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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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 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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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传庭或许是个突破口。

  听懿安皇后问起这个,孙传庭神色有些黯然。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孙传庭道:“以我大明之人力物力财力之雄厚,却让不足二十万之众的女真人在我腹地纵横驰骋,肆意杀戮,如入无人之境,皇后可知其中的原因吗?”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有很多,但孙传庭既然问起,那意思就可能不是那些谁都知道的原因,而且这个原因一定和她刚才的问题有关。

  沉吟片刻,懿安皇后道:“哀家还请孙大人不吝赐教。”

  孙传庭没有客气,他道:“皇后,根本的原因在于国家的动员能力的缺失。”

  “国家的动员能力?”懿安皇后吃惊地低声重复了一遍,这话意思她明白,但听着新鲜。

  片刻之后,懿安皇后越想就越觉得这个词妙不可言,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孙大人说的真是对极了!”

  “皇后,‘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切的根子都在一个‘利’字,国家的动员能力同样如此。天下就像一张大网,任何人、任何物、任何事,一切都在其中。不管这张网罗一切的大网是什么样子,根子都可归结到这个‘利’字上。”顿了顿,孙传庭接着道:“这个‘利’可以用银子来代表,但银子又是什么?银子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用,它不过是钱的替代物而已。”

  “孙大人指的是货币?”懿安皇后轻声问道,但神色愈发地凝重起来。

  “对,就是货币。”孙传庭点了点头,道:“皇后,随着商品流通的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作为货币的银子就日益短缺。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朝廷发行了宝钞。这个路子是对的,但可惜失败了。发现宝钞失败之后,朝廷对这个干系国家命脉的事儿干脆就撒手不管了。”

  眉头轻轻皱起,懿安皇后问道:“孙大人说的是开中法?”

  难怪,懿安皇后真是太聪明了,孙传庭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施行开中法,朝廷把解决货币短缺的问题全都委之于商人,让商人们来组织市场、组织社会,而国家则从中全盘退出。商人的本性唯利是图,他们是不会管国家如何如何的,所以一旦需要国家动员起来抵御国难的时候,情形可想而知。”

  不是可想而知,而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当日施行开中法,有人得意洋洋地说开中法是“不扰中国之民,而得外邦之助”的妙方。懿安皇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懿安皇后方才睁开眼睛。

  见懿安皇后睁开眼睛,孙传庭又道:“皇后,您可知万历年间,张居正张大人为什么施行一条鞭的税法?”

  想了想,懿安皇后摇了摇头,道:“哀家不知。”

  孙传庭道:“张大人推行一条鞭法正如张大人自己所言是‘势所必然,势所必行’,但实际上,一条鞭发进一步削弱了朝廷对国家的控制能力,也就使得国家的动员能力又被大大地削弱了。”

  低头想了想,没想明白,懿安皇后问道:“孙大人,这是何道理?”

  孙传庭道:“皇后,随着经济的发展、贸易的扩大,导致市场不断扩大,而这就使得货币短缺的问题日益突出,而与此同时,商人私自进口白银和窖藏白银的现象也愈发地严重。这样一来,对这些掌握大量白银的商人们而言,他们最大的利益便是把白银作为国家的法定货币,并推行到全国。”

  虽然以前从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懿安皇后一听也就明白了,一条鞭法要求用白银支付赋税,那其实质当然就是把白银确立为国家的法定货币,但问题是,白银并不是控制在国家手里,而是控制在商人,甚至是外邦手里。

  而这也就可想而知,一旦国家将货币的来源、甚至财政的主要来源委之于商人和外邦,那么生产者的利益就受到了巨大的损害,国家控制货币和经济的能力终将荡然无存,社会的整合能力则必然下降。

  这个一条鞭法严重损害整个国家的利益,而独厚沿海那些掌握大量白银的商人,但又确实是不得不然,懿安皇后的心情愈发地沉重。

  默然半晌,懿安皇后问道:“孙大人,不知这和你们现在做的事有何关系?”

  孙传庭道:“解决问题的根本还在于发行纸币,但要想纸币发行成功,这就是必须要做的事儿。”

  到了这一刻,懿安皇后已经明白,孙传庭能跟她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陈海平一定都已经跟孙传庭交代清楚了,或者说孙传庭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所以她也就没必要耍任何手段,出乎本心最好。

  懿安皇后动容,问道:“为什么?”

  孙传庭道:“所谓货币,实质上就是一个信用的问题,当初宝钞之所以发行失败,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朝廷不知道该发行多少宝钞。皇后,发行纸币,发多了和发少了都不行。发多了,就会造成信用的问题,而信用的问题一旦形成,那就完了,但发少了,就又出现了货币短缺的问题,也就失去了发行纸币的意义。”

  “孙大人,那怎么才能知道该发行多少呢?”这是最要命的问题,但也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懿安皇后的心都紧张的不由怦怦地跳了起来。

  孙传庭道:“皇后,道理其实很简单,一个国家就跟一个家庭类似,量入为出而已。”

  稍一思索,懿安皇后便明白了。道理确实简单,但难易程度又何止差了千万里!忽然,懿安皇后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孙传庭道:“你们是要……”

  懿安皇后说不下去了,孙传庭接着道:“对,皇后,货币要想发行成功,必须要有准确的财政统计,知道家底到底有多少,才可以预计下一年应该支出多少,然后就可以确定发行纸币的具体数额。”

  过往的历朝历代,管治广大的农村的不是朝廷,不是官府,而是以乡绅和吏为代表的宗族,朝廷真正能管到的实际上仅仅到县这一层级而已。

  在这种结构之下,乡绅和吏这一层瞒上欺下就是必然的,所以,实际上,朝廷对广大农村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这自然就无法知道自己的家底到底有多少。

  懿安皇后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陈海平在这方面的雄心不仅仅关乎发行纸币的问题,更严重的还是关乎国家的动员能力。

  仅此一点,便高下立判。

  良久,看着孙传庭,懿安皇后问道:“孙大人,这些话是领政大人让您说的吗?”

  孙传庭点了点头,随即又微微苦笑一下,道:“皇后,这些我不说,您也很快就会知道的。”

  懿安皇后愕然,但随即就明白了孙传庭的意思,显然,陈海平会把这些大道理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晓得。

  已经顾不得恨了,懿安皇后满心苦涩。

  送走孙传庭之后,懿安皇后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她清楚陈海平对她施展的是彻彻底底的阳谋。

  陈海平的雄心前无古人,可能也后无来者,但统一天下容易,陈海平真要实现自己的雄心却是千难万难,所以陈海平才没有急于统一天下,也就给了她施展抱负的机会。

  以陈海平掌握的财力和人力,在这三省之地确乎可以为所欲为,但放之天下却远远不够。所以,陈海平没有立刻统一天下,而是想缓缓图之。

  陈海平确实是个做大事的人,不急不躁,稳扎稳打,但自己的出现对陈海平绝对是个意外。

  陈海平想做圣人,而她就是想要破了陈海平的圣人梦,但没曾想,自己这个意外做的越好,可能越发有利于成就陈海平的圣人梦。

  现在,陈海平是在逼着她跟着学。不跟着学,立刻就死,但跟着学,这却正是陈海平最想做的事儿,她实际上是在帮陈海平出工出力做事。

  将来,要想赢得胜利,就必须把天下统一在自己的手中,但可能吗?何况,眼前就是一道生死关:发行纸币。

  发行纸币是必须的,如果不发行纸币,那就等于陈海平始终把钢刀悬在自己的头顶,但发行,而且要成功,即便陈海平不在暗中捣乱,那面对的困难……

  困难来自两个方面,一个就是乡村的士绅和吏,一个就是各地的大商人。因为陈海平现在正做的事情,以及还要把这些都公诸天下,那凡是涉及到的人都会睁大眼睛看着她。

  相对而言,那些既得利益的大商人还好办,她还有办法对付,但对这些盘踞在乡村的士绅,懿安皇后清楚,她是动不了的。

  显然,他们要像陈海平这样,彻底打破农村的宗族社会根本是不现实的,但形势逼人,陈海平造的势逼得她又要必须想办法把朝廷的触角直接深入到乡村中去。

  该怎么办呢?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指标



  第二百四十九章指标

  布木布泰?

  陈海平双腿伸直。搭在桌边,身子靠在太师椅里,闭着眼睛,心里琢磨着那个谜一样的女人。

  陈海平刚回来,他亲自出城去迎接懿安皇后、袁崇焕和皇太极三人,并安置好之后才回到的紫光阁。

  袁崇焕的新夫人、那一世的那位颇为有名的孝庄皇后布木布泰这次也来了,刚才在城外,布木布泰和懿安皇后同乘一辆车。

  布木布泰和懿安皇后,这二位堪称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两个女人,她们又都必然视对方为可资利用的王牌,自然一拍即合。

  或许是受了那一世的影响,陈海平对这个布木布泰总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刚才见面的时候,他没有从布木布泰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情感流露。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他们之间的纠葛可算是很深了,布木布泰的哥哥死在自己手里,而布木布泰又在自己那儿接受了多年的教育和训练,但布木布泰刚才的表现就是袁崇焕的夫人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从那一世的表现来看,毫无疑问,布木布泰在政治方面有着非凡的天赋。而最难能可贵的是布木布泰这个人的性情。

  从皇太极死,到康熙掌权,数十年间,大清朝可以说是布木布泰一个人撑起来的。如果没有布木布泰,大清朝就不会是顺治、康熙的那个大清朝,历史就可能是两个模样。

  数十年间,护着幼子幼孙,布木布泰完全可以执掌朝政,但布木布泰没有,她就像老母鸡,一心羽翼着自己的儿孙。

  现在,人还是那个人,但不一样了,人是会变的,不同的经历会极大地影响一个人的心性,布木布泰当然也不会是个例外。

  布木布泰的心性变了,而且因为特殊的经历,其各个方面的才干可能要比那一世的布木布泰更要强的多。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布木布泰嫁给袁崇焕显然是要跟他对着干,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愧是孝庄皇后,刚才见到布木布泰时,陈海平不得不承认,布木布泰确实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布木布泰的容貌既端庄,又美艳,更有凛然之威。

  同懿安皇后一样,布木布泰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但可惜。她是袁崇焕的夫人。如果不是袁崇焕的夫人,逗弄逗弄布木布泰这样的女人,一定是天下之至乐。

  “少爷。”

  就在陈海平神游天外、浮想联翩之际,耳边传来了轻柔的呼唤声。

  不用睁眼,陈海平也知道是向彩英。

  随着年纪日增,对“少爷”这个称谓,陈海平听着是越来越不顺耳。几乎所有人都改了称谓,但唯独向彩英没有。

  陈海平清楚,向彩英对他怀着极为特殊的情感,而他对向彩英也是钟爱有加,所以在私下里也就默认了向彩英的这个权力。

  把脚从书案上拿了下来,陈海平坐直身子,招呼道:“彩英啊,坐。”

  向彩英坐下后,陈海平笑着问道:“胜男还欺负虎头吗?”

  虎头是阎应元和向彩英的大儿子,胜男大小姐很喜欢欺负人,尤其是这个虎头,常常就把虎头给弄哭了。

  提到孩子,向彩英也笑了。两人闲聊了几句,向彩英道:“少爷,秀英想要去拜见懿安皇后。您看可不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陈海平道:“只要懿安皇后同意,什么时候都可以。”

  向彩英道:“那我带秀英谢谢少爷了。”

  陈海平道:“彩英,这事儿你先自己去问问懿安皇后。”

  向彩英道:“我这就去。”

  “嗯。”沉吟了一下,陈海平道:“彩英,如果懿安皇后问你什么,可以一切照实说,没必要隐瞒。”

  向彩英点头道:“我明白。”

  陈海平又道:“你也跟田秀英说说。”

  看着陈海平,涌到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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