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归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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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归寂-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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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闭嘴!”梁淑妃怒道,“本宫劝你,最好是去看看你那个父皇,又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她说完,有些嘶哑而痴傻地笑起来!
  李容锦挥挥手:“送客!”
  低而绝望的笑声消失不闻,晴好看了看李容锦不大好的神色,担忧道:“公主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您好生歇着吧!外头有奴婢呢。”
  “胡言乱语?”李容锦突然笑了笑,无所谓地摆摆手,继而淡声,“你在外头守着吧,本公主累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锦绣宫陷入一片寂静,在头顶黑暗暗的夜空笼罩之下,越发冷清。而本是解衣躺下的锦城公主,帷幔下却将扇子扔回袖中,吹灭了灯,悄声翻出窗去。
  她断然不是去好奇的。李容锦这般想到,人已经站在上书房正殿外头的角落上。
  真是要说什么大事啊。。。。。。连个守夜的都没有。里面还很安静,李容锦有些乏趣地左右逛逛,回来时上书房已经有低声的争吵了。
  她本是只想远远看看的,李容锦想。可等她自我催眠完,人已经贴近殿门了。
  “朕只是让你治治襄城,谁让你自作主张动锦绣宫的?”那个男人负手立在案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那粉衣包裹的东西,语气冷然,透着快要迸发的怒意。
  梁淑妃早已开始瑟瑟发抖,连强扣在地砖缝隙的手指也抓不紧。可她还是强笑着道:“陛下今日宣臣妾来不只是为襄城罢?长公主过几日便要嫁人了,可是您还是没有放过她,不是么?”
  “朕什么时候允许你,猜测了?”
  发髻被一双利爪狠狠揪住,梁淑妃被迫抬起头来,直视那双在暗处发出凶狠之光的利眼,那眼神阴鸷不堪,她根本快要受不住。
  她快要哭出来:“臣妾、臣妾不敢。。。。。。”
  “不敢?”男人狠狠捏着她的下巴,越发用力。
  “皇上、皇上!”梁淑妃惊恐大叫,有一股不知名的气流从下巴窜进内脏,她感觉到自己脖子处开始一点一点窒息。
  梁淑妃开始疯了似的挣扎,拼命求救:“求求您!饶了我!”
  可是那双发狠的手越发狠毒,钳制在下巴那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的生命般。她双脚开始乱蹬,眼睛惊惧得瞪得越发的大。
  男人却低低笑起来,将她扔到一旁,柔声道:“你这样子可是极丑,比起朕的容儿和锦儿,都丑。”
  “自己动手吧,别再过来。”
  突然的寂静后,低低的笑声在这空气中诡异地发出,嘶嘶地像是从喉咙挤出来般,继而又猛地换做惨笑。
  “哈哈哈哈!”梁淑妃喘口气突然剧烈地狂笑起来,四周的明黄帷幔也被猛然而来的阴风阵阵刮起,在黑暗中疯狂乱舞。
  “哈哈哈皇上您真是心狠呐!您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您会遭报应的陛下!哈哈哈!您下鸳鸯蛊害死容欢,只有李锦城那个傻子还蒙在鼓里,真以为她的母亲是难产身体虚弱了?!真是蠢!愚蠢!哈哈哈。。。。。。”
  那疯狂的,满带嘲讽和绝望的尖声大笑被突然破空而来的利器猛地扼掉,一声奇异的哼声后,夜中重新恢复安宁。
  而那一脸淡然的帝王,转身进了大殿后侧,身影也在透进来的月光下渐渐看不见。
  只是不知道,外头葱绿的桂树方才为何惊起?是否有夜不归宿的小鸟在飞过?只是不知道那棵寂寞长在夜色中的大树,有没有见到白天还庄严肃穆的上书房,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白天的花开得在灿烂再晚上的时候多少会失色,不管你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还是清秀水灵的玉兰,黑暗这个东西,很少有人能在里面活得恣意。唔,若是那只有在夜间安静绽放的昙花,确是可以另当别论的。
  她在深夜绽放,给只有在黑夜行走的人观赏她的美。
  可她却是个短命的东西,那美妙绝伦的一瞬间就这么消失了,再想看时,却不知又是个怎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了。
  云乐楼的正厅中有些热闹,几十个美丽的姑娘围着个蓝衣少年郎,那少年正兴致高昂地讲着什么,姑娘们的神色极为专注,十分认真的在听。
  许还真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脸上的愤怒表情还挂在脸上,便看见那锦爷的目光向自己看来。他忙敛了敛神色,问旁边的一个绿衣女子:“姑娘,请问你家公子可在?”
  绿衣姑娘见是个秀气的公子哥,羞了脸回道:“方才公子似乎出去了,奴家并不清楚,公子可问妈妈。”
  许还真闻言,答谢后便去找云乐楼的老妈妈。
  突然想起什么,他又调转了头,朝人群中的锦爷走去。许还真皱着眉头小心避开个个身段玲珑的姑娘,走到锦爷身侧,低声问道:“不知可否借用锦爷一点时间?”
  锦爷今日似乎很高兴,干什么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笑眯眯道:“可以。”
  同许还真走到角上,锦爷还不忘装模作样的作了个揖:“许公子找小。。。。。。的何事?”
  许还真不大反是打量她一番,思考着问她:“锦爷今日不高兴?”
  “哈哈哈!”锦爷“哈哈”一笑,不甚在意的把玩着扇子,道,“许公子说笑了,这销魂地,怎的不开心了?”
  许还真皱眉,不再同她胡言乱语。
  “锦爷既是同小锦的朋友有些交集,想必也听过曾晓姑娘了?”许还真问道。
  李容锦怔了怔,不自觉收了些嬉笑,偏头看着他,问:“许公子可是要告诉小的什么?”
  “想来锦爷也是听说过入朝为官的高信高大人了,前些日子在下与他见了一面,才发现高大人收的义女竟是昔日小锦,呃,也是在下的青梅竹马曾姑娘。当年曾晓曾冒着大雨出去找小锦,没想到竟也同小锦一般失踪了。竟没想到,是被高大人收养了去。”
  听说高大人的义女长得煞是好看,只是不久就要同高家公子成亲了。
  店小二说,高向掌柜每日便有大半的时间在陪着未来夫人。
  难怪她会不在意,原是“曾晓”前加了个“高”姓,这“曾”也换了读法。
  原是如此。
  早时便听闻高大人在雨夜拾到个女儿,没成想竟不小心为自己的儿子捡到一段好姻缘。
  “咦,不知许公子为何告诉小的?小的早和你。。。。。。”李容锦笑着问他,语气中不察觉的带了安心。
  “锦爷多心了,在下只是想让自己安心罢了。”许还真打断她道,也笑了起来,只是有些意味不明,“在下告诉锦爷,无非是想自我慰藉,让在下的朋友也放心罢了。”
  李容锦的眼睛笑弯成一条线,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她收了扇子,正欲开口,却见许还真忽然浓眉倒竖,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撇开她径直朝旁疾步走去。
  “祁公子。”纵然是愤怒的样子,可许还真还是忍着怒气客气唤了声祁无月“公子”。他不欲在这大庭广众还是这般风尘之地同人闹了脸红,便又道,“可借一步说话?”
  方才祁无月刚从外头进来,收了伞。
  外头细雨蒙蒙,估计是这末春最后一场温柔的雨了。
  见到许还真的模样,他也不吃惊,只是扫了眼他身后的李容锦,转头笑问他:“许公子向来不与我等为伍,今日前来想必是为卿儿姑娘一事?可惜,这与本公子可是毫无干系。许公子请回吧。”
  许还真不甘心地嗫嚅嘴唇,想要再说什么,又听得祁无月突然柔了声音问他:“怎的,可是要本公子给你找个姑娘,陪你喝酒了?”
  “这。。。。。。”许还真愣了愣,但别人已不欲再同他多说,多说也是无益,还得平添麻烦。
  只是卿儿如今意欲悔婚,四王爷又是皇亲国戚,他哪里争得过?
  他苦笑,拜别了云乐楼。
  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拒绝承认,可许还真还是知道,卿儿,如今已不是他所认识的卿儿了。
  小时候他把整个孩童时期的情窦初开都给了小锦,她走后自己心如死灰,一直不肯相信她死了。
  后来遇到卿儿,他突然就认为,也许小锦只是去了某个地方,已经忘了他了。
  可现在,连卿儿也忘了他了。
  祁无月送走人回来时,就见到李容锦化身成了百晓生,被云乐楼的一干姑娘围着,听她说那些不知真假的关于这云乐楼每一株植物的故事。
  姑娘们个个都是桃花年华,心性自然有着小姑娘般对一切都有着好奇心。可常常来的客人们,除了一脑子的男女欢爱便是自炫金银权势,她们早听得多了,已经不得稀奇。
  今日锦爷心情似乎很是好,说的话也比往日多了许多,声音也温柔满满,怎的让姑娘们不跟着她,听她在那手口并用的讲故事?
  妈妈从边上走上来,愁着眉头,问祁无月道:“公子,这锦爷今儿一人占了这么多姑娘,客人们都有意见了,可怎么办?”
  祁无月笑着看她,反问:“云乐楼的妈妈,还不知道怎么办?按价收银子。”
  妈妈忙连连称是,退了下去。
  “再说这杜鹃花的传说罢。小时候爷我的母亲就同我讲过的,你们听说过么?”李容锦指着院子里大红六角雕花灯笼下,那一丛开得正好的杜鹃问身旁的几个姑娘。
  姑娘们皆是读过不少诗书历史的,这些瑰丽的历史传说自然也曾听闻。听锦爷问了,便娇俏地轻掩了面,笑道:“锦爷可别小看我们,这杜宇啼血的故事,我们还是听说过的。”
  另有个胭脂色衣衫的姑娘也笑道:“是呢,令堂给您讲故事的时候,可有说些别的?我们可不喜欢听这些为家为国的。”
  李容锦笑着拿扇子故作怪罪的敲了下那姑娘的头,道:“杜宇身在皇家是个勤勉的帝王,可生在百姓家也是个勤苦上进的青年。知你们就爱听那些个像昙花那样别有风趣的情爱故事,可这情爱没有人辛苦耕耘为这脚下的一片土地,你上哪谈情说爱去?种地去吧!哈哈哈!”
  姑娘们也跟着笑起来,连连附和称是。
  其实李容锦只是挑了好听的说了,若是搁平时,她定要好好嘲弄一番云乐楼的醉生梦死的。可如今她却觉得,大概这醉生梦死的地方也是有吸引力的,不然她一个女儿家,有多么无聊才跑来陪一群女人谈天说地,还装作自己是情爱高手?
  几经胡言乱语,姑娘们同那蓝衣少年郎莺声燕语在檐下不时调笑,忘乎所以。
  少年时而同紫衣妹妹唱了那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时而又捏了柔软妩媚的调子,唱起她时常听的那曲: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
  这一闲话灯下檐脚的,便就差点是一夜。幸亏老妈妈是个懂得女子的,这又是熬夜又是歌酒的,姑娘们可承受不住。搁别的公子哥早累得搂着姑娘们睡去了,可这锦爷非但没有感到困意竟还兴致勃勃的打算聊个彻夜,多亏得妈妈拦下来,忙给她备了处院子,才算安事。
  天边泛鱼肚白时,被窝里的李容锦才悠悠转醒。她草草梳洗了一把,才出门往皇城边上的锦绣宫走去。
  下到楼梯口正好遇到不知何时又来到云乐楼的祁无月,李容锦突然想起什么,忙跟上去,顺手把扇子往他肩上一搭。可惜,她还没得及摆个笑容在脸上,手腕便被人猛地反握住。
  “啧啧,”李容锦疼得裂了咧嘴角,笑道:“祁无月公子武功精深,真是半点警惕性都没有放松啊!”
  祁无月放开她,笑得妩丽,道:“锦爷可是有事?”
  李容锦心想没事估计还真不找你了。她讨好地蹭过去,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格外真诚,说道:“小的可否与无月公子买个。。。。。。东西?”
  祁无月看着她。
  “唔,小爷我见你竹海楼那个凤尾公子长得甚是讨喜。。。。。。”
  “呵,”祁无月笑声轻扬,挑眉看她,道,“锦爷这趣味真是不同凡人,玩乐女人外还玩乐男子。”
  李容锦尴尬地咳了咳,正欲解释一下。祁无月摇头笑道:“真是多谢锦爷厚爱本公子的人。不过,不卖。”
  说完,祁无月便不再听她说话,也无视掉她瞪了眼的表情,兀自走向后院去了。
  真是,李容锦无奈笑笑,她是不是还得感谢这厮没有粗暴拒绝,还给她留了点面子?
  不卖就不卖罢,若是凤尾公子就这么跟着她走了,岂不是大跌身价?
  李容锦深吸一口气,回头望了望还在寂静睡梦中的云乐楼,踏入忙碌的早晨里长安的人群中。
  而这处到处是高宅大户的京畿,也让晨辉冲洗干净昨夜的泥泞暗夜。
  ?

☆、天家嫁女

?  五月初五,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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