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归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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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归寂-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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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淑、晴好二人掩了门,正欲出去让公主殿下好好休息一番,却听里面弱不经闻的传唤:“晴淑,晴好。”
  她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怜色。
  “公主殿下!”晴好、晴淑二人进去后点灯一看,在床上躺了半月的人竟坐了起来,就算是温暖的烛光也遮掩不住的苍白神色在帷帐下分外诡异,一身白色中衣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任谁见了恐怕都要惊呼一声:“此人命不久矣!”
  李容锦无视二人惶恐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身上隐隐作痛,大约是身体里鸳鸯蛊的作用。加之那日她同宛如所说的并没有半分假话,而她,总时不时的受到反噬,但也并未有多厉害。只是没想到这日她还没来得及装病呢,竟真的病倒了。
  默了一会,李容锦让她二人取了衣橱里的一身月白四重纱衣来。
  “父皇大寿,本宫哪有不去贺寿的道理?恰好本宫小时候学过跳舞,丹青也会一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忘。”李容锦道,也不知是在同晴淑、晴好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她抬起右手,掌中不知何时现出一股淡红色纹路,像是隐藏在皮肤下的一根细红长线,透着奇异的光。
  换好衣服,李容锦回身对着晴淑吩咐道:“地窖中好像有一方四尺多宽长的后冰块,你速去叫人抬到庆喜宫。”
  晴淑领命出去后,晴好替她系好腰上的系带,疑惑问道:“公主要那块冰做什么?庆喜宫这会估计正凉着呢。”
  李容锦却不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月亮,暗自喟叹着:我从未送过他什么,这支舞,也不知他喜欢不喜欢。却不知是想要告诉谁,是庆喜宫的主角,还是旁的人?
  可已经不重要了,她此刻又在想另外的事来:大约那人当初下蛊的时候没有想到,两只母蛊不能同存罢。
  ?

☆、成双谪仙

?  笙箫歌舞,琴瑟和奏,正是为了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人,也正是那人,让这里灯火辉煌。
  天子大寿,减赋免税,百姓齐贺。
  自多日前六尚便开始筹备的天子寿宴今日在庆喜宫宴请百官,道贺恭迎的,送礼顺道求赏的,献歌舞以乞见天颜的,好一副与天同乐的笙歌好景!
  □□教坊的一曲舞毕,接下来便是东宫太子力荐的民间乐师,登上堂为皇上献曲了。太子殿下一说完,底下便议论声渐起,无非就是说这民间乐师弹得再好,也终究是坊间的一些俗艳曲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太子成纪脸色从一入庆喜宫脸色就不大好,这些议论声入耳后脸上更是青白,忙起身向上座之人躬身道:“儿臣前些日子听祁公子一曲便惊为天籁,儿臣虽不晓音乐,斗胆做了那钟子期,为父皇觅了良音,但也是儿臣一番心意,父皇不妨听他奏了一曲,再做评判?”
  李怀不动声色地看了自己这儿子一眼,淡道:“那就请上来罢。”
  太子成纪领命,叫身边公公将人请到殿上来。
  上一会还在皱眉批判的大臣们,一见到祁无月抱了把琴进来时,具是被其惊艳得掉了筷子。早先便听闻无月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女子见了也自惭形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那白玉般雕琢而成的脸庞上,一双细长眼眸明明生得妖邪不堪,却没人说出半句不喜的话来。他薄唇似点了胭脂般嫣红水嫩,比之女子更是魅惑,连殿上那些老得胡子都斑白的大臣们见了,也忍不住别开头去,不欲再看,担心自己竟被个男子蛊惑了去。
  祁无月将琴摆在琴桌上,盈盈行了个君臣大礼。
  李怀晦暗不明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他看着跪着的他,眼中还有藏不住的得意之色,语气畅快:“起来吧,朕倒是想听听,你会些什么。”
  “遵旨。”祁无月不卑不亢地起身,坐到琴旁。抬手将要落下时,却听得殿外一声内侍公公尖利的唱到:“锦城公主驾到!”
  葱白手指颤了颤,大殿顿时有些喧闹,掩住了方才那琴上的一丝破音。
  片刻,四名禁卫军侍卫各托了一脚,抬着一方巨大的冰块先进到大殿,正当众人疑惑之时,那冰块后面闪出多日不见的锦城公主的身影。
  那单薄的人影踏进殿中,端庄有礼的经过一干在席的群臣,举手投足间皆是公主的气度。她无一不浅笑微颔首了,才走到四名侍卫的前面。
  殿中大臣皆是惊讶,这行止间皆是气质卓然,哪里是外头传言的乖张跋扈?只是那瘦弱的身形,不大红润的脸色倒真是真的重病缠身了。
  李怀忙起身,一边走向她一边柔声道:“你身体尚未痊愈,怎的就出来了?”这才去看她身后,他指了那巨大的冰块,笑问:“这是做什么?”
  李容锦不着痕迹的避开,余光触及一人惊诧的表情时,微微看过去。
  许还真也是朝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员,此时自然在席。此时见他表情复杂,惊讶?遗憾?后悔?还是愤愤?
  可那些对如今的李容锦来讲已不重要,无论他认没认出来也与她无关,她唯一还有点希冀的,就是他能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李容锦冲着那边的他微微笑着颔首,当真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气度。她回身来委身行礼,道:“今日儿臣身体大好,父皇寿宴哪有做女儿的在宫里贪睡的道理?女儿多有不孝,只曾在幼时习得一舞,多年不曾跳过,父皇今日生辰,故儿臣想借来献给父皇贺寿了。”
  李怀大笑,道:“那就允了!这太子请的乐师,就稍后再弹罢!”
  “父皇,”李容锦叫住他,却是看着祁无月道,“听闻祁公子琴艺惊绝,本宫亦是好奇得很,恰好本宫这舞尚未谱曲相和,祁公子可否为本宫弹奏一曲?”
  哈哈哈哈哈!这个让他憎恶的女人,此刻端着一副好作态,让他给她谱出一曲!他,就让她所愿,只是所愿之后,定让她悔不当初!
  祁无月心底在翻腾,脸上却是温润的模样。他转过身冲她拜了拜,压制着内心呼啸而出的仇恨,化作一点点的柔软,问道:“不知公主想要草民弹什么曲子呢?”
  李容锦微微愣住,她看着他,目中露出哀切。
  他毫无意外,好像早已知道。知道她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锦城公主,也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李容锦终于想通,大概是不喜欢,才会这般淡然相对吧。
  她回了礼,转身朝那侍卫放在地上的冰块走去,大约是太过晦暗的缘故,眼中再无其他。
  一袭月白水色纱衣重重叠叠翻卷而走,随着她稳落的步子一翻一落,轻轻扬在脚边。
  这一幕,竟让不少人看呆了去!
  步态升盈,貌若水中清芙,发髻轻簪,每一眼,皆不知是哪重天宫的仙女落了下界!
  “恰好本宫生母只会一曲《采薇》,祁公子也弹采薇罢。”她轻轻一跃,落到冰上。不知何时,那双素白的绣鞋前端绑上了两片铁片,而那芊芊玉指也绑上了白布条,也各自捏了一块生铁。
  大殿上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不由得惊呼道:“公主这是要在冰上刻画?!”
  琴声在无月公子的指间萦萦落出,在这有些闷热的大殿上宛若山间清泉,清灵美妙。而那身翡翠玉色的青衣身后,冰蓝的冰块上,如月如玉,如云如雾般的身影正在翩翩起舞。
  时而跃起而急落,衣带风起而绕;时而轻盈而细步,婉转眼眉巧笑。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两手在衣袖间行云流水,俯身时淡描浅挑;小足在水上凌波微步,提裙而落,扫脚而刻。她轻轻随着琴声唱起歌来,气定神闲,嗓子平稳,声调却有疾有缓,这宛若“仙人踩云而清波舞,相携而琴歌和”的景象,竟让殿上的人皆是看痴了,听痴了去!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少时她从不曾听过母亲唱歌,也知道母亲惯是个练武的泼辣美人,最厌恶读书练字,外公外婆又娇纵她,也顺着她的心意了,认得的字李容锦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哪里会唱什么《采薇》?那不过是她自己喜欢罢了,又是临时起意,才想也没想地让他弹了。
  琴弦上玉指或轻挑,或狠拨,无一不让人沉醉着,陷进去。
  至始至终,冰面上起舞的女子,忽然灿若星辰的眼眸之中,一直定定地看着前面的背影,和时而窜进眼帘的细手。
  最后一式,那一眼的清月般的色彩缓缓落至冰上,清冷华光中,好似雪中一弯月落。
  一片寂静后,殿中清脆的一声,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歌舞琴音中不能反应过来。李容锦立在祁无月的身后,见着他将琴忽然倒过来,一头轻轻撞在地上。
  她悄然瞬间移到到帝座旁,静静看着他。
  一刹,洞开的大殿外猛地窜进三只羽箭,直直朝那正上方的帝王刺去!
  没人反应过来,皆是愣愣地看着那三只利箭,他们帝王的眼中,除了方才的一片醉色,竟还未反应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提了喉——
  “护驾! !”
  “噗!”先是闷闷的一声长剑入骨的声音,大臣们乱作一团,皆涌上前去护驾。回头一看,竟是锦城公主站在那里,全身颤抖,手中正要往外拔肩上的三只箭!
  “锦城!”身后传来雄浑而显苍老的惊喊,李容锦却是恍若未闻。她忍着眉头,将肩上的三根箭全部拔出扔到地上,避开来拉她的手,有些踉跄地退到一旁,淡声道:“我没事。”
  大殿之中乱作一团,李容锦四处看了看,找到那个立在刀光剑影之中,眼含讥诮却淡然处之的青衣男子。
  刺客逐渐增多,而御林军也全数赶来。
  她趁着混乱优雅走向他,步履之间是一国公主的沉稳风范,连身边的长刀乱箭也不能乱其分毫。 祁无月心里已全部明白,眼前这个人,从第一眼相见的时候,就欺骗了他。 满腹的仇恨,怨怼,皆化在眼眸,一点也不遮掩地如利剑般刺向她。 无关任何,只因这人拿着他的心,骗他的情。 他如何不恨?! 真让他,恨不能噬其骨,挖其心!
  李容锦险些站不稳,她捂住肩头,那里有源源不断的血在往外流着。
  “我想,无月公子与其在这与我瞪眼,还不如回去看看你的雪霜公子罢。”她笑道。
  眼前的人浑身都散发着戾气,每一眼都好似将她剜碎。
  她踱到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轻声:“你复你的仇,我,自有我要护的人,互不相干。”
  “哈哈哈哈!”祁无月破声大笑起来,他冷冷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好一个互不相干!我祁无月今日发誓!定要你李容锦,血债血偿!”
  一个眨眼,眼前的人已没了踪影,连丝气息也没有,好似那人从未来过这里一般。李容锦笑出声,渐渐意识模糊。
  他说的是李容锦,不是其他。
  原来他早就知道,却毫不在意。
  方才在殿中大放光彩的冰块此刻被踩得肮脏不堪,全然没了月下仙子起舞作画时的洁净无瑕。
  渐渐暗掉的眼光中,那冰面上的白玉兰开得正好,恰是当年母亲指给她看的院中白玉兰的模样,似乎一丝都没有变。
  父皇利用她将庄梦杀死后,她不知是何想法,只是有一个念头盘桓在心中:一个庄梦会因此而死,就会有数不清的庄梦。
  下一个会是谁?
  雪霜?还是她锦绣宫才进来的那一批人?从她锦绣宫的人第一次无故消失连尸首都不见后,李容锦或许就明白了,那个宫中,她只是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
  …
  婢女弗如战战兢兢地将落在院中的扇子呈到祁无月面前,头皮阵阵发麻。但她一动也不敢动,连吓得颤抖也不敢,只因头顶戾气如寒冰,动了,则碎尸万段。
  那柄檀木而制,甚至还有淡若无味的香气的扇子,弗如不认识,可祁无月认识。上面是他勾画的竹子,每一部分,他都熟悉得很!
  “公、公子,这是在竹林中找见的,奴婢去的时候雪霜公子、公子他已经、已经不见了。”弗如僵着声音说道。
  “呵呵,”祁无月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唇角越来越弯,“这新仇旧恨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折磨她呢?”
  他微垂着头,想起那日他回眸时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很没骨气的那点心动,如今已是一点一点的嘲笑着他。
  嘲笑他无月公子,竟栽在他自以为最是了解的女人身上!
  …
  八月时,当今圣上身体江河日下,早朝逐渐稀落。前段时间皇上寿宴太子殿下因意图夺位行刺,重伤公主而被禁足东宫,朝中渐渐被四王爷把持住。
  可这些与祁无月,与李容锦二人都无关。
  一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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