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当你看到两支军队冲锋时，你以为那种惊天动地的冲杀声是从人来的么？是甲胄的碰撞么？是马铠的晃动么？是斧锤的砍击么？是长矛的刺杀么？是枪支的冲刺么？是受伤者的呼号么？是鼓号的声音么？是马嘶的声音么？是火枪和大炮的轰炸么？我必须承认，认真说起来都有一点。但是最大的、亦即主要的声音，还是魔鬼的呼号。它们成堆地待在那里等着受伤者的灵魂，无意间自己也会吃上几刀，于是它们那种无形的、在空中飘荡的本质，就会暂时中断一下。这好象厨房的小厮在啃叉子上的肥肉时，被大师傅一棍子打在手指上一样，他们也会象魔鬼似的号叫，象战神在特洛亚战争中被狄欧美德斯打伤时一样，荷马曾说他叫的声音比一万人一齐发出的声音还要高、还要可怕①。
“怎么？我们只顾得说明亮的铠甲、耀眼的刀剑了。你那个武器可并不如此。这是因为不常使唤，因为不用，老实说，就要比一只陈旧的腌肉桶上的锁锈得还要厉害了。然而，两件事总要办一件，或者把锈磨掉，磨得亮亮的，或者仍旧让它锈，但是不要回到拉米那格罗比斯家里去。我呢，无论如何也不去。我要是去，让魔鬼捉走我！”
① 见荷马《伊利亚特》第五卷第八五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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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巴奴日怎样向爱比斯德蒙请教
他们离开维洛迈尔，回到庞大固埃那里，路上巴奴日向爱比斯德蒙说道。
“伙计，老朋友，你看得出来，我是多么为难，你是个有办法的人！难道不能帮帮忙，救救我？”
爱比斯德蒙对他说，现在大家都在嘲笑他那身衣服，劝他赶快吃点黑藜芦泻一泻身上的晦气，重新穿起平时的衣裳。
巴奴日说道：“爱比斯德蒙，我的老伙计，我非常想结婚，但是我怕当乌龟，担心结婚不幸福。所以我向小圣方济各①发了誓（小圣方济各就是在普莱西？勒斯？都尔深受热诚女信徒欢迎的圣人，因为他是“好人会”②的创立人，当然会受女人的爱戴），只要我脑筋里有这件难事，没有拿定明确的主意，我就一直把眼镜戴在帽子上，而且不穿裤裆。”
爱比斯德蒙说道：“这个誓发得太有趣了。我真奇怪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改变过来，把这些错误的看法清除出去，恢复原来的安定。你这样说话，使我想起长头发阿尔吉沃斯人来，他们因为争夺杜列亚被拉刻代蒙人战败之后，曾发誓不报仇雪恨收复国土，就决不让头上长头发③；还有那个有趣的西班牙人米凯尔？多里斯，他曾发誓腿上不离开那块甲片④。
“我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更配戴这顶绿黄相间、带兔子耳朵的帽子①，是这位光荣的胜利者呢，还是这位忘记了萨摩撒塔的哲学家②所教导的写历史的方法与技术、只写些冗长、烦琐和使人腻味的记录的昂盖朗③。因为，读到这本冗长的作品，大家全会以为这定是什么重要战役的开始，或者改朝换代的记录；可是到了最后，读者会觉着这位胜利者好笑，和他决斗的英国人无聊，他们的记录者昂盖朗比胡椒瓶还要胡说八道。读者曾嘲笑贺拉斯的累赘，因为他的话太多，哼哼唉唉没有个完，跟女人养孩子一样。周围的人听见哼唉的叫喊，都跑了来，以为定会产生什么惊人伟大的杰作，可是到末了，却只生出一只小老鼠④。”
巴奴日说道：“我认为这没有什么好笑。嘲笑人的人，自己就该被嘲笑。我还是照我发的誓办事。你我是老朋友了，我们曾以朱庇特？菲里奥斯⑤的名义奠定我们的友谊；请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结婚？”
爱比斯德蒙说道：“这个问题，无疑很难解答，我自己感觉到解决不了。朗高⑥的老希波克拉铁斯曾说过医学治疗是个难于决断的问题①，如果① 小圣方济各指圣方济各？德？保罗（1416—507），曾在普莱西？勒斯？都尔创立教会。此外，另有圣方济各？达西斯（1182—226），曾被路易十一称作小圣方济各。
② “好人会”即“小教会”。
③ 见希罗多德《历史》第一卷第八十二节。杜列亚为古希腊城名。
④ 米凯尔？多里斯：公元一四○○年阿拉贡领主，曾发誓要与英国人约翰？彭德尔格拉斯决斗，身不离甲。
① 宫内弄臣的穿戴。
② 萨摩撒塔的哲学家即鲁西安，著有《如何写历史》。
③ 昂盖朗：即昂盖朗？德？蒙斯特莱（1390—453），冈勃莱的总督，著有一四○○至一四五三年编年史。
④ 见埃拉斯姆斯《箴言集》第一卷第九章第十四节，又贺拉斯《诗艺》第一三九行。
⑤ 朱庇特？菲里奥斯：神话中友谊的主保神。
⑥ 朗高：即科斯，希波克拉铁斯的出生地。
这句话说得对，拿到你这个问题上，就更对了。我脑子里倒是想到几个办法，也许可以解决你的难题，不过我自己并不以为满意。好几位柏拉图派的哲学家②都说，谁能看见自己的灵魂，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命运。这些学说，我不大懂，我也不鼓励你去照着办，这恐怕都是骗人的东西。但是我曾在伊斯坦古尔地方③看到过一位生性好奇的贵族这样一段经过。这是我想说的第一个方法。
“第二是：如果下列的神灵还宣告神谕，象阿蒙的朱庇特、列巴狄亚④的阿波罗、得尔福、得罗斯⑤、古里亚⑥、巴塔拉、戴吉拉、普雷奈斯特⑦、利西亚、克洛丰等地以及叙利亚安太基亚附近、布朗奇达伊之间的卡斯塔里亚神泉那里的阿波罗，还有多多那⑧的巴古斯、巴特拉斯⑨附近法雷斯的迈尔古里、埃及的阿庇斯⑩、卡诺普斯（11）的塞拉比斯（12）、美那里亚和提沃里（13）附近的阿尔布尼亚的弗奴斯、欧尔科美诺斯（14）的提雷齐亚斯、西里西亚的摩普苏斯、勒斯包斯①的奥尔菲乌斯、勒卡底亚②的特洛弗尼欧斯，我同意（也许不同意）去看看他们对于你的问题看法如何。不过，你知道自从救世主降世以来，这些神灵都跟鱼一样不会说话了，什么显圣、预言，都没有了，跟太阳的光亮消灭一切妖、魔、鬼、怪、邪门、歪道一样。即使他们还显灵，我也不轻易地劝你相信他们，因为上当的人太多了。
“此外，我还记得阿格里匹娜谴责美丽的洛丽亚向阿波罗？克拉留斯祈祷问卜，想知道她会不会嫁给克罗狄俄斯皇帝。为了这件事，她先被放逐，然后又被残忍地处死③。”
巴奴日说道：“我们来他一个更好的办法。好在奥吉吉群岛④离圣玛洛港⑤不远，我们禀知国王一声去一趟好了。据说四岛之中最西面的一个，我在古代一些好心的作家的作品里也读到过，上面住有不少预言家、占卜者和先知。农神也在那里，被结实的金索链拴在一块金的岩石上，每天也不知是什么鸟（也许就是给第一个隐修士圣保罗送食物的那些乌鸦），从天上给他送仙食玉露养活他。任何人愿意知道自己的未来命运和前途，农神都可以明白指示。因为命运之神不拘纺织什么，朱庇特不拘想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这位慈善的父亲没有不知道的，即便是睡着了也会知道。假使能够听他谈谈我这为难的问题，那就可以省掉我们许多事情。”
爱比斯德蒙说道：“明摆着是骗人的，全是瞎说。我不去。”
① 见希波克拉铁斯《箴言集》第一卷。
② 见杨勃里古斯《论玄秘》第九卷第三章，塞尔维乌斯《论伊尼特》第六卷第七四二行。
③ 伊斯坦古尔：英国七王统治时代的东？英格兰，《圆桌小说》里虚构的地名。
④ 列巴狄亚：希腊古城名。
⑤ 得罗斯：西克拉底群岛之一，神话中阿波罗的出生地。
⑥ 此处地名多引自亚历山得罗？亚历山得里的《婚日》，亦有作者虚构的。
⑦ 普雷奈斯特：拉七奥姆古城名。
⑧ 多多那：古希腊地名。
⑨ 巴特拉斯：古希腊地名，在巴特拉斯海湾。
⑩ 阿庇斯：埃及的神牛。
① 勒斯包斯：米提兰岛古名。
② 勒卡底亚：古希腊伊奥尼亚群岛之一。
③ 见塔西图期《编年史》第十二卷第二十二章。
④ 奥吉吉群岛：普鲁塔克说奥吉吉群岛在英国以西五天航程的地方。柏拉图亦有类似的说法。
⑤ 圣玛洛港：在法国兰斯河入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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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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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奴日怎样请教特里巴老爷
爱比斯德蒙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告诉你，在回到我们国王的国土之前，还可以试一个地方。就在这里，离开布沙尔岛不远，有一位特里巴老爷①，你知道他是怎样用占星学、土卜学②、手相术、相面术和其他类似法术来预言未来的。我们拿你这件事也去问问他，好不好？”
巴奴日回答道：“我说不上来。不过我知道一件事，有一天他和伟大的国王③谈论天文地理，宫里的侍从却在门后边、楼梯角里，调戏他的老婆，因为她长得实在不错。如果特里巴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过去未来无所不晓，一切的事都可以预先看到，那么为什么单单看不见他老婆被人调戏，而且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呢？不过，既然你愿意，我们去看看他也好。多问一个人总没有坏处。”
第二天，他们来到特里巴老爷的家里。巴奴日送给他一件狼皮长袍、一把镀金的宝剑、丝绒剑鞘，另外还有五十块崭新的“天神币’④，然后亲切地把自己的事向他述说了一遍。
特里巴老爷立刻注视着他的脸，说道：
“你的印堂和相貌，都象一个乌龟，而且还是个臭名远扬的大乌龟。”
接着，又仔细看了巴奴日的右手，说道：
“这里，jovis 山①上这条虚纹，只有做乌龟的人手上才有。”
随后，又拿起笔来，迅速地画出好几个圆圈，依照占卜学的程式把它们接连起来，说道：
“再靠得住也没有了，你一结婚，就得做乌龟。”
说完之后，他问巴奴日的生辰年月，巴奴日说给他听了，他马上画出他的全部天宫图，再从三方面观察图的根基和外形，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已经说过你要做乌龟，逃也逃不掉；我这里又有了新的证据，可以肯定你非做乌龟不可。此外，你的妻子还要打你，偷你；因为你天宫图内的第七宫②形势不好③，全部是角，跟ar…ies④、taurus⑤、磨羯宫等一样。第四宫⑥里的jovis⑦萎靡不振，和农神和迈尔古里成四角形。你将来定会吃足苦头，我的老好人。”
① 特里巴：指柯伦医学家亨利？科尔奈留斯？阿格里巴，著有《科学的玄奥》和《占卜哲学》四卷，当时被人看作是易卜星象一流的人物。“老爷”原文是德文her。
② 用沙土堆在桌上观看吉凶。
③ 指弗朗索瓦一世，阿格里巴是当时太后的御医。
④ “天神币”：查理六世、七世时面上铸有圣？米歇尔的金币。
① 拉丁文：“朱庇特山”，即食指下面高起的一块肌肉。
② 即“婚姻宫”。
③ 源文aspectz，指两个行星间之经线距离，包括“交会”，“六十度距离”，“九十度距离”，“一百二十度距离”和“一百八十度距离”。
④ 拉丁文：“白羊宫”。
⑤ 拉丁文：“金牛宫”。
⑥ 即“家庭宫”。
⑦ 拉丁文：“朱庇特”。
巴奴日说道：“老混蛋，叫你发四日两头疟子，你真是个糊涂虫！等天底下的乌龟到齐的时候，带头的就是你。奇怪，我这两个手指头当中怎么长了块癣呢？”
他一边说，一边向特里巴老爷伸出那两个手指头，握起另外的三个，样子完全象两个犄角。他向爱比斯德蒙说道：
“你看，活象马尔西亚尔①的奥鲁斯②，他只顾得观察、研究别人的灾难和痛苦，自己的老婆搭客也不管。他自己比伊鲁斯③还不如，可是神气活现，盛气凌人，比十七个魔鬼还要令人难受。
一句话，恰恰是古人对那些不值一文的贱骨头很适当的称呼：
πτωχαλαζ■γ④。走吧，别理这个穷疯子了，应该把他捆起来，让他和他自己的魔鬼去胡说去。我才不信鬼会跟这种恶棍打交道呢。他连哲学的第一句话‘要认识你自己’⑤也不懂，看见别人眼里一点草渣，便以为了不起，挡着自己两只眼睛的一根粗棍子却看不见⑥。这是普鲁塔克所描写的一个‘专管闲事’⑦的人。真是拉米亚再世，在别人家里、在公共场合、跟大家在一起，比猫的眼睛还尖，一到自己家里，便比鼹鼠也不如，什么也看不见，因为从外面回到家里，就从头上把活动的眼睛象眼镜似的取下来，藏在门后边挂的一只木鞋里了。”
这时候，特里巴老爷拿起来一个柽柳枝子。
爱比斯德蒙说道：“拿得对；尼坎德尔⑧叫这种树是预言树。”
特里巴老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