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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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九州-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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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嘶声如龙吟虎啸,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他们回头又去看山头,在山头上,一匹雄健的黑色战马人立而起,前蹄落下时不住地踢踏着地面,震荡起尘土片片。

“有敌人!”

终于有人从噩梦中惊醒,放声大吼。

也许他的一声大吼就是信号,刹那之间,天空上乌云蓦然压下,无数的箭矢如蝗虫一般遮蔽了天空。这个前哨战变成了陈年的旧衣,羽箭将它射得千疮百孔。

马上的骑士勾起嘴角,冷笑着看着一切,“不过如此!”

而他话音未落时,一个信炮冲出了前哨站,在空中炸响。

“我还以为花子虚真的老朽不堪了呢,手下的兵还真是给他长脸!”男子抹了一把胡须,甩下汗珠哈哈大笑。

“传令!全速进发!距离宣花城十里处扎营!不可攻城!”

呐喊声忽然爆起,震动着有凤谷。

花子虚觉得自己老了,也许对于一个习武近五十年的军人来说,六十四岁并不算老,可是他知道自己真的是老了,这是老在心理上。城头上战士们手执的长枪,在反射着太阳的光,他觉得很刺眼,情不自禁要用手去遮挡视线。

他在女墙边停了下来,双手撑了墙头闭上眼睛,呼呼地喘着,汗水早已将胡须打湿了,整张脸都是汗水,让他觉得气闷。而以前他根本是不在乎这些的,他从军多年,即便是冬天藏在泥浆里,他也曾经呆过两个时辰,为的是伏击敌人。

坐了二十年的太平将军啊。。。。。。最后一点军人气质都没有了么?老将军不无悲哀地想着,也许该庆幸吧,那么多战友都走了,能活到现在不是该高兴么?可一个军人,该埋骨的地方。。。。。。除了战场,又该是哪里呢?

想到这里,花子虚忽然大惊,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对于军人来说,这不啻是一个危险的预兆。

晴天霹雳一声响,瞬间震动了整座城池,战士们忽然揪起了心,莫名地看向前哨站的方向。为什么会放出信炮?距离该来的大战,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主战场不是应该在殇阳关吗?人人惊异,包括花子虚。

“果然不愧‘十战之功’的美号啊,奇兵突出,二十三日就兵临城下,赢天和到底是不能小觑的吧,可他是怎么翻越雷眼山的?”花子虚赞叹一声,不再去想敌人是怎么过来的,他一掌拍在墙头上,“传令!备战!”

战士们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开始动员起来,滚木、礌石、热油、荆棘刺,无数的守城器械出现在城头上,弓箭手一队队守护在女墙的掩体之后。

花子虚没有看他的士兵,尽管做了太平将军,这些军士却是他亲自挑选、训练的,他自信不会有慌乱的场面,他只担心八千人的部队前面,是否是赢天和的主力——六万大军?

一彪人马卷起尘土从远方奔驰过来,白亮亮的城前便有了一道黑色的河流。这是一枝五百人的骑兵队,花子虚只凭眼力已分辨出人数,而他在意的是这五百人竟是排成了五行,如同海浪一层层推向山崖,有风卷残云的意味。这不是攻城的阵型,甚至不是两军交战的阵型,花子虚淡淡地笑了,这样的阵型其实就是耀武扬威来的,而他的微笑却是强装出来的,因为他听见了不少士兵的惊呼声。

城下骑兵队猛然停止了前进,暴躁的马儿被骑手牢牢控制着,却在不安分地踢踏着地面,发出不满的低嘶。骑手们反而安静地有些反常,一路奔行过来,人人都是汗湿衣甲,却没有人擦一把汗,说一句话,他们沉默得像是岩石。掌旗官十人,更是高大健壮,十面丈二长的战旗在他们粗壮的手臂中纹丝不动,仿佛与他们的手臂铸在了一起,而那霍霍扬动的旗帜为他们再添了无穷的杀意。

黑盔、黑甲、黑缨枪,这是骑兵队统一的装备。

“黑缨卫啊!名不虚传的强兵!”难怪士兵们会害怕,花子虚知道城下骑兵是赢天和仗之纵横战场的亲卫,而这样的队伍,他知道,赢天和手下还有七枝。相比起自己训练的队伍,也许装备上没有差距,但心理上实是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花子虚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他练兵认真,可是这些兵大部分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剿灭山贼匪寇和上阵杀人根本就是两回事,他的兵缺少铁血的特质。

一时间,城上城下皆是静默,异常怪异。

一会儿之后,骑兵队分两列闪开,一骑乌骓马慢慢踱了出来,马上将官按刀抬头,浑不在乎已进入弓箭手射程之内,神态倨傲,张狂无比。

“给花老将军请安,赢葵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

花子虚眯了双眼,微笑点头,“你父亲可是已经到了?”

“正是。”

“那你是来下战书的?”

“正是。”

赢葵跳下战马,大刀一摆,唰唰地在地面上刻画起来,等他上得马去,地面上赫然出现四个大字——明日攻城!

“武韬公真客气,你且回去,就说老夫恭候大驾。”

“遵命。”

赢葵拱手抱拳,忽的又摘下大刀,“路障真多啊。”

城上士兵就见这青年将官忽然策马冲出,直冲向十丈外一块高达丈许的石碑,那是宣花城的界碑。眼见得一道光芒闪过,界碑轰然爆碎,石屑纷飞。

赢葵大笑,高声呼喝,“走!”

一霎时,五百黑缨卫齐声呐喊,声如奔雷,五百战马迅疾撤退,随着赢葵往回奔走,马蹄震起烟尘,如风过大漠,黄沙漫天。

花子虚心下暗叹,知道尚未开战,已输了一筹。

城头守军人人色变,惊恐得像是看着一群野兽,士气已泄。

这一幕,已被人看了去。

在宣花城的右边山丘上,一个男子撑了青花点梅伞为一个女子遮阳,两人脸带笑意看着城下的示威,像是看了一场好戏。

“宣花城怕是守不住了。”男子微笑。

女子瞟了他一眼,嗔怒地踩他的脚面,“怎么?很想去帮忙吗?”

“这倒也不是,不过军方之内能被父亲看重的人,我也很想见上一见。人人都说赢天和是只猛虎,可父亲却被人说成是狐狸,未免有点小瞧父亲了。”

“哎哟哟,我的家主大人,猛虎可欺,狐狸多智,那是夸父亲呢。”女子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想当打虎英雄?”

男子呵呵笑着,用丝帕为女子擦去额头汗渍,“还是进城吧,这里挺热的。”

“到底还是叶氏的血脉,上了战场就兴奋,可是你若守城,必遭花子虚将军嫉恨,而你守城成功,又得遭到赢赤炎的嫉恨,就算你击败了赢天和,当今的皇帝老子也不见得给你好脸色吧,你可是抢了皇家后代的风头了。”

女子笑着走开了,男子愣愣地举了伞,好一会儿才追了过去,笑道:“横竖我也没几年的命了,哪管得了这许多,父亲不是说了吗?我执刀剑在手,一生不得如意。”

“可我只想能够静静陪你过了这几年。”女子幽幽叹息,声音婉转似小溪潺潺,花容便微微黯淡了下去。

男子轻轻笑起来,“放心,我们会静静地死去的。”

“那就好。。。。。。”

第218章 刺客

营地内的灯火很少,稀稀朗朗的更像是一种点缀,完全不是一个六万人的军营该有的气象。整个大营似乎沉浸在如水的夜色里,悄然酣睡着,如果不是营地四周竖起了栅栏、拒马、箭楼等军事装备,也许会误以为这是皇帝出来打猎时安歇的营帐,可即便是临时的行宫,也绝然不像这般沉静。

花子虚站在城头已经看了接近半个时辰,找不出能够标示赢天和主帐的东西,思索良久轻轻叹出一声,“人说武韬公猛虎之属,却也有豹子般的警惕啊。”

这就是赢天和行军安营的特征,他从来不让灯火通明,只有黑缨卫的八名首领知道他的所在,战争时期,这八名首领又兼任着传令兵的任务。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刺客的偷袭。

“夜已深了,花将军还是早点歇息吧。”

有男子温和的声音响起,花子虚却冷冷哼了一声,“贤侄来这荒僻小城是路过还是刻意?”

“不敢瞒将军,知秋是刻意来此的,希望能帮到将军。”叶知秋恭敬地施礼。

花子虚斜兜了他一眼,“我可听说贤侄是从来不曾在军中历练过的,你若在此有个闪失,我该对云中叶氏如何交代?”

“多谢将军挂记,便让知秋猜上一猜如何?”

花子虚重新看向城外,清亮的月光下,赢天和的军营仿佛蛰伏已久的怪兽,而他,尚不能看清这怪兽的要害,“你说说吧。”

“是。”叶知秋伸手指着军营的西南角,“这是两条长蛇阵盘绕而成,正前方两个营门便是蛇头,而他们的双尾卷在西南角,距离蛇头太远便不能指挥如意,而这个西南角却是靠近左侧蛇头的,屯兵也较右侧为多,若我是武韬公,会选在此处作为中军帐。”

话不必说完,花子虚已领悟在心,重重一拳捶在墙头上,神情便落寞了,“叶氏一门,偏生如此之多的将帅之才。”

叶知秋觉得自己是多嘴了,虽然年岁已大,花子虚却也是名将之流,如今承认自己不如一个从未上过战阵的年轻人,这份军人的骄傲足够让他心灰意冷了。

花子虚走开了,一路叮嘱城头守军严加戒备,就那么意兴寥落地下城去了。

一身青衣、书童打扮的相思月从旁走了过来,促狭地笑着,“我说的没错吧?可你还不听,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婉转些。”

“你说的没错,上了战场我就不知不觉想做点什么,叶氏的血脉还在我体内传承,我抗拒不了。”

“看来不打上一仗,你就不会走的。”相思月幽怨地瞥着他,鼻子里哼了一哼,“也罢,打完这仗我拖也要拖走你。”

“知道啦知道啦。”

皎皎明月光,轻轻夜风凉。

花子虚在庭院中独自静默,桌上搁了一盏灯笼,光芒映出了一张铁色的面孔,鼻直口阔,浓眉如墨,标准的军人气质。丝布轻轻擦着利剑,有清冷的感觉从剑身上散发出来,他的面容稍稍缓和了一些,看着自己的随身之剑淡淡地笑了。这不是一把宝剑,却也随他征战沙场很多年了,也曾在血水里浸泡,剑重九斤,阔五寸,在军械中算得上“重剑”之属,而他忽然想到最近挥舞之时有点费力了。

到底是老了。。。。。。花子虚又一次暗叹起来,不安的感觉比白天更加浓烈。

轰隆隆数声号炮响,警报之声随之而起,霎时全城皆动。

“原来赢天和这猛虎也有狐狸的狡猾。”花子虚笑了。

虽然白日里赢葵亲下战书约定明日攻城,可过了午夜不就是第二日么?赢天和算是小小地耍了一次诡计。

“好吧,让我看看猛虎的獠牙到底有多锋利。”

老将军长身站起,插剑还鞘,一手抱了头盔,一手拎了灯笼,施施然踏出庭院。

城上战事已开,没有护城河的宣花城,可以让敌人的进攻变得更加容易,赢天和的部队直接竖起了云梯、楼车,犀角冲,发动了第一次攻城。

喊杀声震耳欲聋,无数的火光映红了天空,一个个身影从高处砸落到城下,一只只箭矢在空中互相交错,无数的血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在城上城下肆意地泼洒开来,风都害怕了,起伏不定,不知该如何跨越生死的战场,只能在战场内四处闯荡。

秩序还算好,至少没有慌乱,各种防御器械有条不紊地发射出去,从时间上来判断,该是顶住了第一波的攻击,花子虚冷静地笑着。他刻意搜索了一下,果然,在不远处的城楼,叶知秋默默地勘测着敌情,那眼睛里的光芒像极了他的父亲。

名将之血。。。。。。文弱书生也如此之勇。。。。。。花子虚暗赞不已,随手打开袭身的几只箭矢,赶上几步,来到了叶知秋的身边。

“贤侄可看出了什么?”

叶知秋淡淡笑道:“攻势似乎太过猛烈了,武韬公刚刚兵临城下就发动这样的攻势犯了兵家大忌,远来之师,还没有做好攻城的所有准备,便一次性投入这么多的攻城器械,这些攻城器械又如此不堪一击,远不能达到攻城的要求,这是在枉费人命。以武韬公的声名,断不会如此轻敌。”

花子虚赞许地点头,“说的不错,虽然赢天和兵力众多,但若是这么攻城也要伤了元气。贤侄可能看破他的计谋?”

“知秋浅薄,未能看透,也许武韬公想一战夺城吧。”

二人不再说下去,躁动的夜晚仿佛一锅沸腾的油,不断注入水滴,这样血与火充斥的夜晚,他们二人视而不见,沉稳而安静,那便是名将的风范。

直到有士兵过来禀告。“将军,敌人杀上城头了。”

花子虚早已看到战局,并不止一处被突破,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退下,然后发出命令,“大刀队出动!”

五名高壮的汉子齐声领命,分头去了。这是花子虚随身的亲兵,五个队长各有一百大刀兵,皆是训练有素、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即便不能和云中叶氏的“下弦”相比,却也是强兵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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