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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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花园-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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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自己是否可以在房子里到处走,尽管她见到了她。

她打开房间门走到走廊上,开始她的漫游。走廊很长,分岔与别的走廊相连,一个分岔把她引上一小段上升的台阶,这种台阶一段搭上另一段。一道门又一道门,墙上有一幅幅画。画上有时是阴暗神秘的风景,但最多的是男男女女的肖像,身着缎子和天鹅绒做的古怪华丽的服装。不知不觉她来到一个长长的画廊,墙上挂满了这样的画像。她从没想到这座房子里有这么多画像。她慢慢往下走,盯着那些面孔,那些面孔好像也盯着她。她觉得他们在纳闷:这个印度来的小女孩在他们的房子里做什么。有些画像是儿童的——小女孩穿着厚厚的缎质裙子,宽松的裙子拖到脚边,立在她们周围。男生的袖子膨胀,衣领带蕾丝花边,留着长头发,要不然就脖子上就套着一圈大轮子般的皱领。她总是停下来看那些小孩,猜想他们叫什么名字,都去了哪里,为什么穿着这些古怪的衣服。有个小女孩,脸紧绷绷的,面目单调,相当像她自己。她穿着一件绿色裙子,锦缎上用金银丝织着浮花,手指头上举着一只鹦鹉。她的眼神敏锐而好奇。

“你现在住在哪儿?”玛丽大声对她讲,“我但愿你在这儿。”

其他小女孩肯定没有过这么奇怪的早上。这座巨大的房子四处胡乱蔓延,里面好像空无一人,只有小小的她形只影单,上下乱走,穿过窄的过道、宽的过道。除了她,这些过道似乎从没人走过。既然修了这么多房间,就该一定有人住过,但是看着全都是空的,她不大能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她爬上三楼,才想起去扭门把手。所有的门都紧闭着,正如莫得劳克太太说的,但是当她最后把手放到一个把手上转动,把手毫不费力地转起来,她推门,门缓慢而沉重地自己开了,她一时吓住了。门很大很厚,通向一间大卧室。墙上有刺绣的挂饰,房间四处摆着带镶嵌的家具,像她在印度见过的。一扇宽阔的窗户镶着彩色带铅玻璃,面向下面的旷野;壁炉台上是那个紧绷、单调的小女孩的另一幅画像,小女孩盯着她,眼神比以前更加好奇。

“也许她在这里睡过。”玛丽想,“她盯着我看,好让我觉得不自在。”

然后她打开了越来越多的门。她看到很多房间,开始觉得有些累,心想这里的房间一定有一百个,尽管她没有数过。所有的房间里都有老画,不然有旧挂毯,上面织着奇怪的场景。几乎所有房间都有精致的家具和精致的装饰。

有个房间,看着像女士的起居室,全部挂饰都是带刺绣的天鹅绒,壁橱里大约有一百只象牙做的小象。尺寸不一,有些带着赶象人,或者驮着轿子。一些要大得多,一些小得如同大象宝宝。玛丽在印度见过象牙雕刻,对此无所不知。她打开壁橱门,站在一个踩凳上,玩了好久。等她累了,就把大象依次放好,关上壁橱门。

她游荡在那些长走廊和空房间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活物,但是在这个房间里她看到了。她刚把壁橱门关上便听到细碎的窸窣声,她跳起来,四处查看火炉附近的沙发,声音似乎是从那里传来的。沙发一角里有个靠枕,天鹅绒面料上有个洞,洞里探出一丁点儿脑袋,带着一双惊恐的眼睛。

玛丽轻轻地摸过房间去瞧。明亮的眼睛属于一只小灰鼠,小灰鼠已经在靠枕里咬出个洞,做了个舒服的窝。六只小老鼠蜷在一起,睡在她旁边。如果这一百个房间没有一个活人的话,那这里有七只老鼠,毫不孤单。

“要是你们没这么害怕的话,我会把你们带回去的。”玛丽说。

她游荡得够久了,累得不想再游荡,就往回走。两三次她走错走廊迷了路,被迫上上下下乱窜一气,直到找对走廊,不过最后她来到了自己那一层,尽管离她自己的房间还有一段,她也不清楚自己的确切位置。

“我相信我又拐错弯了,”她想,一动不动地站在一个短走道的尽头,墙上有挂毯,“我不知道往哪里走。一切都多么安静啊!”

就在她站在那里的一刻,刚刚想着多么安静,安静被打破了。是哭声,但是和她昨晚听到的不大一样;这个只是很短一声,焦躁的、孩子气的哀怨声,穿过墙时被捂得低沉模糊。

“比上次要近,”玛丽想,心跳加速,“这是哭声。”

她碰巧把手放到身旁的挂毯上,挂毯马上就弹开来,她大吃一惊。挂毯后有一道门,门往后一沉打开来,现出走廊的另一部分。莫得劳克太太正从那里走来,手上是她那一大串钥匙,脸上是一副很不顺气的表情。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说完,抓起玛丽的胳膊就走,“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拐错了弯,”玛丽解释,“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然后听到有人在哭。”这一刻她很恨莫得劳克太太,不过她更恨的时候在下一刻。

“你根本没有听到那种声音,”管家说,“你这就回你自己的幼儿房,不然我就要搧你耳光。”

她抓着她的胳膊,半推半拉,在众多过道里上上下下,最后把她推进她的房间里。

“现在,”她说,“你待在让你待的地方,不然就把你锁起来。主人家最好说到做到,给你找个家庭教师。你是个要有人看严的孩子。我的事情够多的了。”

她出去时把门重重摔上。玛丽去石楠地毯那里坐下来,气得脸都白了。她没有哭,而是咬牙切齿。

“有人在哭——有人——有人!”她自言自语。

现在她已经听到两次了,早晚她会弄清楚。今天早上她已经弄清楚很多了。她觉得好像在一个漫长的旅途上,至少她总有东西来自娱自乐。她曾经玩过象牙大象,曾经看到灰老鼠和她的宝宝,它们的窝在天鹅绒靠枕里。

。。。!



第七章 去花园的钥匙


两天以后,玛丽睁开眼,马上笔直地坐起来,叫玛莎。

“快看旷野!快看旷野!”

暴风雨停了,一夜的风扫净了灰色的雾霭和云翳。风也住了,一片明朗的深蓝色天空高高拱跨在原野之上。玛丽做梦都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蓝的天。在印度,天空火焰般灼热;而这种凉爽的深蓝,闪亮如一面无底的湖水。这里,那里,在高高拱着的蓝色里,飘浮着朵朵小云彩,像雪白的羊毛一样。旷野上遥不可及的世界现在是温柔的蓝色,不再是阴郁的紫黑,或者凄凉得可怕的灰色。

“啊哈,”玛莎咧嘴一笑说道,“暴雨得停上一段时间了。每年这个时候就是这样。雨停上一晚上,装得好像从来没来过,也不会再来了。这是因为春天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不过正在来。”

“我原先以为也许英格兰总是下雨,黑着天。”

“噢!不是!”玛莎说,在一堆黑色的铅刷子中间坐起来,“根罢是这响。”

“你说什么?”玛丽好奇地问。在印度,土着讲不同的方言,很少有人懂,所以玛莎的话她听不懂也不觉得惊奇。

玛莎笑起来,就像第一天早晨那样。

“这样的,”她说,“我刚才讲的是宽扁的约克郡话,莫得劳克太太说我绝对不能讲的。‘根罢是这响’是说‘根本不是这样的,’”她慢慢地,小心地说,“可是这么说要说好久。约克郡天晴的时候,是世界上最晴朗的地方。我告诉过你,过些时候你会喜欢旷野的。等你看到金色的金雀花,石楠花——全是紫色的铃铛,成百上千的蝴蝶拍着翅膀,蜜蜂嗡嗡着,百灵鸟一飞冲天,唱着歌。你会太阳一出来就想出去,像迪肯一样整天待在旷野上。”

“我能到上面去吗?”玛丽小心希求地问。她透过窗户看着远方的蓝色。它是那样新,那样大,那样奇妙,天堂般的颜色。

“我不知道,”玛莎回答,“你从生下来就没有用过腿,我看着你走不了五英里。我家的小屋离这儿五英里。”

“我想看看你家的小屋。”

玛莎好奇地瞪着她看了一阵,然后拿起她的抛光刷子,重新开始磨壁炉架。她在想,刚才这张平板的小脸显得不像第一天早上她见到的那么酸溜溜。这张脸看着有那么一点点像小苏珊·安非常想要什么的时候。

“我去问问我妈妈,”她说,“她是那种人,总能给事情找到条出路。今天该我外出,我要回家。啊!高兴。莫得劳克太太很想妈妈。也许她能和妈妈聊聊。”

“我喜欢你妈妈。”玛丽说。

“我该想到你会的。”玛莎同意,一边擦着。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玛丽说。

“是,你没有。”玛莎回答。

她又坐起来,用手背揉揉鼻子,似乎一时迷惑了,但是她最后态度很肯定。

“嗯,她那么明理,又勤快,又好心,又干净,不管见没见过她的人都忍不住喜欢她。轮到我的外出日,我走在回家看她的路上,过旷野的时候我都忍不住高兴得跳起来。”

“我喜欢迪肯,”玛丽补上,“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喔,”玛莎坚决地说,“我告诉过你每只鸟都喜欢他,还有兔子、野绵羊,还有那些狐狸。我在想啊,”玛莎若有所思地瞪着她看,“迪肯会怎么看你呢?”

“他不会喜欢我,”玛丽用她刻板冷漠的小样子说,“没有人会。”

玛莎又显得若有所思了。

“你自己喜欢自己吗?”她询问,好像真的很想知道。

玛丽犹豫了一阵,反复想。

“不喜欢——真是,”她回答,“但是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个。”

玛莎微微咧嘴一笑,好像回想起什么家常事。

“有一次妈妈这样跟我说,”她说,“她在洗衣盆边上,我心情不好,说着别人的坏话,她回身来对我说:‘纳个小泼妇,纳!你就站在那儿,说你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你喜欢你自己吗?’把我逗笑了,马上就让我清醒了。”

她照料玛丽吃完早饭就走了,兴致很高。她要跨过五英里的旷野,回到小屋,她要帮妈妈洗涮,帮她烘烤下一周的吃食,她要彻底享受、自得其乐。

玛丽知道她不在房子里以后,更加觉得孤单。她尽快出去赶到花园里,第一件事就是围绕带喷泉的花园跑上十圈。她认真数着圈数,完成以后觉得精神好些了。阳光让这地方整个变了。旷野上的深蓝色高天也拱跨在米瑟韦斯特庄园之上,她不停地仰起脸来往深处望,想像着,躺在那些雪白的小云朵上四处飘会是什么样。她走进第一个菜园,看到季元本和另外两个花匠在干活。看来天气变化对他有好处。他主动和她说话:“春天来了,”他说,“你闻不到?”

玛丽嗅了嗅,觉得自己能闻到。

“我闻到了什么,好闻的,新鲜的,潮湿的。”她说。

“那是肥沃的好土,”他一边答话,一边挖,“它现在心情正好,准备长东西。播种的时候到了,它心里乐意。冬天它无事可干,就闷得很。那边花园里头,地底下的东西会暗中长。太阳把它们烤暖和了。过一下,你能看到一些绿色的尖芽冒出来。”

“会有哪些东西?”玛丽问。

“番红花,雪花莲,旱水仙。你见过这些花吗?”

“没有。在印度一切都是又热又湿,下雨之后到处是绿色的,”玛丽说,“我以为东西都在一夜长出来。”

“这些花不会一夜长出来,”季元本说,“你一定得等。它们会这里戳出来高一点,那里冒出个长钉。你能眼看着它们长。”

“我会的。”玛丽回答。

很快她听到柔弱的振翅声,她立刻知道知更鸟来了。它非常齐整,活泼,紧挨着她的脚四周跳来跳去,把头歪到一边,狡猾地看着她,她不禁问了季元本一个问题。

“你觉得它记得我吗?”她说。

“记得你!”季元本愤愤不平地说,“它清楚园子里每个卷心菜桩子,别说人了。它从没在这里见过小姑娘。你什么事都没有必要瞒它。”

“在它住的花园里头,地底下的东西也在暗中长吗?”玛丽询问。

“什么花园?”老季嘟哝着,又变得乖戾起来。

“有老玫瑰树的那个。”她忍不住要问,因为她实在太想知道。“那些花都死了吗,还是有些夏天会活过来?有玫瑰花吗?”

“去问它,”季元本说,朝知更鸟一耸肩,“它是惟一知道的‘人’。过去十年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十年是很长一段时间,玛丽想。她是十年前出生的。

她走开了,一边慢慢地想。她开始喜欢那个花园,就像她渐渐喜欢上了知更鸟、迪肯和玛莎的妈妈。她也开始喜欢玛莎了。看来让她喜欢的人有好些——要是你不习惯喜欢人的话。她觉得知更鸟是一个人。她到那道盖满常春藤的长墙外散步,越过墙顶她能看到树梢;她来回走第二趟的时候,一件极端有趣、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了,全都靠了季元本的知更鸟。

她听到一声短鸣,一道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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