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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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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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要死了,他爬不起来了。她一定明白这一点。她会回到我身边的……”

“我从玛丽那里听说你是卡里克特…兰昆的至交,你是下一届议员。你来看我,就不怕受到连累吗?”

“你知道不会。”让…卢克轻轻地说。

他等了片刻后,补充说道:

“你听着,假如觉得见到我很难受,就跟我说实话。我会理解的……”

“什么?”杜尔丹突然喊道,“你能理解什么?你以为我羡慕你,是不是?你以为我不可能不带仇恨地看着你那张幸福的面孔和那身漂亮的衣服吗?可是,你知道你本人看上去也不是很幸福,我的让…卢克朋友?……你既不是很平静,也不是很快活。也许,你也缺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嗯?可哪能啊,你能缺什么呢?你听好了,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我至少要对你坦诚相待。是的,我看到你很难受!我不怀疑你来这里是出于特别的好意,但我求你了,别管我!我跟你发誓我什么都不需要。我每个月从我的叔叔那里领到几百法郎,你知道的,那个破产的叔叔……是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但他能够给我寄这些钱。眼下,我不需要别的东西。能够活下去我就觉得很幸福。好了,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你安心回巴黎吧。过你那荣华富贵的生活。我希望你当上议员、部长、共和国总统,希望你心想事成,得到所有让你喜欢的东西!现在,你走吧,我的老兄!走吧……”

就在让…卢克准备下楼时,杜尔丹转身对玛丽说:

“跟他一起下去。给他带路。”

她从杜尔丹的手中接过那盏点亮了的油灯,对让…卢克说:

“您跟我来!”

他俩从咖啡馆的大厅里穿过。她把油灯放在一张桌子上,和让…卢克一起走了出去。天在下雨。马车在街道的角落里等着。他抓起她的手,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

“来!跟我走!”

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让…卢克问道:

“他知道了,是不是?”

“我什么也没说过,但他起疑心了,猜到了,我觉得……我好担心您那边采取什么措施,写一封信什么的……我跟他说过我认识你……”

她怎么都没法把手从他的手中挣脱开,雨打在他们的脸上。他倒是更平静了,信心十足。她受他的支配。他重新找回了力量。

“假如我能成功地让你离开这里,让杜尔丹获得大赦,你会更幸福一些吗?”

她不回答。他们的头顶上,杜尔丹把窗户打开了,他用尖厉的声音叫道:

“玛丽!”

她抬起头,打了个手势。窗户重新关上了。她绝望地说道:

“那样做也许能救我们,可是您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他,您还没有明白……”

“找一个借口到巴黎来。我把什么都安排好,我什么都能弄到。只要能再见到你,把你留在我身边,”他边说边想起了把脸埋在玛丽的臂弯里,把整个世界都忘记的那些漫漫长夜,“只要这个……这种内心深处的安宁,只有你能给我的安宁……我不会嫉妒的,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你只要能来,能来……你听着,我对你发誓,只要你一来到巴黎,你就会在我家里拿到杜尔丹的特赦令,得到他完全的自由,我向你发誓。我将为这件事东奔西走。我什么都会做,我向你发誓……”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啊!每当需要讨价还价,施诡计,您的兴致就来了……您现在走吧,走吧!”她急切地说道。

她登上台阶,推开门。他看见她穿过大厅,拿起那盏灯,然后不见了。他也走了。

撒谎的本能反应(7)

两个月过去了,让…卢克等待着。就好像从前,当他押宝兰昆,把希望寄托在兰昆身上时的等待一样,心里只要一个愿望,那就是功成名就,出人头地。他已经采取了一切必要的措施,以获得杜尔丹的特赦,只剩下最后一些手续了,玛丽一来,那些程序很容易就能办好。因为他可不会做任何无用功……他需要玛丽来到他的身边:把她买下来。他接纳杜尔丹,但他会采取威胁的手段,或者用金钱把他打发走。对他来说,无情的意志,粗暴,狡猾,都没有失去,但他会把他们投入到爱情之中。这时,他的事业出现了时有发生的那种停滞不前的状况,而之前,刚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却是那么一帆风顺,无往不胜。他不得不放弃某些职位,因为在这些职位上他太公开地照应着兰昆的个人事务。他想这样最好不过了……对于正拉开的选举运动,他最好暂时把与金钱相关的事情搁到一边,让人忘记他是阿贝尔 · 撒拉的女婿。这事情也真是奇怪,以前几乎没有人知道,现在却突然在一些不怀好意的文章中,在周围人的谈话和含沙射影中出现。他低估了爱蒂对性格柔顺的兰昆的影响:现在既然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自然就取代了让…卢克从前在他身边所占据的位置。兰昆是透过她的眼睛来看别人的。她成功地让他明白让…卢克是他的对手,他的天敌。这种敌意,让…卢克只是预感到而已,他还没有尝到恶果。他在阿尔芒 · 雷苏尔家里再次见到兰昆,兰昆已经变得冷若冰霜,心不在焉,一副“大老板”的派头,像天神之父朱庇特下到死人中间蒙上一层谨慎和沉默的面纱一样。

看着他俩在一起,看着他俩势不两立的样子,阿尔芒 · 雷苏尔好像找到了一些微妙的快乐。时不时地,他把目光从让…卢克身上移到兰昆身上,就好像他在评判他们,对他们进行估价一样。让…卢克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极度的倦怠。他为之牺牲了一切的、打理得如此井然有序的事业,现在对他来说却显得那么无聊和暗淡,就像一条危险重重、充满艰难险阻的漫漫长路,却只通往一个确定无疑的结局,那就是死亡。权力和成功,那只是孩子的幻想。再也不存在成千上万的小国王在里面分享遗产的王国了。他离开了这些人,他太了解他们的情趣、反应、手势和话语,然后回到自己那套空荡荡的房间,想着玛丽,等待着她。

他肯定她会来的。只要有耐心和时间。而实际上,他发现她来到他家,就像四年前她来求他帮助杜尔丹一样……见到她时,他并没有感觉到幸福,而是有一种极度的兴奋感觉。他柔声说道:

“一个星期之后,杜尔丹就可以回到这里了……我会帮他找一份工作。你别担心。什么也别想。我会帮助你。我爱你……”

他抓住她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和头发:

“你!……你终于来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发现她的身子由于发烧而颤抖得厉害。她那苍白的脸已经走了样,冷冰冰的手指把他吓坏了。

“玛丽……你病了吗?”

“是的,”她说道,“就因为这个,他……塞尔日终于答应您的帮助……我们没有钱,我们什么也没有。在那个小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从监狱里放出来的,所以他找不到工作。他必须离开那里,必须走。”她说道。她的手指以一种他没见过的方式扭动着。

“我会给你钱的。”他说道。

她推开他,摇摇头说:

“不,不要……永远也不会要!……我要过您一分钱吗?我不想要您的钱。您给他找份工作……救救他!而我,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要。”

她急促地疯狂地说着这些话。他帮她在沙发上躺下来,低声说道:

“你在发抖……你发冷……别动……休息……”

她紧紧地靠着他,他身上的欲望没有了。以前他从未显露过的那种疯狂的,无论是他的妻子、孩子还是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有在他身上唤起的深情,现在却以一种可怕的力量把他控制住了……平生第一次,他不希望任何东西来替代他的痛苦。他坐在玛丽的旁边,她则把他冰冷的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

“等等。盖上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把一床暖暖的毯子盖在她身上,“试着睡一下吧……”

她突然睁开眼睛:

“我好想爱你,”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可是,你对我的这种缺乏理智的疯狂,也正是我对他的感情,没有别的。跟你无法忘记我、离不开我一样,没有他我可能都活不下去。”

他卑躬屈膝地哀求道:

“玛丽,我只想再见到你。你不会拒绝我吧?我不会奢望从你那里得到任何东西,我也不会强求,可是,当你俩都在这里的时候,请允许我去看你。跟我发誓,今天夜里,假如你想走的话,我让你走……”

她勉强一笑:

“我会是一个很悲惨的情妇……”

“答应我,玛丽!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他张开哆嗦着的嘴唇,痛苦地说道。

她怜悯地看着他:

“我觉得,我给你带来了厄运……以前你是很幸福的……”

“不,”他的话里带着一股使他吃惊的力量和真诚,“我从来就没幸福过……我从来就没去找过幸福,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吧,幸福也从来没有光顾过我。我需要你,玛丽。杜尔丹与我相比真是幸福。可你都不会怜悯我……”

她闭上眼睛,挛缩的嘴巴颤抖着。他不说话了,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贴在自己的胸前,然后她睡着了,靠在他的怀里,梦着另外一个人。

15

玛丽还在睡,让…卢克几个星期没见到的弟弟约瑟跑来敲他家的门。让…卢克没有睡觉,他一整夜都守候在玛丽身边。他给约瑟开了门,一时间仿佛没有认出他来。

约瑟吃惊地看着他,说:

“我请你原谅……我打搅你了……我……”

让…卢克慢慢地把手放到他的前额上。

“你?”他说道,“不,你没打搅我……进来吧。”

他压低声音,以免吵醒睡在隔壁房间里的玛丽。约瑟误会了,问道:

“你妻子还在巴黎吗?……我原以为……”

让…卢克把他带到爱蒂的空荡荡的小客厅。约瑟看着彩色的墙壁,叹气道:

“这里多漂亮啊……”

他接过哥哥给他送来的咖啡。让…卢克问道:

“那你不在里奥姆吗?”

 。。



必须落寞地离开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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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落寞地离开巴黎(1)

“我不去里奥姆,”约瑟猛然说道,“我想住在巴黎。噢!我来这里不向你要任何东西,只是,无论如何,你是我惟一的亲人……我想知道,假如在必要的时候,我能不能投靠你?等等,我重申这并不是要你资助和马上救助。我暂时还是可以应付的,我打零工,我找到了一份助理摄影师的职位,在一家报社里。我勉强能生活。可是,今后,假如全都失败了,我想知道,想确定我是不是必须落寞地离开巴黎……”

“你何苦要这么做?你原来已经有一份职位了,有稳稳当当的谋生手段……要是我,在你这样的年龄,我会很满意的……”

“不。”约瑟低声说道。

“你这样认为吗?也许……可是,你现在的工作有什么让你觉得那么了不起的?”让…卢克用疲惫的声音说道。

“首先,可以自由地,尽可能地过我自己的生活,不求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今后有权力干涉我自己的生活。”

“我明白。”让…卢克说道。

但他似听非听的,他的一切思想都凝聚到玛丽身上了。她还在睡吗?她感觉好些了吗?休息好了,还是加重了?……他看着站在窗前的约瑟,他那张棱角分明、闪烁着智慧的面庞,他那双冷峻的眼睛……这冷酷无情的目光第一次让他震撼,这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在世界上只寻找它们自己反光的地方。他问道:

“那你的母亲呢?”

约瑟皱了皱眉头:

“她走了,她……”

“据我对她的了解,你那么容易就得到她的同意,我很吃惊……”

“我没有费太大的劲……她没法阻止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除了放我自由,她也不能为我做任何事情。这是最起码的了……这是父母亲给我们的惟一有效的帮助。你不信?”他忽然问道,一边问,一边抬起头,把头发猛地甩到后面,甩头发的动作迅猛、不耐烦,几乎还是孩子式的。

让…卢克把手指压在嘴唇上。

“嘘!别那么大声……你会吵醒……”

“你妻子吗?对不起……”

他又压低声音,怯生生地说道:

“我准备走了,让…卢克。”

但他并没有走,他好奇而又焦急地看着哥哥,终于打动了让…卢克。

让…卢克更加柔声地问道:

“我以为你来这里问我一些经验教训一类的东西……不是这些吗?”

“不是。可我还只是个孩子。你呢,你已经在里面挣扎了好多年了。你也是像我一样开始的。说到底,我们是同一代人。我们出生得太晚了,有些生不逢时。”

“‘生活盛宴上的不幸宾客’,小蛋糕都一个不剩了,酒吧招待把鸡尾酒调和器都锁起来了。”让…卢克说道。

约瑟微微一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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