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身来，看到眼前场景的刹那，还残存的睡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全身的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
因为发出那野兽咆哮般的可怖声音的，竟然就是这三天来一直和自己战斗的罗素！
“见鬼的！”恺撒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见鬼了，因为眼前的罗素和之前完全不同，他半跪在地，粗犷的脸庞一片紫红，额头上根根青筋夸张地暴起，一双眼睛里满是赤红色血丝！
“嗬、嗬嗬嗬……”他持续地嚎叫着，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痛楚，还有巨大得快要满溢出来的怨毒和愤怒！
“原来如此，是他的伤势……”恺撒瞬间明白过来，因为罗素的一只手正死死捂着胸腹间的那处伤口，平日里稳健厚实的大手，此刻却不断颤抖、扭曲、紧绷着，显是用力到了极处，却对他的伤势没有半点帮助。
“无……无！该死的，你这个混蛋，我……我要杀了你！！”罗素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丝口水从他嘴角淌下，因为真的太疼了。
恺撒忽然觉得，这对一个老人来说，真的有些太残忍了。原来百年来需要忍受的，不只有孤独，还有这种让人看着就发慌的痛苦煎熬。同时恺撒也理解了，为什么罗素会如此憎恨自己这个瞬开的继承者。
任谁受了这么多的罪，都会需要找个人发泄吧，虽然恺撒肯定不会让他杀就是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恺撒蹲伏下来，身体慢慢绷紧成一张弓，眼神里闪过幽冷，“要不要趁他病，要他命？”
“咿呀……”小龙轻叫了一声，似乎在说这样不太好吧，小家伙看着痛苦不堪的罗素，大眼睛里也闪过了人性化的不忍。
恺撒咬牙，标枪器胚已经握在手里了，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最好也最后的机会，无论百年前发生了什么，自己没得罪过罗素吧，那么没道理等对方来杀自己。但……如果不是对方给自己吃的喝的，自己会怎么样呢，会在这个世界找到另一片水源和食物源，还是已经痛苦地渴死或饿死了呢？
正犹豫间，恺撒忽然发现对面的罗素朝自己看了过来
恺撒全身瞬间弹射，却不是向前，而是向后，他不要命地向后撤去，因为被罗素盯住的刹那，他分明感到死神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轰！
恺撒原本所在的地方直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罗素好象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匍匐在那深坑的中心，更才恺撒如果反应慢了一点，或是判断错误，现在他已经躺在坑里，死得不能再死了，小龙的慢速之爪也救不了他！
“该死的！”恺撒忍不住骂自己蠢货，居然还想着要杀对方？现在的罗素就是个不再有理性的野兽了，他刚才的攻击，绝对是他这几天来的最强攻击，恺撒开始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其实在之前有对自己留手？
“瞬开……”罗素盯着恺撒双肩上缠绕着的逆雷痕，那是三段瞬开的最大标志，渐渐流露出癫狂的杀意。
砰的一声，恺撒这次依然没看到任何对方行动的轨迹，只听到了声音。他没能再次躲开，双眼发黑，一阵天旋地转，感觉像是被撞飞了，不知道飘飞出去多远，最后重重落地，只来得及在落地前本能地护住小龙。
“好吧，果然之前是对我留手了啊。”恺撒迷迷糊糊地想，“这下，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呢……”
他挣扎着爬起来，吐了口血，量不多，因为恺撒现在连吐血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候他居然还咧嘴笑起来，露出染了血的牙齿，显得有些狰狞。谁都怕死，恺撒也怕，但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差距真的太大了。
预想中的致命一击迟迟没有到来。
原来不知何时，罗素居然疼晕了过去，趴在地上，雄壮的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着，证明他还活着。
恺撒愣住了。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死死咬牙，拖着不知道损伤了多少地方的身子，缓缓起身，一步步挪向前方，最后站在了罗素的身旁。
手一翻，标枪器胚再次出现在手中，尖头朝下，对准了罗素的背后某处。从这个地方扎下去的话，正好能洞穿罗素的身体，也贯穿那个伤口。恺撒不需要给罗素致命一击，他只要让对方的伤势失控，对方就死了。
然而临到关头，恺撒发现自己的双手竟控制不住地颤抖！
小龙紧张地死死揪着恺撒的头发，小家伙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不知道该劝主人杀，还是选择不杀。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
好像在孤寂和凝滞中，过了好久好久，恺撒长长叹了口气，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标枪，一股劲松懈，顿时支撑不住，踉跄着坐倒在地。
“好吧我还是做不到。”恺撒嘟哝着，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他也眼前发黑，仰天倒下，失去了意识。
这三天来，恺撒已经不知道被打晕过去多少次了，但这一次他昏迷的时间最长，整整一夜时间过去，才再度醒来。
醒来看到的是罗素坐在不远处吃鱼的身影，恺撒一时间有些恍惚，如果不是身上的疼痛，他几乎以为之前的一切只是梦
“醒了？”老人就像之前那样，用这句话作开场白。
“醒了。”恺撒呆呆地说。
“先吃点东西吧。”老头随手扔过来鱼干，还是来样子。
“哦。”恺撒接过。
一切都好像很正常，恺撒心想难道我真的做了个梦？一边吃鱼一边谨慎地措辞问道：“那个，之前你……”
“我旧伤复发了。”老头一句话就让恺撒彻底回到了现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最近越来越频繁了，我本以为会在两天后再爆发的。”
恺撒想了想，又问：“那，伤势复发时候的事，你记得吗？”
罗素这时候咽下了最后一块鱼肉，转过身来，正面看着恺撒，低沉地问：“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恺撒心想这个问题肯定要回答好，说不定能说服对方不要再想着杀自己，然后一起想办法出去呢？
想了半天，恺撒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下不了手。”
见鬼的，怎么这么苍白，说了等于白说。
“哦。”罗素双眉隐约动了动，点点头，没再多问。
小龙趴在恺撒头上，看看恺撒，再看看罗素，有些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氛围。
气氛其实有些沉重。
老头没再说话，也没再吃东西，一个人坐在那里，向来雄壮的身躯隐隐显出佝偻，有些老态，他双眼微微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恺撒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直接问了吧。”他吸了口气，看着老头，缓缓说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我是说您……能告诉我吗？”
“你想知道当年的事？”老头看了过来，双眼仍有些空洞，口吻也有些木然。
恺撒其实很紧张，生怕对方发疯，却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说：“还是把话说清楚吧，不然一直这样，我猜来猜去也猜不透您的心思，很累人啊。您要不就直接告诉我呗。”
“告诉你之后呢？”老头双眼恢复了焦距，淡淡问道，“如果我说完了，还是要杀你呢？”
“我当然还是不会让您杀喽。”恺撒认真说道，“我之前说过了，我还有放不下的重要的人在外面，我一定不能死在这里。如果您执意要杀我，那么下次您伤势再复发的时候，我可就不会留手了。”
老头古怪地笑了笑，“你倒是坦白的很。”
恺撒很想说我只是忍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了，你以为我想冒着刺激到你的风险跟你这么坦白吗？
但表面上还是认真地看着对方，一副静等对方开口的礼貌架势。
这时候，罗素开口了。
章五十七 道不同
“你知道龙道吗？”罗素开口就提到了龙道。
恺撒心道果然如此，似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问题，最后都能扯到龙道上去，美食岛上的事，帝国举办的统考，战斗王朝发动的海啸，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明年在横断山脉中的龙道开启。
恺撒点头表示知道，但没说自己其实去过龙道。
罗素接着道：“其实真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复杂的事，我和元帅还有无的意见完全不同，他们认为应该利用龙道这个资源，但我反复强调应该想办法彻底毁掉龙道……”
恺撒听到这吓了一跳：“毁了龙道？”
“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吗？”罗素似乎早就料到恺撒会有这样的反应，微嘲笑道：“果然，百年过去了，龙道在人们心目中，还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宝库。”
“不然呢？”恺撒忍不住说，“我老师对我说过，龙道是这个世界的根，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毁了吧？”
罗素挑了挑眉：“你老师这么对你说？哼，看来你老师知道的事情不少……不过，我并不赞同这样的说法，与其说龙道是这个世界的根，不如说是当前这个局面的根源。世界就是世界，哪里来的根？世界的根就是世界本身。”
顿了顿，罗素摆摆手示意恺撒听自己说：“我不跟你争论，你知道的事情太少了，跟你说也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当年我和元帅他们的意见完全相对就可以了。”
“好吧。”恺撒想了想，蹙眉又问，“您说的不错，我知道的事情很少。但政见不合这种事情，应该不算什么新鲜事吧，难道就因为意见不合，就要……”恺撒看了看周围如林的墓碑，低声说，“就要闹到这个地步吗？”
“是的。”
罗素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个老人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根本问题上的意见不合，是道不同。我才不在乎战斗法师和风雷法师的战斗，因为我知道风雷法师就算落在下风，也输不了。我在乎的只有毁掉龙道这件事。”
“所以？”恺撒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风雷法师这边没人帮我，我就找到了战斗法师，与他们合作。”罗素平静地说。
恺撒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退了一步，低沉地说：“您果然是叛徒。”凭良心说，罗素是很有个人魅力的一个人，他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做什么，只呆在那里，就能吸引人的目光，让人心生向往。
这或许也是恺撒之前没趁机对罗素下手的理由。内心深处，恺撒希望百年前的事是一场误会，但现在罗素亲口承认了，他和战斗法师合作。
罗素神色如常，看着恺撒，认真地问：“和战斗法师合作，就是背叛？”
恺撒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冷冷道：“不然呢？”
罗素叹了口气，有些失望，说：“我和战斗法师合作，却没有对风雷法师出过手，只是为了借助战斗法师的力量，毁灭龙道而已
。当初，战斗法师的大统领已经和我谈妥了，整件事和风雷法师半点关系都没有。真要说有关系，也只是我试图毁灭的东西，是他们想要、但其实根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恺撒沉默了好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后他指着周围的墓碑，说：“您说没有对付风雷法师，那么这些人是？”
“是他们先来对付我的。”罗素冰冷道，“你不知道元帅和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那种为了保护风雷帝国，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不择手段，不计代价。”说到这，罗素的声音隐隐发颤，“他们不应该对我的家人出手的。”
恺撒呆住了。
罗素微微仰起头，侧脸线条坚硬的好像磐石，一字一顿地说：“我去找战斗法师谈判的事，让元帅和无非常不安。虽然我说了，我不会帮助战斗法师对付风雷法师。但你要知道，我可是匠神。”
恺撒隐约明白了，一个匠神的价值和意义，实在太大。元帅和无大人不愿意出现任何不受控制的风险存在，所以采取了非常手段。具体过程根本不需要问，恺撒就已经能感受到那血淋林的残酷和冰冷。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恺撒再次开口，轻声问：“您到底为什么想要毁掉龙道呢？”
罗素笑了笑，说：“你还用的是‘您’而不是‘你’，这样很好。”顿了顿，他微微摇头说，“龙道的事，太过复杂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今后的日子很长，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吧。”
恺撒听到这话，不禁露出错愕的神色来。
今后的日子很长？这话乍一听很好，说明这老变态居然不打算杀自己了，但是怎么就听着不对劲呢？
“您别跟我开玩笑。”恺撒强笑说道，“我对一直呆在这里没什么兴趣啊，既然您老人家大发慈悲不杀我了，我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