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香江- 第6部分

周星池被叫走后，大家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都在议论这事，甚至有人以周星池会不会被导演踢出剧组为赌局，引来不少人下注。

吴梦达来得有些晚，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那里，忍不住问旁边站着的场记：“今天这么热闹，那么多人凑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这场记知道吴梦达和周星池的关系不错，附在吴梦达耳边把周星池被导演叫走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拍拍吴梦达的肩膀：“达哥，这事我劝你还是别管了，估计导演这次真是铁了心要收拾这小，你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再说你平时也没少帮那小说话，可他有几次真正领你的情？”

吴梦达心里充满了矛盾，他在考虑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问题：自己要不找导演给周星池说情？这个问题，他想了很长时间，就是定不下来。不去的话显得自己很不仗义，但去了也未必能说上话。如果真如场记所说，那么他去了不仅帮不上周星池，搞不好导演也会对他有意见。

就在吴梦达犹豫不决的时候，周星池已经来到了王京的办公室门口。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这次凶多吉少，自己反而想通了。无非就是回去继续主持儿童节目，继续跑龙套，他就不信自己永远没有出头的那一天。

王京坐进藤椅里，紧贴着靠背，两手放在扶手上，双脚叉开，很像他以前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周星池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王京面前，等待着王京宣判他的“死刑”。

王京指了指对面的折叠椅，“站着干什么，坐啊！”

周星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王京的表情，在听他语气，似乎不像是要把自己踢出剧组的样。周星池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王京此时的态度又让他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他只敢半个屁股坐在椅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导演，您找我有事？”

“关于你那个角色……”王京才开口，周星池心里陡然一沉，心想着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可王京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目瞪口呆。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周星池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刚刚跌入谷底，此刻又升入云端，让他不禁有些恍惚。王京在征询他关于角色的意见，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看到周星池一脸呆滞的表情，王京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听从林宥伦的决定真的是对的？

王京用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将周星池从“梦游”状态唤了回来。

“说说吧，你不是挺有想法的吗？”

周星池想不明白王京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对自己的态度，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稍作思考就把自己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滔滔不绝地讲了出来。

一开始王京只是周星池停顿的时候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可周星池却越说越起劲，他将自己在艺员培训班学到的东西结合自己的感受阐释了出来，渐渐地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东西。王京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对周星池这一套产生了兴趣。

林宥伦早就认定他们两个在“屎尿屁”喜剧片上

有共同的爱好，这才劝王京和周星池多交流。这时候的周星池虽然还没有后世那般大师级的造诣，不过说出来的东西倒有不少符合王京的兴趣。两人说不上一拍即合，但彼此都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你说的这些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王京这话让周星池大喜过望，不过王京接着就给他打了“预防针”。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让你zìyóu发挥，要是演砸，你就自己收拾东西走人吧！”

周星池激动得从椅上站起来，一个劲儿地向王京表示感谢，各**屁各种好话，最后说得王京都有些受不了了。

“好啦好啦，你去准备吧！”王京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周星池赶紧走人。

满脸喜色的周星池在门口和拿着剧本的副导演撞了个满怀，被对方喝斥了一顿。要在往日，周星池没准就和副导演顶上了，可今天他心情实在太好了，居然一点都不生气，笑呵呵地就走了。

副导演摇摇头，心里愈发的奇怪：“这小该不会是被导演骂傻了吧？”

很快副导演就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他进门第一句话就问王京昨天那场戏什么时候重拍。

“昨天那场戏过了，准备下一场吧。”

王京态度与昨天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让副导演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拍了？”

王京横了他一眼，“难道你想重拍？”

“不是不是。”副导演急忙摆摆手，他觉得今天真是邪门了，周星池不对劲也就算了，怎么连王京也跟着发神经了？

——

“你才发神经呢！”周星池推开吴梦达按在他脑门上的手，吴梦达接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然后自言自语道：“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我是说真的，导演同意我那些想法了！”

吴梦达愣了一下，“你真没有骗我？”

周星池哈哈大笑道：“有这个必要吗？”

“太好啦！”吴梦达一下激动得跳了起来，先是和周星池击掌庆祝，接着又说了一大堆恭喜的话，满脸喜色，看上去比周星池还要高兴。

“喂，导演是肯定我，你这么高兴干嘛？”周星池终于发觉这家伙有些不太对劲。

吴梦达眉飞色舞地说道：“阿诚开赌局，剧组里那么多人，就只有我压了你会没事，这次我赚大发了！”

周星池没好气地看着这家伙，“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再也不赌了。”

吴梦达拍拍周星池肩膀，说：“放心，我只压了两百港币，小赌怡情啦！”

“那你为什么不多押一点？”周星池将吴梦达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推开，“还说是好朋友，分明是对我没信心嘛！”

吴梦达哼哼了两声，“谁知道你这家伙突然走了狗屎运，这下剧组其他人都要失望了。”

周星池用力地握拳说：“我就知道，是金总会发光的，这一天终于被我等到了！”

吴梦达嘴巴动了动，但看到周星池一副雄心壮志的模样，他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王京昨天和今天的态度转变这么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其不会那么简单，吴梦达很怀疑周星池这次能转危为安，背后绝对是有贵人相助。

可这人是谁呢？

第11章电影杀青

王京放宽了对周星池表演的限制，这家伙在拍戏时立刻如鱼得水。很多时候就连王京也不得不承认，周星池确实有成为喜剧大师的潜力。

真正的喜剧大师都是以个人为心的，如同默片时代的卓别林，如今英国的罗曼－阿特金森（憨豆先生的扮演者）。只要他们一表演，其他人都成了配角，完全跟随他们的节奏而来，此时的周星池已经开始渐渐朝这方面发展。

本来这部戏里，周星池和吴梦达演一对笨贼。吴梦达演的是头儿，周星池演的是跟班，可实际的表演，吴梦达规矩地按照剧本在演，周星池却不局限于剧本，时常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创意表现或是台词冒出来，在戏的吴梦达反而成了他的陪衬。

换成是其他人，老是被周星池抢戏肯定会有意见，不过吴梦达却看得很开。从赌债泥潭里重新振作起来之后，他就开始老老实实地琢磨演技，他相信配角演得好，一样可以大有前途。

王京这次算是真服了，当然他佩服的是林宥伦看人的眼光。

一眼就能看出周星池有演喜剧的天赋不说，还能找来吴梦达这么一个甘当“绿”的演员与其配合，这样的组合真是绝了！

入行6年多，这是王京做导演最轻松的一次。在片场他根本都不用动脑，把剧本丢给演员，布置好机位告诉摄影师怎么拍，然后就坐在监视器后面优哉游哉地喝茶。顶多是谢庭锋偶尔闹小孩脾气不肯配合，王京要花点心思哄这小家伙开心，有时还得买一些玩具送给他。

而这部电影的剧情也很简单，粗心的父母出门旅游把小儿忘在了家里，小孩独自在家，遇上了两个入室盗窃的笨贼，然后发生了一串啼笑皆非的故事。

林宥伦对原剧做了多处改编，才使其看上去更像是一部香港电影。

有现成的分镜头脚本，王京又习惯了制作“快餐电影”，这部电影拍摄可谓是神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电影就杀青了。

这部电影的投资方王京找的是嘉禾，而他老爹王天霖一直都是邵氏的得力干将。倒不是说王京是反骨仔，存心要和自己老爸过不去，而是从去年（1982年）开始，香港电影业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争斗十几年的邵氏和嘉禾突然联手合作，两大公司轮流供片，在旗下的电影院双线联映。

从80年代开始，院线制度就成为了香港电影业的经济支柱，除了邵氏、嘉禾可以自产自销，其他毒莉制片公司只能被邵氏和嘉禾两家院线“招安”，依靠他们提供的资金拍摄电影。要知道，如果没有院线支持，排定最佳上映档期，再好的影片也难卖座。

原本香港电影市场一直维持着邵氏与嘉禾双雄争霸的局面，谁曾想半路杀出一个新艺城，1982年春节以一部《最佳拍档》狂卖2600万港币，突破香港最高票房记录，随后推出的多部电影同样票房大卖，其声势俨然已经和邵氏、嘉禾呈三足鼎立。

无论是邵逸夫还是邹怀心里都很清楚，他们真正的对手不是新艺城，而是在背后支持新艺城的金公主

院线，所谓邵氏、嘉禾和新艺城三足鼎立只是表面，实则是金公主、嘉禾、邵氏三大院线在暗角力。

“双线联映”就是邵氏和嘉禾联手打压金公主的具体措施，曾经的“敌人”暂时变成了“朋友”，所以王京这时候为嘉禾拍片，没有人会说他的不是。

抛开自己老爸和邵氏的关系，其实王京更愿意和嘉禾合作，这与邵氏历来奉行的大片场制度有关。邵氏不仅要求演员和导演与公司签一年到数年的“包身约”，期间不能到外面接戏，而且对导演的工资水平还有限制，创作及拍摄权亦主要集在少数高层手。

而嘉禾则实行的是毒莉制片制度，将与导演、演员的雇佣关系改成合作关系，电影利润也拿出来分账，更有甚者，嘉禾还建立了卫星公司包拍的外判制，资助有票房保证的电影人办公司，这些公司成为嘉禾的公司，在拥有决策权的同时，享有很大的创作zìyóu。

李小龙的“协和”、许贯的“许氏”都是嘉禾旗下类似性质的公司，王京也想着自己成立一家电影公司，嘉禾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剪辑好的样片很快就送到了嘉禾，不过让王京没有想到的是，这部片被层层推荐，最后居然出现在了大老板邹怀的办公桌上。

“这片很不错，但风格却和王京之前的作品差异很大。”何冠昌是当年跟随邹怀“叛出”邵氏的老人，一直被邹怀倚为臂膀，在嘉禾内部有很大的话语权，他这么说，办公室里其他人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就连邹怀也点点头。

“王天霖的儿倒是很能折腾，不过这部电影确实不像是他的手笔。我听说王天霖还有个徒弟叫杜琪锋，会不会他替王京拍的？”

发行部的经理蔡永昌提出了一种可能，可随即就被邹怀否定了。

“剧组里有公司的人，这部戏确实是王京拍的。”

何冠昌与蔡永昌对望了一眼，都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邹怀闭眼沉思片刻，从容不迫地吐出两个字：

“剧本！”

何冠昌和蔡永昌猛地省悟过来，他们一直把目光放在导演身上，却忽视这部电影的编剧。蔡永昌赶紧查看了这部电影的资料，发现编剧这一栏上写着一个很陌生的名字：林宥伦。

何冠昌皱了皱眉，“从没有听过这个人，看来是个新手。”

“让人去查，一定要把这人的详细资料找来。”邹怀说话的力度可以让人清晰的感受到，他对这事抱有很大的决心。

何冠昌没有说话，蔡永昌心里却有些疑惑，他承认这部电影是拍得不错，可这样的剧本公司里的编剧也写得出来，大老板如此重视，是不是有些兴师动众了？

当然蔡永昌并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他很清楚邹怀的性格，一旦对方认定的事，轻易是不会做出改变的。

蔡永昌只有将好奇憋在心里，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林宥伦究竟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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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意外的电影票

王京打电话告诉林宥伦《宝贝智多星》在嘉禾院线排上了一个不错的档期，林宥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给某些人盯上了。他向王京要了两张首映场的电影票，和周彗敏约好了到时候一起去看。

电影首映当天，林宥伦向老板请了假，早早地就来到约好见面的巴士站台，等了有十多分钟，终于在下车的人群看到了周彗敏的身影。

周彗敏今天出门时特意换了衣服，红白相间的丝衬衫上罩了件淡紫色的开襟毛衣，下面配了一条浅色的薄呢裙，挤身在喧闹的人群，愈发显出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