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易敛下眼，思索了片刻，“随便吧，但是我今天一定要去《救赎》剧组。你帮我安排就行。”
他说完这话，也不再理会何然，转头离开。
《救赎》对于顾安易来说，是他的第一部电影，但对于齐鸿羽来说则可能是最后一部。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他都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宣传这部电影，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就算是外界说他任性也罢，耍大牌也好。他一定要让齐鸿羽来一次精彩万分的谢幕，为他传奇般的演艺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惨淡收场
电影《暗流》是一部中等投资制作的文艺片，由于有当红小生顾安易以及实力小花旦，顾安易的同门师妹于汐的参与，从开拍时关注度就非常的高。《暗流》一直最不缺少的便是人气，所以没有人会怀疑，这部电影将是这次国产电影推介会上绝对的赢家。
在今天下午之前，何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就在离推介会还不到五个小时的时候，《救赎》片方忽然打电话请求顾安易代表剧组走红毯，在顾安易与何然在休息室大吵了一架之后，何然终于犟不过他的固执，勉强答应了。
这一决定不由得让媒体与观众纷纷跌破眼镜。据在场的人员描述，《暗流》的导演乃至整个剧组走红毯时的脸色一直不见好转，就差将不开心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理论上来说，他们其实对这件事没什么资格发表意见。演员愿意代表哪一部作品出席，这是他们的自由，片方没有资格干涉，合同里也并没有必须随时随地无条件配合各种场合的宣传这一项条款。所以他们完全没有理由强制顾安易参与，可他的临时变卦，还是让许多人都不能理解。
“顾安易，听说你这次是临时决定要代表《救赎》出席是吗？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呢？”
“因为齐鸿羽来不了，我就替他来了。”顾安易简单的回答道。
“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暗流》剧组的想法呢？刚刚导演在采访时也说，这是临时做的决定，他不是很理解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能给我们说一下吗？”
“首先，我要在这里给导演，以及《暗流》整个剧组的同僚们道个歉，由于我的任性，使得片方打乱了原本的宣传计划，我感到很抱歉。其次，我会站在这里，只是因为我想要将自己的作品带给大家。至于作品好不好，那需要大家亲自进电影院看过之后才能做决定。推介会无非就是来推销我们的作品的一个平台。对我来说，每一部电影都是非常重要的，我没有放弃任何一部作品，所以我现在其实是携带着《救赎》和《暗流》两部作品前来参加推介会的。”
“但是刚刚有人提到了这个走红毯的顺序问题。由于你临时变动计划，导致电影进场顺序也发生了变化。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看法？”
“毋庸置疑的是，影响一定是会有一些的，这的确是我个人问题导致的。但是，大家知道的，原定会走红毯的羽哥，他现在身在国外没办法现身。而我本人也是受到过他的许多帮助，而且我们的关系非常的好。他都向我提出请求了，我要是不答应也就太不近人情了。还是那句话，质量决定一切。而且我相信仅凭着我们《暗流》里的几名演员以及导演，就足够吸引别人的眼球，至于我自己，我只是为我的朋友帮了一个小忙而已。”
……………………
何然站在台下，看着顾安易跟着《救赎》剧组走了红毯，又接受了媒体采访。果不其然，今天的媒体采访的提问都有些犀利甚至不近人情，多半是得到了什么授意。
对此，何然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虽然被迫妥协了顾安易要去跟着《救赎》剧组一事，但这不代表她认为这个行为是对的。相反，她觉得这个行为简直得不偿失。
《救赎》三番四次被打回重做，已经使得这部电影元气大伤。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何然实在没有办法相信，一部被压了差不多两年的作品还有翻身的机会。就算花费再多的力气宣传，也都是于事无补。
看着不远处，顾安易一如既往的优雅自得的应付着媒体，何然还是不由自主的深深叹了一口气。和他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期间大小矛盾也不能说是没有，但是几乎都是何然率先妥协认错。她不得不想，自己是不是太由着他的性子了？
她脑中忽然记起，在她刚成为他的经纪人之后的某一天，严茵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感情用事是你最大的问题所在。做经纪人这一行的，有一个决不能碰的禁忌，那就是爱情。我知道你喜欢顾安易，但你迟早会因为这种喜欢而毁掉他。不信的话，我们走着瞧。”
何然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生出了几分无力感。也许，严茵说的没有错，她或许真的不太适合做顾安易的经纪人。
“你怎么了？”就在这时，顾安易已经采访完毕来到她的身边。看到何然有些疲惫，开口问道。
“没事，我们进去吧。”何然摇了摇头，扭头往安排好的座位走去。
顾安易来到她的身边，与她并排走着。与一些圈内熟人寒暄几句之后，顾安易坐到座位上，忽然压低声音说，“对不起。”
何然抬头看他。
“我今天不该凶你的。”顾安易低下头，乖乖认错。他接着说，“但是我今天的所作所为都是有原因的，我现在不能说，等电影结束我就告诉你。相信我好吗？”
“安易……”何然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见她还有些迟疑，顾安易身下的手偷偷在按住将她手腕抓住，略显执拗，“你相信我。”
“恩，我信。”
她当然是无条件相信他的，但是这份信任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就算是她，现在也说不好了。
推介会上，由于顾安易的执意力荐，使得《救赎》收获了不少关注度。但这还不足以扭转外界对这部电影的预期。
不久后，《救赎》首映。
结果不出何然所料，《救赎》的排片很弱，几乎被同档期的几部片子挤压得毫无立足之地。而且由于题材过于压抑，电影不卖座，上座率非常低。
恶性循环越来越严重，纵使顾安易几乎是拼了命跑地面宣传，可依旧收效甚微。最终，该片只能在上映不到十天的时候落寞下映，惨淡收场。
这也是第一次，顾安易直面票房扑街。而期间，齐鸿羽一直没有出现过。
“明天开始就没有排片了？”顾安易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怎么睡觉，身心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
自从电影上映以来，顾安易一直处于非常紧张的工作模式下，几乎每天会去两到三个影院宣传。这样的高强度工作换来的却是电影的惨淡收场，任谁都会有些沮丧的。
“恩，打电话问过了，明天会有一部外国大片上映，几乎所有正在上映的片子的排片都会大幅减少。《救赎》估计也就没多少场了。”
顾安易没有接话。他揉了揉眼睛，从包里掏出一瓶眼药水，仰头往眼睛里滴了几滴。
“没事的，粉丝扛不起电影票房，这你应该明白。而且你在这里面是男配而已，接下来还有几部男主电影可以翻身。压力不要太大。”何然安慰道。想凭一己之力扭转局面，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明白……”顾安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敛下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私人手机忽然响起，他看着来电显示愣了几秒，有些惊讶——
齐鸿羽。
“羽哥。”顾安易来到约定好的咖啡厅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齐鸿羽。
“你来了。”齐鸿羽抬头看他，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顾安易在他身前坐下，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本来早该回来了，医生不放我走啊。”齐鸿羽轻描淡写的说道，“可惜，错过了首映。”
他的气质依旧是沉稳的，似乎永远无法从他的话语里感知到他的个人情绪。但现在，他稍稍低垂的眼眸，却无形间的散发出一些感伤。
“羽哥，真的很抱歉，我……”
“不是你的问题。”齐鸿羽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没事的，你不用在意。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止扑了这一部作品，这些我早就习惯了。”
“可是……”
“在这个圈子里混，就是要随时做好这种打算才行。你啊，还是要多学学前辈我的心态，知道吗？”
齐鸿羽眼中是温润的笑意，就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那是经历了多少风霜波折，才能凝练出来的气质，波澜不惊，让人如沐春风。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顾安易意有所指的问道。
“还没打算呢，过段时间再说吧。”
齐鸿羽自然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其实想要改变电影的现状，只要他现在立刻告诉媒体他要息影的消息，绝对能掀起一批观影热潮。《救赎》早在最开始的内部观影会上就已经被平定为非常有潜力有深度的电影，只是因为运气不好而导致了现在的情况。若是现在能够给大众一个进影院的理由，相信这部电影一定会大火。
可是，这便违背了齐鸿羽的初衷。他绝对不希望自己的最后一部电影是靠着炒作赢得票房。
“算了，不说这个。”齐鸿羽说道，“你一会儿还有事吗？”
“没，今天休息。”
“走，我请你看电影。”
“恩？”
齐鸿羽笑了笑，说，“错过了首映，可不能再错过最后一天了。我还没在电影院正经坐下来看过这部电影呢，虽然两个大男人去看电影没什么情调，不过你就当勉强陪陪我吧。”
☆、评奖
虽然电影要明天才会正式下映，但现在有排片的电影院已经很少了。顾安易与齐鸿羽找了许久方才在一家较为偏僻的电影院找到一场。
其实《救赎》不被大众所喜欢也是有原因的。这个题材本来就较为沉重，而且电影基调较为阴暗，在现在这个轻喜剧与爱情电影为主流的时代，确实不太符合观众的审美要求。但这不妨碍这确实是一部非常有深度的电影。
这是一部彻彻底底的男人戏。齐鸿羽扮演的洛天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市打工族，可他为了帮助父亲洗刷冤屈的，勇于与黑暗势力作斗争，敢于直面社会的阴暗面。虽然能力有限，但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不求别人理解，但求无愧于心。
这部电影揭示了人性的弱点，也展示了普通人勇于抗争时能够爆发出的无限力量，是一部很难得的优秀作品。
这样一部作品就要这样埋没下去了。
看着大银幕上，齐鸿羽坚毅的侧脸，顾安易的心里多少有些惋惜。
等到顾安易看完电影准备开车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神使鬼差的，他将车开向了何然家的方向。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轿车已经停在了何然家的楼下。
他想了想，确认附近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之后，带好帽子口罩下了车。
轻车熟路的来到何然门前，却忽然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这段时间，他们俩的矛盾越来越多。虽然何然一直迁就着他，但他能看出来，她对于他的某些行为已经很不满了。
仔细想想，其实几年前，当她还是他的助理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关系越亲密，反而显现的矛盾也就越多。合作伙伴与恋人，真的很难兼顾么？
顾安易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放弃了要去找何然的念头。
他压了压自己的帽子，微微叹了一口气。正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
是何然。
“喂。”
“喂，你到家了吗？”
“还没呢，怎么了？”
“我，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何然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顾安易一愣，问道，“什么？”
“我刚刚和片方联系了一下，终于说服他们将《救赎》拿到国外去评奖了。你这么努力的宣传这部电影，我不能什么都不做。而且，这部电影是所有人的心血，就这么埋没实在太可惜了。这次是我们运气不好，排片太低。但我相信只要能在国外拿到奖项，就一定能在内地再次上映。”
何然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话，却发觉顾安易没有了反应，她稍停了下来，缓缓的说，“我没有和你说一声就擅做主张……是不是不太好……”
“开门。”
顾安易那边安静了很久，终于在电话那头只传来这两个字。何然有些惊讶瞪大眼睛，但还是顺从的走到门口。
大门打开，顾安易正举着电话站在那里。
“你怎么……”
何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