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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当天，真是天主的意思，果然来了一个肥头大耳、面色红红的老执达吏。他一敲门，看门人就认出来他那双又大又笨的长统靴，瘦弱的老母马，腰里拴着一个塞满状纸的布袋，而特别是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的那个又粗又大的银戒指。看门人非常客气，恭恭敬敬地把他让进来，满脸带笑地摇铃关照有客。一听见铃声，罗亚尔和他老婆马上穿好华丽的礼服，一本正经地出现在大厅里。乌达尔也穿好了短白衣，戴好了披领。他一走出更衣室，便迎面碰上了执达吏，于是先把他让进那间屋里痛痛快快地请他喝了一阵，这时其他的人都戴好打架的手套，只见乌达尔说道：
“‘你来得再巧也没有了，这里的老爷正在办喜事。马上就要摆席，一切都丰盛得不得了，今天这里有人结婚。来，请先喝上几杯，喜欢喜欢。’
“执达吏信以为真地喝起酒来，巴舍公爵看见大家已准备停当，便叫人来请乌达尔。乌达尔连忙带着圣水走出来。执达吏跟在背后。他一进大厅，便不住地点头行礼，然后对巴舍提出传讯。巴舍公爵对他非常客气，马上塞给他一块‘天神币’并请他留下来参加这里的订婚典礼。执达吏果然留下来没有走。
“行礼之后，开始了赠拳。走到执达吏跟前，大家一齐拳足交加一阵饱打，直打得他七荤八素人事不知，一只眼睛打得象黑奶油，肋骨打断了八根，胸骨打塌了进去，肩胛骨打成了四瓣，下牙床骨打成了三段，而且全是在嘻嘻哈哈当中打的。天知道乌达尔是多么卖力，他那带铁尖的镶皮大手套缩在短白衣的袖子底下，他真是一个有力的打手。
“执达吏被打得遍体鳞伤，跑回布沙尔岛去，然而他对巴舍公爵却是万分满意。反正后来当地有名的外科医生也救治过他，你们高兴让他活多久就活多久算了。不过，从此之后，没有人再提到过他。他留给人的记忆也随着他葬礼的钟声一齐烟消云散了。”
① 这个奇怪的风俗当时在波亚都特别流行。
② 戒指上刻有名字，当作图章盖火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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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巴舍公爵怎样效法弗朗索瓦？维庸奖励手下人
执达吏出了寨堡，又骑上他那匹瞎马①（他是这样来叫他那匹单眼瞎的母马的）逃走了。巴舍公爵把夫人、小姐以及全家人等都叫到后花园的花棚底下，叫人取来好酒，另有大量肉食、火腿、鲜果、奶酪，一齐开怀畅饮了一番，然后对他们说道：
“弗朗索瓦？维庸大师在他的老年②得到一位善人的照顾，隐居在波亚都的圣玛克桑，那位行好的善人便是该处的修道院院长。维庸大师为了使当地人民得到娱乐，用波亚都方言编写了一出《耶稣受难》的戏剧。角色分派妥当，演员也齐了，戏也准备好了，大师通知当地市长和官员说这出戏可以在尼奥尔大会③时筹备停当，现在只有演员的服装有待解决。市长和官员们下令协助他们。于是给那个扮演天主圣父的老农民罗致衣服，诗人请当地方济各会当家神父艾提恩？塔波古④借出一件袈裟和披带。塔波古拒不答应，推说外省会规严禁把任何东西赠与或借给演戏的人⑤。维庸说会规只是指的闹剧、滑稽戏和诲淫的戏，象在布鲁塞尔和其他地方曾经见过的那样⑥。不拘如何说，塔波古还是坚决请他——如果他乐意的话——到别处去借，此处别存任何希望，因为他是不会借出来的。维庸恼恨万分，把他的话告诉了演员们，并且说天主一定会向塔波古报复，马上就要做个样子给他看看。
“星期六那一天，维庸听说塔波古骑着修院里那匹童贞马（这是对一匹未曾交配过的牧马的称呼）到圣利盖尔①募捐去了，要到下午两点钟光景才能回来。于是诗人马上组织了一个魔鬼出巡，在城里和集市上演起来。一个个魔鬼都披着狼皮、牛皮和羊皮，带着羊头、牛角和厨房的大叉子；腰里束着宽皮带，皮带上挂着奶牛系的大铃铛和骡子的项铃，晃晃荡荡，声音吓坏人。他们有的手里拿着装满火炮的黑筒子，有的举着燃烧的火把，每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便掏出大把的松香扔在火把上，发出骇人的火光和浓烟。诗人带着他们在街上巡行，大人见了好玩，小孩看见害怕，最后带他们来到城外一家农民家里吃饭，这家人家正是在通往圣？利盖尔的大路上。刚来到这家人家，便远远地看见塔波古募捐回来，诗人用混合体的诗句②向他们说道：
hic est de patria；natus de gente belistra；qui solet antiquo bribas portare bisacco③。“众魔鬼一齐说道：‘见鬼，见鬼！此人连一件破袈裟也不肯借给天主圣父，今天非吓吓他不可。’
① 原文esgue orbe 是从拉丁文equa（牝马）和orba（瞎眼的）来的。
② 弗朗索瓦？维庸殁于一四三○年，享年五十四岁，此处故事仅系传说。
③ 尼奥尔每年有三次大会，最大的一次是五月六日。
④ “塔波古”意思是“敲尾巴”。
⑤ 依照修会规矩，教士不许看戏，但对于宗教剧，他们有时可借出教内器皿。
⑥ 一四四一至一五五九年之间布鲁塞尔每年曾演出一次《圣母七乐》，演出之前还举行演员巡行，不过维庸没有到过布鲁塞尔。
① 圣利盖尔：尼奥尔附近乡村名，该处有本笃会修院。
② 即杂有拉丁文的诗句。
③ “此人生来贪小无赖，袋内私藏募捐钱财。”
“维庸说道：‘有理，有理；不过，咱们先躲起来等他走过，你们把炮火先准备好。’
“塔波古走到跟前，大家一齐冲上大路，蜂拥地扑了过去，烟火从四面八方对准他和他那匹童贞马一齐喷射，铃铛叮叮当当，一片鬼哭神号：
‘喝，喝，喝，喝！噢，噢，噢，噢！呼，呼，呼！喝，喝，喝！艾提恩修士，我们象不象魔鬼？’
“那匹母马一害怕，吓得又是蹦，又是放屁，跳跃奔跑，后蹄直踢，连连不停地放屁；塔波古虽然用尽气力抓住鞍恚В詈蠡故谴勇砩纤ち讼吕础�
马镫本来是用绳子编制的，现在右边的那一只，把他漏孔的鞋套得紧紧的，他再也无法摆脱出来。就这样，他被拖在马屁股后边，被马踢个不停，那马被吆喝声、炮火声吓得乱跑。塔波古的脑袋被踢成两半，脑浆倾散在十字架①旁边；胳膊也被踢断，这里扔一只，那里扔一只；两条腿也断了；肠子成了一团肉酱；那匹马跑到修院时就只剩下塔波古的一只右脚和一只歪歪扭扭的鞋了。
“维庸看见发生的正是他所料到的，便向众魔鬼说道：
“‘鬼朋友，你们一定演得很好，一定演得很好，我绝对相信。太好了！我敢肯定索未尔、杜艾、蒙莫里翁、朗热、圣艾班、翁热、天主在上！
连普瓦蒂埃和它的市政大厅也算在内，所有这些地方的魔鬼剧和你们相比也比不过你们。真是太好了！’”
巴舍公爵继续说道：“朋友们，我料到的也正是如此，将来你们演这出悲喜剧一定会演得很好，因为头一次试演，那个执达吏就被你们打得、揍得、收拾得这样彻底了。从今天起，我把你们的工资增加一倍。至于你呢，我亲爱的朋友（他向自己太太说），你高兴做什么尽管做好了。反正我的全部财产全在你手里掌握着。我现在，首先让我为大家干一杯，你们全是我的好朋友。啊！这酒不错，真爽！第二，轮到你了，我的总管，请你收下这个银盘，我把它送给你。还有你们，负责马匹的管家，请你们收下这两个镀金银杯。其他的仆役们，保证一律三个月谁也不挨鞭子。亲爱的，请你把我上好的白羽毛和金片分给他们。乌达尔神父，我把这个银瓶赠给你。另外一个，我送给厨房师傅。贴身侍从，我送给你们这个银筐子。还有马夫，我把这个镀金银筐子送给你们。看门人，我奖给你们这两个盘子。管骡子的，我送给你们十把调羹。特鲁东，请你收下这些银调羹和这个糖果盘。还有你，我的佣人，你拿去这个大盐缸吧。朋友们，你们对我好，我不会忘记。天主在上，请你们相信，我宁愿在战场上为我们善良的国王头上挨一百锤，也不愿意被坏蛋执达吏传讯一次，让那个肥教长开心。”
① “和散那”（hosanna）原是耶稣骑驴进耶路撒冷时众人对他的称颂呼声，此处指圣枝礼仪节信徒唱hosanna filio david（和散那归于大卫的子孙）的地方，该处立有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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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执达吏在巴舍府邸被打记（续）
“过了四天，另一个细高个儿年轻的执达吏，在那个肥胖的教长唆使下，又来到巴舍提出传讯。他一走到，马上就被看门人认出来，随即摇动铃铛。府内人等一听见铃声，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罗亚尔正在揉面，他老婆正在过箩，乌达尔正在料理账目。府内的贵族正在打球。巴舍公爵和夫人正在玩三百零三分①。小姐们正在玩串骨块游戏。侍卫们正在玩‘皇帝’
②。侍从们正在猜榧子③。这时全都知道执达吏来了。乌达尔立刻装扮起来，罗亚尔和他的老婆穿起华丽礼服，特鲁东一边吹笛子，一边打鼓，个个欢天喜地，全都忙着准备，戴好打架的手套。
“巴舍公爵来到院里，迎面看见执达吏，执达吏向公爵行了一个跪拜礼，请公爵不要以为他是肥教长打发来的而动气，他花言巧语地说他来传讯仅仅是奉命而来，身不由己，虽然替教士跑腿，替修道院当差，但也可以同样替公爵办事，做任何卑微的差使，随便怎样使唤他、差遣他都可以。
“公爵说道：‘好极了，传讯的事暂且放开，请你先来喝点甘格奈的美酒，参加我今天主办的喜事。乌达尔神父，你好好地带他喝点酒，然后请他到客厅去。我们欢迎你来！’
“执达吏吃饱喝足之后，跟随乌达尔来到大厅，大厅里全体闹剧演员早已准备停当，等待演出。执达吏一进门，大家都露出笑容，他也跟着向大家笑，等到乌达尔向一对新人念念有词、握过手、吻过新娘之后，向大家洒了圣水。这时端上酒菜，开始送拳。执达吏在乌达尔身上打了不少下。乌达尔的打架手套藏在衣服底下，这时飞快地套在手上，举拳便打，迎面重击，一时戴打架手套的拳头从四面八方象雨点一般一齐落在执达吏头上。
“‘喜呀，喜呀，喜呀！可别忘了这次的喜事！’大家一齐叫嚷。
“这一顿揍可够重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都出了血。最后打得他遍体鳞伤，肩膀脱骱，前额、后脑、后背、前胸、两只胳膊，全都给打坏了。你们可以相信，在亚威农举行狂欢节的时候，那些学生的热闹情况，也及不上今天这一场殴打。执达吏一直被打得昏倒在地。后来往他脸上泼了好些酒，把一条黄绿两色的布条①拴在他袖子上，扶他上了他那匹鼻涕邋遢的瘦马。回到布沙尔岛以后，我不知道他老婆或者当地的高明郎中有没有为他包扎和医治，反正从此之后，没有人再提过他。
“第二天，又来了一个，因为那个瘦执达吏背包里的卷宗没有送到。所以肥教长又打发一个新的执达吏来传讯公爵，还带了两个法警保护执达吏的安全。看门人摇铃见客，全家一听执达吏又来了，非常欢喜。巴舍公爵正在和夫人以及贵族人等用饭。他叫人把执达吏请进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让法警坐在小姐们那里，大家快活地一齐吃了饭。到了上点心的时候，执达吏站起身来，当着那两个法警把传讯公爵的通知拿出来。公爵客气地请他留下副本，副本早已准备好了，公爵接过来，马上掏出四块‘太阳币’送给执达吏和他带的法警。这时大家早已准备停当。特鲁东开始敲起鼓来。公爵请执① 一种纸牌游戏。
② “皇帝”（l’mpériale）：意大利一种纸牌游戏。
③ 意大利流行的一种游戏，对方一举手，你要马上说出来有几个手指头。
① 傻子和疯子的标志。
达吏留下来参加府内一位执事的订婚典礼，并请他为新人作证，当然厚致报酬。执达吏很礼貌，马上掏出写字工具，迅速把纸张预备好，两个法警立在他身边。罗亚尔从这边门口里走进大厅，他的老婆穿着礼服跟府内小姐们从对面门口里走进来。乌达尔身穿法衣，拉住他们的手，问他们订婚可是情愿，然后为他们祝福，并大量洒出圣水。婚书写好，签好字，一边端上酒菜，一边分发大量的白色和桔黄彩条①，另一边戴打架手套的拳头也悄悄地开始活动起来。”
① 行婚礼时的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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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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