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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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 第4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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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可想而知,这对即将新生的国家文物局来说,是一个多好的消息。

    他们再也不用担心立足的问题了,反而可以借此机会,把更多修复方面的人才纳入体系。

    难怪旁边的杜维咧开了嘴,要不是多少还有点冷静,说不定还会上前向苏进道贺呢。

    此时,苏进正注视着五名“前”长老,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

    面对这样的冲击,几位长老的神情虽然有些郁郁,但基本上都还算平静。只有何长老目光游移,不断打量着四周。但是鉴于没有收到回应,他只能撇了撇嘴,低下了头。

    显然,对于另四位长老来说,这次夺段失败都让他们有所感悟,也许并非完全的坏事。

    而齐宋岳三位九段表现得更是坦然,明显是真的打算重新开始的。

    在这样的失败之下,还能拥有这样坦然而明了的态度,实在太难得了。也许文物协会,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好一点……

    现在场上的九段只剩下了张万生和许九段。

    许九段首先开口宣布:“至此,苏进夺段成功,升至八段!许八段、伍八段、樊八段、陈七段、何七段五位修复师被夺去段位,降至无段,只能等待明年定段考试再从头开始。”

    他的声音透过天心石与麦克风的双重作用,传遍四方。

    下方修复师一片安静,紧接着又是一片哗然。

    直到现在,他们那种虚不着边际的感觉才真正落到实地,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苏进真的赢了,真的在两天之内,从无段升至八段,正式成为了一个高段文物修复师,几乎已经达到了修复师的巅峰。

    而且,很多人莫名生出了一种想法。

    如果苏进再开口向任意一名九段发起夺段挑战的话,胜负之数还很难说呢……说不定他真的会赢,会以堪称稚龄的十八岁,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九段!

    说起来,这个年龄放在古代,连“弱冠”都还没到呢……

    许九段看了一眼托盘上的徽章,道:“每枚八段修复师的徽章皆为定制,当有个人签名。过几天,协会会把新的徽章送到你的手上。”

    许九段的话让下方的修复师不约而同地看向苏进的胸口,感觉有些如梦似幻。

    到现在为止,苏进的胸前还没有哪怕一枚徽章,连最低级的初段也没有。徽章制作的速度赶不上他升段的速度,这件事情会载入文物协会的历史里吧——一定会的!

    许九段说完,转向张万生问道:“张前辈,您也不能什么都让我来代言吧,您还有什么话要说?”

    说着,他的目光瞥向一边的天工印。

    天工印代表着当今文物修复界的最高身份,就算是长老们还在的时候,也能“天工令出,莫敢不从”。更何况现在长老们全部折戟落马,场上最有资格说话的只剩下了一个张万生。

    前面是张万生偷懒让许九段代言,现在事情即将尘埃落定,他也该说句话了吧?

    张万生的目光随着他一起落到了天工印上,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把那枚小小的印章拈了起来,放在手里非常随意的抛了抛。

    无数人的目光随着天工印的起落一起移动了一下,接着看见张万生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把天工印递到了苏进的面前。

    “喏,这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但还有点历史,给你吧。”

    苏进以前不知道天工印是什么,但之前听见长老们的表情动作,以及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大概也知道了这是什么。他的确有些意外了,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直起背问道:“张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万生嗤笑了一声:“字面上的意思。这玩意儿在某些场合上还挺有用,反正我拿着也没什么用,给你吧。”

    苏进正要推拒,张万生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把,把东西塞了他的手里。然后,他看着苏进,抬头道:“小许问我有什么话要说,我想,有话要说的应该是你才对。”

    他指了指一边的天心石,道,“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夺段的吗?去吧,现在就是你说话的时候了!”

    说着,他仿佛极为随意地划了一个圈,把身后所有的文物全部纳入了其中。不知什么时候,昨天樊八段发言时被拿出来的那些文物又被重新捧了出来,一件件放在托盘上,在天空之下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苏进注视着这些文物,一时间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张万生点点头,道:“没错,我的确有话要说!”

    他再没有拒绝,而是握紧了天工印,抬步走到天心石旁,踩了上去。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下方。

    圜丘坛并不算高,但是已经足够把在场的所有修复师收入眼中。

    大部分修复师脸上还残留着震惊与茫然,显然刚才那次夺段以及结果真的惊到了他们,这突然的天翻地覆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也有少部分修复师——包括刚刚被夺去段位的五位长老在内——皱着眉头,以或审视或期待的目光盯着他看,等着听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昨天许八段与樊八段的话接连掠过他的心中,当时的心情、以及自到这里以来的所见所闻所想,与上个世界所了解的东西相混合,发酵成了一种新的感悟。

    此时,话语并不是他有意组织出来的,而是仿佛自然而然从心中流泄出来的。

    苏进开始说话。

    “在正式来到惊龙会之前,我们收到了惊龙函。惊龙函上有一句话,在我心中回响许久,至今仍铭记在心。”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众所周知,这是论语上的一句话。关于它的解释多种多样,但终归不过两点讨论。”

    “本是什么,道又是什么?”

    苏进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望着下方的眼神毫无动摇。他的声音透过天心石,清晰地回响在圜丘上方,带着隐秘的回声,好像从天空降下来的神音一般。

    “首先是本。我们是文物修复师,对于修复师来说,它可以有两种解释。”

    “第一,是我们现在手上所做的工作,踏踏实实的工作。当我们深思琢磨,当我们动手劳作,当我们积累经验,到达一定的熟练度与高度的时候,工作的成果以及过程就会进入我们心中,让我们开始深思。文物是什么,它的意义何在,我们修复它究竟是为什么?用一句更常见的话来说,这就是实践上升到理论。只有反复的不断的研究与工作,理论才会逐渐深入我们的灵魂,成为我们的‘道’。”

    “同时,它还可以有另一层意思。本,是修复师的精神、意志、秉性、认知。你所思所想的一切会反映在你修复的过程里,会反映在你修复的结果里。”

    他的目光扫过许八段和樊八段,那两人正注视着他说话,这时突然心有所悟,意识到了什么。

    这让他们的面孔有些火辣辣的,但他们却并没有低下头去,而是继续直视苏进,缓缓点了点头。

    苏进微微一笑,继续道:“对于修复师来说,不管本为如何,这个道,指的就是修复之道。”

    “然而,我们又回到最初的疑惑。文物是什么,文物修复又是因何而存在?”

    苏进的话里并没有涉及到文物修复的实际工作,纯粹是理论向的思考。这其实并不是大部分修复师想要听见的。

    但不知为何,他一句一句徐徐道来,无数人笼罩在他的目光之下,竟然无比专注地听了进去,还开始在心里反复琢磨思考。

    苏进自己仿佛也正在思考,他转过身,走下天心石,走到了那几件盛放着文物的托盘旁边。

    “昨天樊八段以此为例,谈到文物的价值。文物究竟有什么价值,它们当以什么样的方式评级,修复时应该朝向什么样的方式修复?”

    “樊八段开启了一个很好的讨论话题,只是很可惜,我并不认同他的判断。”

    他的目光投向樊八段,非常坚定,却并不带侵略性。

    他道,“文物之所以成为文物,是因为它穿越时光,自古而来。因此,对于一件文物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它有多美,而是它承载的历史信息。每个人的审美各有不同,有人喜好古朴,有人喜好雅致,有人喜好繁复,哪有一套统一的标准来界定它的艺术价值?文物可以与艺术挂钩,但应不仅仅只与艺术挂钩。一件文物排在首位的,应当是它承载的历史信息,应当是它的历史价值。”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了那个奇形的青铜面具。

    这面具几成方形,上下线条平直,眼睛极大,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完全不像真正的人类。

    苏进把这个面具拿在手上翻看了一下,又将其展示在更多的修复师面前。

    他问道:“譬如这个面具,各位能判断出它的来历吗?”

    ——————————————————

    你们猜这面具来自哪里?

 0606 三星堆

    文物不仅仅只是艺术品,这件事情樊八段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之所以会在之前的讲话中,无限拔高文物的艺术价值,意图以此重定文物评级,其实是包含着自己浓浓的私心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增强自己发言的说服力,他对用来展示的文物当然要进行精挑细选。

    这几件文物,首先在外观上要有要求。它们要么不好看,要么奇特诡异,总之就不是普通大众能够审美的艺术品。

    另外,它们的来历必须不明,难以被鉴定。不然,拿一件知名文物出来,即使它满足前一条条件,很多人也会瞬间意识到他话里的问题。到时候,就算不敢当面反驳,让一些声音蓄积起来,没准也会造成什么麻烦事。

    苏进手上拿着的这件青铜面具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它外表奇诡,绝对不是中原惯有的造型,一定是异族的。

    对于异族文物,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地看轻一点,觉得它无法专承文化大统。

    樊八段也另外调查并且还找人鉴定过,没一个人知道它的来历,只能从它的铜色和铜锈勉强看出来,它至少应该出身于两千年以前,是一件真正的古物。

    历史悠久,来历不明,外表奇诡,这正完美符合了樊八段的要求,于是被他带上了台。

    苏进一手持着那个青铜面具,另一只手招了招。

    慕影立刻凑近耳麦下命令,摄影臂转动,凑了过去。

    这样一来,青铜面具的形态更清晰地出现在大屏幕上,每一个细节都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苏进说:“譬如这个青铜面具,它代表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发现,是一个无以伦比的巨大宝藏。”

    他转了个身,从另一个托盘里拿起那支青黄色表面斑驳的玉圭,面带微笑地问道,“有趣的是,不知樊八段把这支玉圭拿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它跟这个青铜面具,其实来自同一处。”

    他看向下方杜维,道,“杜组长,我想您现在就可以调人去看看了。”

    “1929年,四川广汉市一个农民无意中发现了一坑玉石器。1934年,一支考古队成立,由当时的广汉县县长罗雨仓主持,进行了十天的发掘,收获非常丰富,并因此整理出了《汉州发掘简报》。简报上列举了当时主要发现的概要,其中就包括这支玉圭和这个青铜面具。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两件文物都是从1934年考古队的手上流传出来的,只是时间太久,已经不知来历了而已。”

    “后人曾经据此调查过,广汉这个考古遗址应当是古代蜀国的一个中心都邑,约出现在三千年至五年前以前。作为一座大型城市,它的占地应当非常广阔,蕴藏文物非常多。它的地址,应当就在广汉三星堆一带!”

    苏进说出最前面两句话的时候,杜维就已经站直了身体,摸出了电话。

    等到苏进说完,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拨出了电话,下了命令。

    不管苏进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要摆出这样的姿态来,给苏进做足这个面子。

    结果没想到,他刚下完命令挂上电话不久,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

    对面传来极其激动的声音:“老大,你消息太灵通了!那边刚刚报上来,我也是才知道的!”

    杜维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那人道:“嗐,当然是三星堆啊!三星堆那边发现了一个大遗址,那边刚用平天机械的仪器探测了一下,估摸了大致范围,然后写了报告上来。”

    杜维下意识地按了外放,他身边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慕影,她对新闻这种事情极其敏感,毫不犹豫地把话筒凑了过去。

    对面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出,震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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