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优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这不是算术题，也不是古汉语阅读分析。而是真实的生活所出的难题。
尽管如此，优还是安慰启太早点休息——难过的事虽然很难但总会过去，一直纠结着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优建议利用双休日去和母亲见一面，与她当面谈谈。
芽衣也有这个想法。
“就算是阿姨决定了的事，这也是事关狱门庭家的事。”芽衣站在窗前与人讲电话。
电话那边的男人说了几句，芽衣连连摇头，伸手撑住额头，打断：“父亲！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于大哥和我对于阿姨的态度怎样，而是您的小儿子，他是怎样的心情！在那种背景下出生的启太，一直以来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父亲你都不觉得他是最可怜的一个吗？如果现在他的母亲也要离开他——父亲啊，你还要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经历大哥和我经历过的事吗！不可以让阿姨这样任性！她是一个母亲！必须为自己的孩子负责！”
芽衣单手环抱着自己半蹲下来，单薄的后背抵着墙根，眼眶微红。
电话那边的男人还在辩解什么，芽衣擦了擦眼睛，换了另一只手拿手机。
“总之，我还是希望你能回来一趟，最起码和启太，和大哥与我一起见见阿姨。”
“我已经约了阿姨周末来这边，我希望你也能抽出时间来一趟。还有大哥。毕竟我们现在还是一家人。”
芽衣合上手机，站起来，前倾身子，点了一根烟。
她本人也陷入矛盾之中。
十六年前，那个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天，芽衣永远不会忘记。
领回那个女人的那天，和蔼的父亲不带一丝笑容：“芽衣，以后这就是你的母亲。”
四岁的芽衣仰着头，看着新的母亲。
那个女人很漂亮，带着一丝侵略性的猫眼圆圆的，直直盯着自己。
芽衣毫不犹豫丢下手中的娃娃，嚎啕大哭起来。
新的母亲略带嫌弃得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我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喜欢哭的胆小鬼。”
父亲长叹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
一个烟圈吐出，芽衣盯着烟圈，直到它彻底消失，突然转身将烟掐灭，将身体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其实父亲是赞同离婚的吧。芽衣冷笑。
毕竟当初和阿姨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越前家的权势和地位。这样功利性的结合有什么感情可言？
现在狱门庭家的事业如日中天，孩子又懂事独立，有机会甩掉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女人，何乐而不为？
可是。
可是啊。
可是启太要怎么办呢？
芽衣突然想笑。
“我还真是个差劲的姐姐！最差劲了！”
她小声得说，翻了个身，抱着枕头，蜷起身子。
虽然对阿姨充满敌意，但是对于那个小小的，无辜的弟弟，并不反感。
尽管小时候也因为不懂事做过许多过分的恶作剧。
故意将他的衣服藏起来之类的，唆使他去做一些危险的事之类的，带着恶意嘲讽他之类的，强迫他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之类的——毕竟当时自己也只是个别扭的小孩子。
如果自己有个这样的姐姐，芽衣觉得自己说不定会做出很糟糕的事去报复对方。
可是启太没有。
他沉默，忍耐，宽容，善良。
就算不喜欢，还是会把自己寄来的画挂在墙上，对自己保持应有的尊重与和善，没有听他向别人抱怨或议论。
这样的弟弟。
这样懂事的孩子。
怎么能够让他经历和自己一样的事？
更何况自己的母亲和他的母亲不一样。芽衣的母亲在世时，是很疼爱大哥和芽衣的啊。
启太真是太可怜了。
芽衣将自己多年来的愧疚以及过犹不及的歉意强加在启太身上。认为只要这个家庭不散，母亲还在，启太就不会受到伤害。
但是对于启太而言，究竟什么才是最好的结果呢？
眼下，或许没有人知道。
包括启太自己。
次日，周五下午，启太去交申请表。
班主任对于启太决定参加大学内部选拔考试这件事十分支持，他觉得启太稳操胜券。
启太露出一个没什么精神的笑：家里的事还没有解决，但愿考试的事能顺利吧。
出门时，亚美和小惠手挽着手说笑着走过，启太低下头，不太想和她们说话。但是突然灵光一现，叫住亚美。
“放学之后有时间吗？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哦呀？”
亚美想了想，点头：“那就去学校后面的神社吧。那里没有什么人。”
“好的！”
启太给优发了短信，又告诉芽衣自己回去晚一点。
“唉？是要出去约会吗？”芽衣慵懒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过来，“晚饭怎么办？我和青山订披萨可以吗？又或者是吃罐头呢？口味很多种的样子，金枪鱼的比较好吃——”
“那些罐头是吉助的猫粮…”
“哎？不是吧！！！！”
电话那边传来芽衣的尖叫和吉助的笑声，启太禁不住想，这个风一般的姐姐不会是已经偷着吃了一罐吧？
想到这个，启太露出微笑：小时候你骗我吃狗饼干，如今报应来了哦！
“傻…傻笑…什么…呼。”
优出现，气喘吁吁。
“不是在训练吗？怎么跑过来了？”“看到短信，觉得还是要过来问问。”
优看看周围，伸手拉开一个空教室，推启太进去：“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想和亚美谈谈。”启太耸耸肩，一脸轻松的模样，“她的父母也离婚了。国中的时候。”
优不记得这件事，只是点头：“让她知道没有关系吗。”
“不会直接说出来的。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父母真得离婚了，我该和谁生活在一起呢？”
启太低下头，雪白的脖子露在外面，像一只温顺的小羊。
优伸出手，轻轻盖上去，揉了两下：“要不要来我家。”
“住所之类的还是能解决的。是说跟着父亲生活还是母亲——”“我是说，成为我家的家人。”
优说。
启太猛地抬头，优身子往后一仰，手滑下来。
启太上前半步，脸颊微红：“这算什么啊！成为你家的人不就是…那个…结——”
第52章 神社后的开导
启太猛地抬头，优身子往后一仰，手滑下来。
启太上前半步，脸颊微红：“这算什么啊！成为你家的人不就是…那个…结——”
“收养。”
优靠着一张课桌坐下，额前发被太阳染上棕色，眼瞳淡得看不出颜色。
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
启太扭过头，干笑两声：刚才想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想！
“收养是不可能的吧。不符合收养条件。”
“条件？”优蹙眉。
启太点头：“我又不是孤儿之类的——你不会不知道收养需要满足一定条件吧？”
优摇头。
“还真是…”“对于不必要的信息，我不会去记。”优拿出手机，教练打来了电话。
“快去训练吧。”启太推着他走出教室，“社团结束之后给我电话，我在神社等你。”
“嗯。”优转身时，差点撞在另一个人身上。
是浅草和也。
他正踮着脚擦公告栏上方的字。
浅草紧紧攥着板擦，双臂交叉挡在胸前，对优怒目而视——无奈头抬不够高，优将他直接无视。
浅草更加不开心：“撞到人都不会说声道歉啊！”
优低下头，看了浅草一眼，又回头看看启太。
启太指着公告栏最上方：“拜托了。”
优微微一笑，从浅草手中抓过板擦，将字全部擦干净，然后跑着离开。
浅草更加不开心：“喂！我是说道歉啊！这算什么！嘲笑吗！”
优怎么会嘲笑这个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否认识的人呢？他只是想到启太的某些瞬间而已。
在够不到放在壁橱最上面棉被的时候，会拉着自己的衣角走过去，指着棉被：“拜托了。”
或者是买了最喜欢的味增但是打不开瓶盖，也会将瓶子放在自己面前：“拜托了。”
这种时刻，可以被列为启太最可爱排行榜第三名了吧。
优再一次忍不住笑出声来——尽管此刻的他已经站在篮球场上，进行着高中时代最后几次的练习。
神社。
神社坐落在学校后面一座小山之中。走过橙黑相间的鸟居时，启太不由得想起轻田泽的神社，以及那次修学旅行时去过的神社。
总觉得神明实际上是存在的，他们躲在云彩里，一面喝着酒，一面微醺得看着人间百态。
“呃…要来一杯吗？”
混合着清酒的味道，从洗手池边飘来醉醺醺的声音。
启太侧身外头看过去，神社的小巫女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大瓶菊正宗，双颊泛红，眼神迷离看着他。
启太立刻走过去，夺走酒瓶：“你在做什么！未成年人不准饮酒！”
“啊？”
小巫女站起来，拍拍脑袋，不怎么清醒的模样：“未成年人？老子不是啦——酒还给我！”
手伸到启太面前，启太抱着酒瓶后退到祈愿板旁边：“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喝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区区人类不要管本大爷！”
巫女卷起袖子，一把抢回酒瓶，踉踉跄跄走进本殿，砰得一声关上门，启太叹了一口气：这是漫画看多了导致的重度中二病吧…说什么区区人类什么的，难道你还真是什么神灵？
“启太？你是有什么愿望要实现所以来这里吗？”
亚美走过来。
启太往本殿看看：大门紧闭，里面安安静静的。
不管那个巫女了，启太与亚美往后山走去。
后山种着大片竹子，风吹竹海，飒飒作响，世外桃源一般。
启太在一处供人休息的石凳上坐下，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口。
“今年暑假，我家发生了一些事。我听美和子阿姨说，她与你联系过。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
亚美意料之中的模样：“有时候也在想，启太君应该会过来问我吧。没错，我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从弓子那里听说的。”
启太点头：早就应该想到的，突然出现的弓子和自己之间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首先要谢谢你。很感谢你知道那件事却保守住秘密。”
启太微微鞠躬，亚美连连摆手：“因为是朋友不是吗？而且，毕竟那种事…启太肯原谅你母亲吗？还是说，无法接受呢？”
启太低下头，眼睛看向自己脚边。
他一直觉得，在某些方面亚美有一种超出同龄人的成熟，这种成熟从初中处理小夜子传播谣言开始到后来劝说弓子，让启太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向她求助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启太放心开口。
“我，很理解母亲的想法。”
亚美放心了：“那就好。能得到自己孩子的理解，阿姨心里的压力也会小很多吧。”
又问：“启太叫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个吗？”
果然被亚美发现自己还有别的意图了啊。
启太点头：“亚美对于这种事，我是说，有着这样取向的人，是什么态度呢？”
听到这个问题，亚美下意识皱眉。
她当然不会排斥，甚至对于这个很有兴趣——若不是这样，以前也不会那么热衷于撮合启太和优。
可是换做身边人的时候，亚美还是有了些忌惮。
现实中的阻力太大了。
那种无形的压力，尤其是来自最亲近的人的反对就像锁链将人心捆住。
亚美低下头：“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痴迷这种关系——当然，更多的是迷书中漫画中的那些故事，甚至觉得这样很萌。但是暑假时候接到了青山阿姨的电话，她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现在在改变自己的态度。”
启太立刻追问：“美和子阿姨说了什么！”
“阿姨说，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对于有着那样取向的人而言，他们真正希望的是被当做正常人。异性也好同性也好，没有任何区别，这才是对对方真正的尊重与认同——所以启太，你问我对这件事的态度，我的态度很明确。你的母亲没有和自己真正爱的人在一起。这是一件遗憾的事。就是这样。”
风吹来，卷起地上竹叶飞上天。
带着热度的太阳西垂，不时有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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