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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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哪里跑- 第4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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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若雪说道:“世人皆知,辛幼安念念不忘北伐。”

    “我听夫君说,当今圣天子有意北伐。辛公的壮志,终于可以舒展。我这一女子,只愿与辛公并肩作战,共杀金人。只是不知,辛公可还有当年,生擒敌将的雄勇?”

    辛弃疾大笑:“我当世男儿,岂可输给一女子。你我到时便比一下,看谁杀得金狗多。”

    许若雪喝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隔空一击掌,相视大笑。

    醉道人说道:“今日我等相见,意气相投,可惜无酒啊!”

    许若雪笑道:“不然。心中有三分雄心,七分壮志,便得了十分熏然。如此,有酒更佳,无酒亦好!”

    辛弃疾鼓掌赞道:“这话说得好!”

    “对了,前日我听一江湖人说起,江州有一女子,向天下英雄发出屠龙令,于鄱阳湖中聚集七百豪杰,仗剑屠龙,生生地灭了暴虐江南的狂龙帮。如我所料不差,那女子必是尊驾。”

    “正是!”许若雪笑道。

    辛弃疾竖起了大拇指:“尔,真乃亘古未曾有过的奇女子!”

    几人坐下,小道士陪着醉道人去做叫花鸡,而许若雪便与辛弃疾请教北国形势。

    小道士忙完后,坐过去,正听辛弃疾说道:“当年辛某给朝廷上《御戎十论》,明确说明,金朝外强中干,沦陷区内汉人伺机而动,一旦宋军北伐,他们将纷纷响应,胜利必将属于我们。辛某当时还提出,在川陕、荆襄、两淮三个方向,明面上屯聚重兵、虚张声势,实际上集结起一支五万人左右的精兵,走海路从山东半岛登陆。山东是金人防御的空虚地带,我宋军定可迅速拿下山东,并直接威胁金人在中原地区的统治中心燕京地区。如此,金人必然要从川陕、荆襄、两淮抽调兵力回防,这时,宋军再全线北上,定可光复失地,重整河山。”

    “此论一上,朝野纷纷叫好。可却只是叫好,却无人推行。辛某再三问起,朝中众公只说,数万大军乘舟跨海作战,此事亘古未有,必不可行。辛某争辩,说正因为亘古未有,所以金国必无防范,必收奇兵之效。这是剑走偏锋,一剑直插敌人心脏,可一击克敌!”

    “观金宋两国,金国陆战略强,而我大宋水战却强于金国不止十倍。此事从前未有,是因历朝水师皆无能耐承载数万大军,远距离奔袭作战。可我大宋水师之强,远冠于历代,我大宋有这实力啊!以己之长,攻彼所短,再出其不意,这样怎能不行?”

    “可就是不行!我辛某再是力争,最后此议,终究不了了之。”

    “《御戎十论》之后,辛某心有不甘,费尽心血,再上《九议》。这一次却更惨,在朝堂中都没激起多少风波。”

    说到这,辛弃疾沉默了一下,语气渐转低沉:“辛某先于五万军中生擒敌将,再上《御戎十论》和《九议》,一时声名大振,名重于一时。可那有又什么用?辛某日思夜想的,不过是打回北方,救无数我大宋遗民于水火之间。可这心愿,几十年了却从未实现!而辛某,也从一个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武将,生生地变成了一个,声名遐迩的大词人!”

    “有人状告辛某说‘嗜杀’,剿匪平乱时,毫不留情。这是因为,辛某心中有万千杀气,却压抑不得发。有人状告辛某说‘好色’,前后娶妻三人,家中更有侍女十人。这是因为辛某心中有万千悲愤,却无处可以诉。若能有选择,辛某愿挥宝剑,而不是持毛笔。辛某愿死杀场,而不是安于家!醇酒美人,声色犬马,非辛某所愿啊!”

    “可辛某无奈!几十年了,朝廷偏居江南、苟且偷安、不思进取甚至屈膝求和。而辛某却犹自豪迈倔强,执着北伐,如此,自然不容于朝堂。于是辛某不过不惑之年,便被朝廷闲置,一放就是二十年!”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啊!”

    “这二十年,辛某只能淡泊冷静,只能醇酒美人,只能在词上,一抒满腔豪情!”

    说着,这两鬓斑白的大英雄,拨剑而起,击剑而歌: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正文 466 梦回吹角连营

    当辛弃疾击剑时,许若雪拨剑而起,身化轻烟,立在场中。

    辛弃疾豪迈的声音响起。

    醉里挑灯看剑。

    许若雪脚下一踉跄,身子软软折倒。在既将跌落尘埃时,却柳腰轻折,然后手中剑顺势递出,往上倏地一挑!

    醉道人大叫:“好一招醉剑!”

    梦回吹角连营。

    许若雪脚下轻点,身形变幻,如烟如雾,手中剑也隐约朦胧,看似软弱无力,却剑剑直指要害。

    小道士大叫:“好一招梦剑!”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血海剑剑光忽地爆起,遮天蔽地!一时许若雪便似身上长出了无数只手,而每只手又同时刺出了无数剑。众人眼中所见,天地间唯有一片剑海!

    十数落叶被杀气所激,从枝头飘落,落入剑海中,瞬间便被撕成了无数片,竟彻底消失不见!

    醉道人张大了嘴,呆呆地说道:“好一轮杀剑!”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血海剑剑光倏地一敛,然后一声剑鸣。剑如箭,人如龙,以剑御人,瞬间斩至。

    剑光一闪,一株大树缓缓,轰然倒地。

    小道士大喝:“好一记快剑!”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许若雪身形连晃,已回到场中。她此时意兴正酣,正待仗剑狂舞,却忽然听到那句“可怜白发生”。

    她怔住,呆呆站在场中,然后悠悠一声长叹,掷剑于地。

    最后一剑,却无剑!

    已无剑可出!

    醉道人和小道士到了嘴边的叫好声,猛地收了回去,然后两人齐声一叹。

    辛弃疾长叹:“可怜白发生!”

    他声音哽咽:“白发生啊!”

    他蓦地提声,嘶哑着喊道:“可有酒?酒来!”

    没酒!

    辛弃疾眼中的豪情,渐渐暗淡!

    小道士只觉眼里一酸,有泪汹涌着要奔出来。他强行忍住,脑中灵光忽一闪,叫道:“有酒!”

    他急急跑到大黄马那,从袋里取出一酒壶,急急递给辛弃疾,叫道:“酒来!”

    辛弃疾拧开木塞,大口饮酒。

    酒水合着泪水,灌入他嘴中。他一并,大口饮下!

    一壶酒,顷刻便尽。辛弃疾闭上眼。

    这白发苍苍的老者,一时,豪气尽去。一时,有无尽悲愤,有无尽凄凉!

    好一会儿后,他才睁开眼。睁开眼时,眼里那无尽的豪迈和无尽的悲愤尽皆消失不见。将酒壶递给小道士,他说道:“谢了!”

    看着这白发老者脸上的淡然,小道士心中更大悲更大痛。

    他宁愿这豪情万丈的大英雄,借着酒兴,酣畅淋漓地大哭一场。也不愿这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脸平淡,对自己说这一声“谢了”。

    究竟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和失望,才让这个敢五十骑,直闯五万敌军大营的盖世英雄,而今竟是,如此英雄迟暮!

    我大宋啊!

    几人不忍悲伤,各自岔开话题。

    辛弃疾抽了几下鼻子:“好香,醉道人,你那什么叫花鸡做好了吧?”

    醉道人笑道:“好啦好啦,不是我醉道人吹牛,我做的叫花鸡那叫一绝,香而不腻,入入口酥烂肥嫩,好吃的很。”

    四人便围坐着,分了这只野鸡。

    叫花鸡的味道的确极好,可小道士却觉得这满嘴的美味,吃到肚中后,却没什么滋味。

    吃饱后,辛弃疾对醉道人说道:“你那一箭随手而发,却能命中惊飞的野鸡,这箭术可算了得。”

    醉道人大喜:“以我的箭术,在你当年的军中,可排第几?”

    辛弃疾想了想:“可排前五。”

    “啊,才前五啊,我还自认为,我的箭术可称一时之雄。”

    辛弃疾摇头笑道:“在生死中练出的箭术,岂可与在太平时练出的箭术相提并论?你的箭术已是极佳,在大宋军中,可称冠一军。”

    许若雪问:“那我的剑术嘞,可排第几?”

    辛弃疾正色说道:“若论杀人之剑,许女侠你剑术通神,便是老夫也有所不及,必得第一。”

    “可在战场上,”辛弃疾摇了摇头:“你剑术虽然凌厉,其中杀气盈天,可两军对决时,这种剑术怕是起不了大用!”

    “怎么会?”许若雪奇道:“我几次陷身重围,也能杀伤多人后,毫发不伤地离去。”

    辛弃疾笑道:“江湖决斗与战场厮杀完全是两回事。江湖中便是群斗能有多少人?可战场上的敌人动辄成千上万,还挤得密密麻麻。试问那种情形下,你怎么腾挪的开?更不用说,你还要随时防备,身边有快马忽然杀来,头上有冷箭忽然飞来。”

    “战场上,个人武艺其实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你身上的兵器甲胄。更重要的是,你和同伴的相互配合。”

    许若雪皱眉:“这么说,江湖高手放到战场上后,跟普通士卒差不了多远?”

    辛弃疾摇头:“当然不是。江湖高手若能身着重甲,再学会彼此配合,辅以战场上的杀人之术,那能起到的作用,远胜于普通士卒。”

    “战场上的杀人之术和江湖上的杀人之术有什么区别?” 许若雪求教。

    “区别大了,在战场上你唯一要记住的是,怎样以最小的代价,用最省力的方法,最快的速度,杀死你面前的敌人。所以剑术中一切虚的、花的的东西,必须要通通去掉。那些用在战场上,不过是取死之道。”

    “这样吧,你我对练一下。”

    持剑在手,两人相视对立。

    “小心了。”辛弃疾说道。然后他深吸气,蓦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就是最最简单的一剑,直刺许若雪的喉间。只是这最简单的一剑,却是快极,也轻极。

    许若雪哪怕早有防备,也吓了一跳。好在她身法实在了得,脚步一错间,便闪开这一剑。然后脚下连点,许若雪剑化三朵梅花,分刺辛弃疾胸口要害。

    可辛弃疾只是左肩微微一沉,却是反手一剑刺出。许若雪哪会料到他竟然不躲,想要再避过这一剑,却已是来不及。

    辛弃疾说道:“明白了吗?”

    “你这一剑,老夫其实可以躲。但老夫偏偏不躲,用左肩生受了。受这一剑后,老夫自然会受伤。可若老夫身着甲胄,这点伤根本碍不了什么事。可老夫借机回你的这一剑,却定能让你命丧当场!你剑术再是通神,可被一剑夺了命,又有什么用?”

    “还有,在战场上,正常情况下,你身前是挤得密密麻麻的敌人,你身左身右身后是挤得密密麻麻的同伴,你哪里还能找到余地,让你脚步连点?这个时候,你得靠你的同伴,比如盾牌手,帮你挡住这一剑。或者长矛手,先行攻击敌人。在战场,永远不要指望单打独斗。”

    说着,辛弃疾一剑又一剑地示范,边出剑边解说。

    许若雪自是听得极用心。

    足足一个时辰后,辛弃疾才收了剑,问:“明白了吗?”

    许若雪闭上眼,细细思索了片刻,点头:“明白了。最多一年,我定能练成战场上的杀人之剑。”

    “好,”辛弃疾喜道。然后他问:“知道老夫为什么要教你这个吗?”

    许若雪摇头。

    辛弃疾叹道:“因为老夫已经老了。我已年有六十有五,今生今世,怕是再不能呼啸杀场,仗剑杀敌了。”

    许若雪惊道:“临安城中现在人人皆知,韩少傅有意北伐。辛公身体依然康健,剑中杀气依旧凛然,还怕没机会再上战场吗?”

    辛弃疾苦笑:“北伐之事,事关重大,总得要几年时间准备。再说,现在朝中虽在议论,可此事能否成功,还是二话啊!”

    “老夫只怕此生再无机会,踏上北方的故土!”

    他摸着手中的剑,叹道:“这柄剑,当年随老夫从北方一路杀回南方。这四十多年来,老夫每日里擦拭,只希望再持着它,从南方再杀回北方。”

    他看着许若雪:“许女侠,你我一见如故。若老夫此愿不能偿,临终前定会请人将此剑托付给你。你便带着此剑,杀回中原,然后将剑埋在北方大地上。这也算是,让老夫魂归故土!”

    许若雪感动之下,声音都哽咽了:“我何德何能,敢受辛公如此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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