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几声的鞭响传来一阵惨叫和零碎的求饶。
“主子几个流民突然阻拦惊扰了马匹请恕罪!”外厢响起恭敬的人声皇甫酃若无其事地应了声坦然地坐在原处。
若盈皱眉从满是檀香的怀里爬起快步跳出车外。
“停手!”
三人躺倒在地上背后斑驳的鲜红血痕触目惊心。若盈上前抓住正挥鞭的青衣人的袖子阻止道。
“你这是做什么马受了惊也不能乱打人!”
青衣人不置可否“惊扰了主子就该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若盈怒视着他青衣人毫不示弱漠然地回视。
“炎退下。”
听见车内的低喝青衣人躬身退后。
若盈俯身扶起一人担忧地问道。
“你们还好吗?”
那人摆了摆手扯起一抹浅笑缓缓坐起身来。
另外两人不顾背后的伤爬到若盈脚边祈求道。
“这位贵人收留我们做仆役吧我们能担能抬很能干的请你收留我们!”
若盈吓得急退两步慌忙摇头。
“使不得你们赶紧起来!”
“贵人我们从幽国逃出来已经两日没吃过东西了。本想去没有战乱的永国但永国除了商人与年轻女性其他人一律不准入内。我们的妻女已经进了永国请贵人收留我们做仆役带我们进去罢。”
“从幽国逃出……那里生了什么事?”若盈蹲下与他们平视道。
“袁家军败了听说那个少主袁斐然受了重伤昏迷朝廷临时召集的大军与慕国大军会合后不知怎么了忽然退军十里边境好几个城都被临占领了。他们入村后烧杀抢掠我们只好逃来永国了。”
“临国实在太欺人太甚了”若盈咬紧下唇“你刚才说袁家军的少主重伤昏迷……”
那人用力点头“是啊那日临突袭袁斐然被擒好在有一个将军挺身而出把他救走了。”
若盈心念一动那个少主该是假扮的袁杰救人的难道是明叔?
“那个将军叫什么名字?”
他低头苦思冥想了片刻“那个将军姓王叫什么来着……”
另一人猛地抬头“我想起来了叫王蒙那将军名字是王蒙。”
王蒙?
若盈在脑海里搜刮了一番没有一丝印象。
“王蒙将军神勇着呢救了袁斐然皇上就封了他为幽主帅。”
“就是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参将因为此事一步登天了。”
若盈一愣“参将你说王蒙以前只是个小小的参将?”
那人点点头“是啊袁家军几乎被歼没剩下几个将领就提拔他上来了。”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抓不住头绪。甩甩头若盈歉意道。
“这里有些伤药你们拿去用。我并不是马车的主人不过同路罢了你们的去留我无法应承。”
三人一脸失望她有些不忍出声道。
“要不我去问问他不同意的话你们就另寻方法罢。”
几步爬上马车若盈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这个白公子能不能收留他们三个……你在永国应该有不少商铺安排个伙计打杂什么的给他们不难吧?”
皇甫酃似笑非笑道。
“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若盈急了连忙道。
“他们的妻女入了永国带他们进去只是举手之劳让他们一家团聚。他们不但感激你记住你的恩德还会死心塌地的跟随你。这样忠心的伙计去哪里找啊你就收留他们罢。”
明眸里扑闪着神色急切。皇甫酃沉吟半晌才低唤了一声。“炎。”
若盈见青衣人掏出几张薄纸递给地上的几人疑惑地问道。
“那是什么?”
他薄唇微勾道。“卖身契。”
“卖身契!”若盈惊呼“为什么要签下卖身契?”
头伸出窗外见三人欢天喜地按下手印吃力地站起身乖乖地跟在马车后面。签下卖身契一生为奴为何他们三人还如此高兴?
“我是个商人怎么会做赔本生意。不签卖身契他们进去永国又想反悔的话我不是吃亏了。再说我白甫的产业极少人敢妄动他们卖身于我换得一个安身之处的确划算。”
说罢他扬起一抹邪笑。“小家伙你可欠了我一个人情。”
若盈目瞪口呆“白公子有没人说过你是个奸商。”
“你是头一个这样说的”皇甫酃挨近她低语“只是无奸不商小家伙你就认了罢。”
用力推开他若盈咬牙切齿。
“你想要怎样?”
“还没想到暂且记下。在这之前避免你赖账小家伙就跟着我好了。”他舒服地靠着软垫径自决定道。
“呃!”若盈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没想到救人还赔上自己。不过这人对永国熟悉跟着他方便多了未曾不是好事。
瞥见她一脸大义凛然皇甫酃眸底闪过一丝玩味。
危险的因素若不除还是留在眼皮底下好……
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十七章 木牌
马车入城后不久停在一间客栈前。
皇甫酃重新戴上斗笠举止自若地踏在其中一名流民的后背优雅地走下车。若盈愣了一下避开跪在地上的人跳了下去。
“怎么这马凳不好么?”皇甫酃回头淡然问道。
若盈皱了皱眉头虽然反感但她是客人不该职责他的作为。
“既然小家伙不满意这马凳要来也无用。”
话音刚落身侧的青衣人抽出佩刀吓得若盈立刻挡在那人面前。
“你想做什么?”
皇甫酃转身望向她“小家伙不是不满意这人么那他就没有留下的意义了。”
“你!”若盈的指尖微颤心下愕然。“这是条人命怎能随便决定他的生死尤其是如此无足轻重的理由!”
“无足轻重么”他微一抬手青衣人迅收起剑退至一旁。“但他让小家伙你不高兴了不是吗?”
片刻的怔仲原来他看出来了……
“我……他他后背的鞭伤没好我才没踏着他下车没有对他有任何不满。所以白公子没必要惩罚他!”
皇甫酃扫了那人一眼抬步走进客栈。若盈顺手扶起那人见他一脸惨白也开始后悔冒然让他们跟着白甫究竟是对还是错。
抬头一幅大牌匾——“天一居”宽大的门面华贵的装饰与之前投宿的客栈犹若云泥之别。摸了摸怀里有些扁的荷包暗自叹息她住得起么。
皇甫酃走了几步顿住脚步转身见她呆呆地望着客栈的牌匾神情不愉。感觉到他的视线才匆忙跟上随他走入客栈大堂。
大堂墙上的字画即使是外行的她也能看出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不菲。堂内众人低声交谈一派宁和没人大声喧哗。在座之人衣着华贵配饰多是名贵的玉器显然有良好的家世。
低头叹了口气没注意走在前面的皇甫酃突然停住一头撞入他的怀中。
“小家伙不喜欢这里么?”
若盈慌忙站好听见此言一怔担心他又会作出什么惊人之举连声答道。
“喜欢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皇甫酃眉一挑“真的么?”
若盈用力点了几下头怕他不相信附送一个大大的笑容。
“白爷”掌柜急步上前恭敬地唤道。
皇甫酃冷哼一声掌柜连忙告罪冷汗连连。
若盈瞥见掌柜的头越弯越低就差跪在地上求饶了只好明知故问转移话题。
“这是你的产业吗?”
“恩”皇甫酃应了一声睨了掌柜一眼。“把我隔壁的房间空出来。”
掌柜擦了擦额上的汗朝若盈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若盈则暗暗庆幸刚才对客栈表示满意了不然以他那性格这掌柜是做不下去了。
听见皇甫酃的话她轻轻溜到掌柜身旁低声问了一句。
“这个掌柜投宿一日需多少个铜钱?”
掌柜偷偷瞄了皇甫酃一眼吞吞口水道。
“姑娘永国不用铜钱只用金……”
“什么!”若盈傻了在幽国两个铜钱能买一斗米。之前投宿的客栈两间房也不过十个铜钱。一百个铜钱才为一金说真的她还从来没见过金没想到永国竟然只用金来做交易!
若盈为难地抓抓头又问道。
“那一间房最少要几金?”
掌柜又瞄瞄一边沉默的皇甫酃犹犹豫豫地伸出两个手掌。见若盈吓得瞪大双眸悄悄放下一只。
“没有最便宜的房间?”
一晚五金她还怎么活!
掌柜颤巍巍地缩回两根手指“三金姑娘不能再少了。”
若盈沮丧地盘算着是否要去睡柴房时一只修长的手横在面前。疑惑地盯着眼前白皙优美的手眨了眨眼。
“把那个黑牌子拿出来。”
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还是顺从地掏出黑色的牌子放在他手中。
这牌子四四方方的两指长一面有些怪怪的图腾另一面则刻着“章宁十六年”。是刚入城门时守卫亲自交与她的。
说起来也怪守城的侍卫截查马车见到她问的第一句不是名字进永国所为何事云云。而是劈头就来一句“姑娘成亲了吗?”
若盈当时下意识地摇头守卫立即眉开眼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翻递给她一个黑色的木牌子便放行了。
守卫本想让对面的白甫除去斗笠后来那青衣人拿出一张薄薄的证明他们立即点头哈腰地退开还谄媚地不停叫着“白老爷”、“白公子”、“白大哥”的。
听闻商人在永国的地位很高不想见到白甫那些士兵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态度恭敬。想必他也是众多官员巴结的对象了难怪态度那么高高在上一点都不在乎下人的死活。
掌柜一见木牌顿时两眼光笑开了。
“原来姑娘有这木牌一切好说。”
见若盈面露困惑掌柜解释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永国女子极少。为了鼓励其他国家的女子入城国主下旨将外来女子分为三等分别授予木牌。三等的木牌各有不同一等身份最高三等最低。三等木牌是青木二等是红木而一等则是乌木所制。姑娘所持的就是一等身份的乌木牌子衣食住宿全由国家所付没有上限直至嫁人为止。”
“三个等级是怎么划分的?”她好奇地问道。
“三等的都是较年长相貌平庸曾成亲生育的女子。费用有上限生活只能有最低保障;二等则是相貌中上成亲但未曾生育的女子或者年纪较轻十二岁以下的女孩。虽有所限定但限制较少。”
若盈不可思议地瞅了瞅那黑不溜湫的牌子她的运气还真好。
“……终于不用睡柴房了……”
皇甫酃轻笑一声敢情小家伙苦恼半天是为了房钱伸手拍拍她的头。
“即使没黑牌子也不会让你住柴房的。”
她尴尬地侧过头却现刚才在大堂轻松谈笑的人大多望向他们这一边尤其是皇甫酃手上的黑木牌。
一位公子见若盈的视线飘向他们儒雅一笑起身上前把一张烫金的帖子递给她。
“在下费立言刚过弱冠之年是费家老二家中兄弟三人父母健在家有薄产。今日有幸认识姑娘在下有礼了。”
说罢朝她微微躬身。
若盈才回礼又一锦衣公子走近。
“费兄谦虚了谁不知除了第一富白甫费家的绸缎在永国数一数二。”转头看向若盈笑道。“在下肖琢家里经营茶叶姑娘得空可以到肖家茶馆小坐。”
若盈不知所措地倒退一步又有几人自报姓名、家业同样递给她几张烫金的帖子。她伸手接过后那几位年轻公子也不作纠缠相继告辞离开了。
随手翻开一张烫金的帖子龙飞凤舞的几排字——她大多不认识永国的官话与幽国相同文字却更为复杂繁琐。她只好无奈地抬头向皇甫酃求助。
皇甫酃随手拎起一张翻开念道。
“肖琢章宁一年二月二十八日亥时出生从小喜爱书画。性情温和待人热情处事沉稳。母早逝家中姐弟两人世代经营茶叶现有茶馆二十间茶庄十间。姐夫为七品县令为官三年……”
若盈抢回帖子快扫了一眼看出最后还有府邸的所在以及落款。
“这个难道是……”
“正如你所想的”皇甫酃事不关己地斜了她一眼“这是永国的习俗让女子自由选择合适的夫君。”
“姑娘手执的是乌木递帖的年轻公子就更多了。”掌柜笑得眼睛眯起一条缝这黑木牌可是半年未曾出现了尚未娶妻的富家子弟还不都抢着来客栈见人这客栈的生意……仿佛看见黄灿灿的金堆成一座山他不禁捂着嘴偷笑起来。
“小家伙来登记姓名。”皇甫酃轻叩掌柜身前的木桌忽然说道。
掌柜微一惊讶连声应道。
“哎呀看我这木头脑子把这事给忘了。姑娘客栈记下姓名到时官府查问也方便毕竟姑娘的投宿费用是官府全包的。”
摸摸鼻子只是这记名的功夫可是官府才做的但白爷吩咐谁敢不从。
姓名?
她迟疑了一下低声回了“若盈”二字。
“若然的若充盈的盈。”
“贵姓呢?”掌柜尽责地问了一句。
“……没有姓”在袁家族谱里她若盈根本从未出现过。在袁家村她犹如幽灵般存在除了爹爹、斐然哥哥、兰姨和明叔没人知晓。再说出门在外又何必冠上“袁”这个引人怀疑的姓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姓还是不愿透露?
皇甫酃唇角上扬轻唤一声。“盈儿?”
若盈身子一颤垂下眸掩去眼底的哀伤。
“不要这样叫我……”
“为什么?”
“……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如此唤我”可惜他已经不在了斐然哥哥……
思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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