弹威力极大，但相对于巨大的海盗船来说，根本微不足道。除了杀伤一些水手，两艘船并没受到实质的损伤。
库雷一声令下，两船的抛石机立刻向苍云号抛出巨石，跟着库雷的旗舰也加入了攻击。
一时间，七八颗石头当头而下，乱七八糟的击中苍云号。本就在前一轮攻击中摇摇欲坠的船，再次遭到重创，船体破裂，甲板被砸出一个个大洞，桅杆接二连三的折断。
随后，又是几颗燃烧弹抛来，苍云号从头至尾，燃起熊熊大火。水手要么死在巨石下，要么狂乱的四下奔逃，就连精锐的禁卫军也出现了混乱，整个船上笼罩着绝望的景象。
以一艘商船的受创程度而言，苍云号可说彻底没救了。
“咳咳咳…老大，怎么办？”被浓烟呛得不住咳嗽，哈洛特连滚带爬的爬向雷蒙，急切的问道。
以往任何时候都能想出办法翻盘的雷蒙，这时也不由感到一丝绝望。这里是大海，被三艘海盗船包夹的苍云号甚至连还击之力都没有，如此局面，已经不是人力能够改变的了。
雷蒙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一颗巨石轰的落在两人身边。千疮百孔的甲板发出一阵喀啦啦的裂响，随后猛的坍塌，哈洛特带着惊恐的神情，坠入船舱。
雷蒙也被巨石砸落的冲击抛起，落下后在甲板上狠狠一摔，刹时天旋地转。火焰，浓烟，奔跑的人影，惨叫…各种各样的东西如同被揉成一团般，在雷蒙的视野中旋转起来。
“少主！少主！”眩晕中，他只能隐隐听到芭丝特焦急的叫喊。
“这次真的完了吧…”这是雷蒙脑中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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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库雷的角度看去，被三艘海盗船围在中间的苍云号几乎笼罩在烈火和浓烟里。船体千疮百孔，绝望的人们在烟雾中徒劳的挣扎。这一刻，它就是地狱的代名词。
只是对付一艘商船，原本无论如何也用不到这样的阵仗。然而一则这帮人和洛维尔商会有关，二则他们竟然敢设陷阱算计自己。
因此库雷决定以最残酷的手段，一举将他们灭掉。此举也是为了警告其他人，让他们明白与自己作对的可怕后果。
因为他是海盗之王，在大海上，没人能够冒犯库雷！
眼看差不多了，库雷决定送这些可怜的人去见海神。他举起手，然后向苍云号船体中央偏下一指。
那是船的水密舱以及龙骨所在，弱点中的弱点。以苍云号脆弱的状况，只要再挨上一发石头，船体就会折断，这些人将彻底葬身大海。
后面的水手会意，调整抛石机的角度，然后敲下击锤。
通的一声，一颗石头飞出，准确的命中库雷所指的地方。于是，就听苍云号发出一声临死的“哀鸣”，整艘船微微向下一沉，船头船尾同时一翘，龙骨折断的可怕声响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清晰可闻。
苍云号再也无法保持平衡，船身偏了偏，然后缓缓向旁倾斜。由于船内大量进水的缘故，船四周的水面开始出现巨大的漩涡。
这是一艘船最后的告别仪式，到了这个地步，就是神王泰伦来了，也没救了。
随着船身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不断有人掉落海中。那些水手还好，穿着铠甲的禁卫军，几乎一落水就沉入海底，身怀绝技的他们，这时却连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利都没有，实在是悲凉。
“好了，掉头，我们走！”库雷最后看了一眼，跟着转身下令道。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突然间，苍云号四周海面的漩涡骤然扩大，并急速旋转起来。这是非常怪异的现象，因为沉船时造成的漩涡，绝不可能有这么大。
一些海盗首先发现了这个异状，他们纷纷惊呼起来。等库雷察觉回过头时，看到的最后景象是：折断的苍云号如同陷入沼泽最后一刻的人般，船头微微在海面露了一下，随后被漩涡扯入海底。
跟着，如同它出现时的突然般，漩涡骤然消失，海面风平浪静，甚至连泡沫都看不到一点。
谁能相信，就在前一秒，三艘海盗船的中间，曾有一艘巨大的商船存在？
“这、这是怎么回事？”即便在海上混了一辈子的库雷，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少迷信的海盗，这时已跪了下来，不断向海面祷告着。对他们来说，刚刚的情景，必定是海神的神迹。
“老大，现、现在该怎么办？”这时，大副走到库雷身后，战战兢兢的问道。
“唔…”库雷摸着胡须沉吟片刻，然后很干脆的道：“不管他，回家。”
“啊？”大副愕然。
库雷瞪了他一眼：“不然你想怎么样，在这里建神庙吗？刚刚的事，就当做酒后向人吹牛的谈资好了。”
“这…可是…”大副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我们是海盗，不是学者，别碰上点什么事就唧唧歪歪个没完。如果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那干脆回家带孩子好了。”库雷拍了拍大副的肩膀，大步离开。
这话虽然有点强词夺理，但用来应付惊恐过度的海盗却再合适不过。受到库雷豪迈的感染，大副终于醒过神来。
很快，库雷的旗舰调转船头，离开这片海域，其他两艘海盗船遂也跟上。刚刚因神秘事件造成的恐慌，终渐渐淡去。
站在船尾，库雷注视着苍云号消失的地方。突然间，一个他在年轻时听过的传闻，出现在脑海中。
传说这片海中居住着巨大的怪兽，它们是龙的近亲，神通广大，从不肯轻易出现在外人面前，难道刚刚的事，就是…
“太荒谬了。”库雷自失的一笑，摇头甩去那个可笑的念头。
我活了这么久，学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对自己认知范围以外的东西，最好别去刨根问底。
管他是什么，那些碍眼的家伙已经葬身海底，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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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吗要救这些家伙？”
“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他们会这么死掉，一定很不甘心，所以忍不住就出手了。”
“奈瑟芮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让我明白到生命的伟大呢，即便是这么渺小的人类…如果有一天你也怀孕了的话，就会明白了。”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是你单纯变得奇怪而已。”
“怎、怎么这么讲…”
……
“唔？”朦朦胧胧中，雷蒙被一阵对话声给惊醒。
他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似乎毫无着力的漂浮在半空。眼皮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耳朵虽然能模糊的听到声音，但脑中一片混乱，意识也是散的，总也无法集中。
他最后记得的事，就是苍云号被海盗船击沉，自己掉进海里后卷入了漩涡…这么说，我应该死了吧。
“这是哪里，地狱吗？不对，怎么想我都该上天堂才对。”即便在这个时候，天生乐观的他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