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答案。
夜晚清风拂过，丝丝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他将耳机戴在了耳朵上，无限循环着最喜欢的一首曲子，然后继续走在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上。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依旧被黑暗笼罩，但他停下了脚步。路灯不知什么缘故，逐个熄灭，黑暗从他这边，慢慢延伸到了视线尽头。
突然，他身体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没入远处的黑暗之中，而周遭，再度被光芒照亮。这光明来自他的后方，他转身一看，是机器人胸口像是一个圆盘一样的装置射出了光。那光像是汽车的远光灯，强烈、刺眼。
机器人没有说话，挺着直直的腰杆，赤红的眼睛眺望远方。若不是先前它把他从怪兽般巨大的青蛙嘴里救出来，他会以为这个机器人只有腿是灵活的，而上半身仅是雕像，只供人仰望。
前方的路再次明亮起来，耳机里传来管风琴迷人的旋律。他转过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继续前进。
不感疲惫，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悄无声息地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从他的后面绕到了他的前面，并且开始缓缓地从地面爬起。这一刻，日光洒向大地，他似乎不需要后面机器人的远光灯了。
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产生时，地面剧烈震颤了一下。他心莫名地被攥紧，他没有急匆匆地回头，而是先摘下了耳机。当他转过身时，机器人单膝跪倒在地，胸口的大灯闪烁起来。它的左臂不知何时被撕裂，留下的是还在滋滋冒着火花的各种线路，其他地方也有众多破损的伤口。至于烟囱，像是被堵塞了一样，无力地、一顿一顿地朝外冒着淡淡的黑烟，伴随着的还有短促的嗡鸣声。
“安全了，你继续朝前——”
机器人第三次主动开口，接着胸口的大灯与眼睛的赤红色亮光逐渐黯淡下去，背后的烟囱也不再冒烟。机器人右臂无力地垂下，而后朝前栽倒，再也没有起来。
高大的身躯倒下后，他身后的视线豁然开朗。这晚，他所走过的那条路上，满是血迹和一些巨大生物的尸体，路左右两边的建筑也是一片狼藉，不难判断夜里发生了何等惨烈的战斗。
不过夜里他从未感到过那给人安全感的远光灯有过丝毫晃动。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一片空白。逐渐，像是嫩芽在成长一样，难以言喻的悲伤蔓延开来。
他盯着倒下的机器人，感受到了悲伤。他觉得这是对的，在这种时刻，不该存在笑容。
……
“咳咳……“
无力的咳嗽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瞥过头发现路边不起眼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他走了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男子从书包里拿出来面包：“吃吧。“
出乎预料的是男子并没有接受他的食物，而是发出微弱的冷哼声：“我是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的。“
“自己都快要死了管那些干什么？“他说。
“我可从来没这么狼狈过。“男子恶狠狠的眼神让他有点不舒服。
“不吃？“
“不吃！“
“哦。“
他将面包塞进了书包里，背起书包继续前进。
“咕噜……“
听见细微的吞咽口水声，他又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将面包重新拿了出来走向男子。
“我说了我不会吃——呜呜，呛死我了！“
没有管男子的抵触，他直接将面包塞进了男子的嘴里。开始男子还有些抗拒，最终饥饿打败了他的傲气，不用帮助，自己抓着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才不需要你的施舍！“男子吃饱之后揍了他一拳，“你是在侮辱我吗！“
“算作酬劳，带我离开这个区域。“他没有还手，冷静地说道。
男子喘着粗气，看着他。
……
“我叫莫测。“莫测大步走在前头，“这个区域只有一天的路程，很快就可以离开的！那食物算我自己赚来的，你没意见吧？“
“没有。“他紧跟在莫测的身后，“你在这个区域待了多久？“
“很久了。“莫测突然沧桑起来，“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或许是一百年，或许是一千年。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没有食物的这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呵……“
他并不像杀马特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反而对这里了解得很是透彻。
“你有见过别人吗？“他问。
“应该见过吧。“莫测在回答这个问题时迟疑了一下。
“能告诉我别的人都在哪里吗？“他道。
“我怎么知道？“莫测自嘲一笑，“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已，现在沦落到为了一片面包给别人带路的普通人。“
“好吧……“他已经不指望从这些人嘴里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走了一天，莫测没有感到疲惫，他也没有。又是一天的清晨，和杀马特如出一辙，莫测站住了脚步，指着前方的拐角：“往那里走就可以出去了，外面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希望你能早点找到其他人类。“
他点了点头·，将书包卸下，递给了莫测：“里面还剩一点面包，你拿去吃吧。“
“不需要。“莫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施舍。
“这不算是施舍，当是我感谢你带我离开这里的礼物吧。“他再次递给莫测，莫测还是没有收，他也没作罢，而是将书包放在了莫测的脚边，随后走向拐角。
“我可不需要别人的施舍！“莫测怒吼道。
然而他已经走过拐角，离开了属于莫测的区域。
走过拐角，迎来的是一片荒芜的沙漠。沙尘席卷而起，炽热的太阳让他口干舌燥，但他没有退路，只能继续走下去。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告诉他，一直走下去，终会得到答案。
第一百三十一章：奔跑
“呼……呼……”张亦弛背着莫测一直朝着南边飞奔而去，遇到窗口时，直接一跃而出。
凌晨时分外面不会有行人，而他们所在的楼层是三楼，就算跳下去也无所谓，凭借他的身体素质就算背着莫测摔下去也不是什么问题。
一阵寒风吹过，只是须臾之间张亦弛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牧野带着他妹妹也赶了过来。牧晓晓脸色苍白，显然是被吓到了，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抱住了牧野。
“从哪走？”张亦弛问道。
“继续朝南，不用管车了。”牧野说罢，率先带着牧晓晓向着南边奔驰而去，他的速度要比张亦弛快上一倍有余。
张亦弛也跟了上去。
但很快就被甩远了。
对于牧野而言，这一切都是莫测造成的，而且莫测已经明摆着要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他没必要去浪费时间等莫测他们过来，他现在只能尽自己所能保证自己和妹妹远离他们。
“你放我下来。”莫测道。
张亦弛仿佛没听见一样，喘着粗气飞奔着。
“莱泽因面临的问题严峻太多了，我得回去。”莫测说道。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现在这点时间是他用他的生命博来的，要是现在回去，功亏一篑。”张亦弛现在比莫测要理智得多，他没有丝毫停歇。现在只能隐约看到牧野他们的背影了，他得再快一点，后面的那群撒旦教的人可没那么容易被甩开。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信任么？”
“记得。”张亦弛道。
莫测面色紧绷：“我们得回去，不能让莱泽因一个人留在那里。信任，我相信他不会死，他也相信我会回去的。”
“你个笨蛋！”张亦弛用莫测他爸的骂人口头禅说道，“在莱泽因看来，现在所谓的信任就是你绝对不能回去。”
“为什么？！”
“还不懂吗！莱泽因他要死了！为了争取时间。”张亦弛吼了出来，“你他妈就是个蠢货！整天摆着一张臭脸！觉得谁也没你牛逼！但实际上呢？！所有人都在包容你！你只不过是活在自己世界里自以为是的笨蛋而已！笨蛋！笨蛋！”
莫测没有说话，陷入沉默。一刹那间，他回忆起了他父亲训他的时候。
“你进入我的记忆了。”莫测道，这是陈述句。
“没错，看到了你小时候是个什么蠢样！真是一点没变啊！”张亦弛压榨着自己的潜力疯狂奔跑着，“从小到大都是自以为是，你根本没考虑过别人！就比如说你的记忆！要是你没事的话，我们或许都会活下来的！可能沦落到莱泽因一个人去拖延时间的地步么？！”
“放我下来！”
莫测也情绪激烈了。
“不放！”
“放！”
“不放！”
“放！”莫测发出嘶吼，他的拳头狠狠地砸着莫测，“老子要回去！莱泽因不能死！”
张亦弛感觉到疼痛，他的脑袋有点发懵了，但他还是秉持一个信念：“不放！我说不放就不放！”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是还的时候了！”
“人情我会还你，不过不是这个时候！”张亦弛眼眶红了，“你冷静一点吧！莫测，你冷静一点吧！”
“放！放！！放！！！”莫测的两手抓着张亦弛的头发，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根本挣脱不了张亦弛两支‘钳住’他的手臂。
张亦弛继续奔跑着。
“嘭！”
他们的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张亦弛像是撞到了一个透明玻璃上一样，猛地停住了脚步。他和莫测一同扭过了头，看着远方的旅馆燃起了冲天的火焰，那猛烈的火光映得仿佛世界都亮了起来。
“跑！！！啊！！！”
莱泽因凄厉又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人心都颤了一下。
这么远的距离，发出这样的声音，几乎是把嗓子喊破了。他们能轻易地想象出莱泽因现在所面临的是什么，以及他个人的状态。
张亦弛咬着牙，他无比愤恨，这种无力感他早已受够！他抬头瞥了一眼莫测，发现莫测的脸上很晶莹，被火光照得也泛起亮光，那是莫测的两行泪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简直就像是奇迹一样，远方的声音如同天空上的闷雷一样，响彻大地。依旧是莱泽因的声音，那声音似疯癫的狂笑，似解脱的痛哭。
这声音不论如何，都能让听到的人轻易感受到，这是发自内心所喊出来的。
在张亦弛看来，这就是笑。他又努力地想了想，嗯，这是莱泽因第一次笑，笑得很彻底，仿佛再不笑就没机会了。
莫测抿着嘴，眼眶红了，泪水奔涌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颓丧地垂下了脑袋，泪珠直直地滴落在地上。
“走吧，我们走吧。”
莫测发出像是乞求一样的声音，还有抽泣声。
张亦弛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飞快地奔跑着。
他们的后面，火光中掠过几个黑影。黑影中为首的是谢必安，他身后还有四名撒旦之剑的人。
以他们的速度，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连牧野也能追得上，而张亦弛他们，速度或许只到他们的三分之一，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很快张亦弛他们就会被追上，结局无二。
张亦弛不要命的狂奔着，他都快感觉这两条腿不是他自己的了。
快呀！快呀！
他心里想着。
其实现在就像是在和死神赛跑，张亦弛他想跑过死神，他想要活下去，而且他还欠背上那个混蛋一个人情。
不能死！不能死！跑啊！跑啊！
张亦弛将自己护腕幻器变成了一把短刃往后边扔去，“莫测！捅我！”
莫测接住了短刃，愣住了。
而张亦弛却感受到了希望的曙光，他咧着嘴，依旧喘着粗气：“你还记得吗！我的能力是痛感！捅我，我们就能活！”
莫测颤颤巍巍地举起短刃。
“快，莫测！”张亦弛在催促着。
“我……”莫测不敢下手。
“莫、莫测！你要、知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是为我们自己而活了！”张亦弛说道，“我们得带着莱泽因的那份活下去，还要、还要为他报仇！”
“噗！”
莫测瞪着通红的双眼，一刀捅在了张亦弛的背上。
张亦弛心狠狠抽了一下，不过还在继续奔跑着：“还不够，继续！”
莫测又捅了一刀。
“不够！不够！不够！我没说停你就一直捅！”张亦弛叫道。
“妈的！最后不会就我一个人活吧！”莫测捅了一刀又一刀。
“哈哈哈哈！”张亦弛不止为何笑了出来，痛感的增强让他的身体素质也在迅速涨幅。
他逐渐失去了意识，只是本能地、本能地带着莫测远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天使与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