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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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狐言-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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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自从小草来到他的身边,明明一直在一起,却没有哪一次真正地了解过,小草吹的树叶,小草一直找寻的香包,小草渴望的单纯和快乐,他错过了太多……
  “好。”殷寒亭认真地点点头道。
  不知道何时他们才能圆满。
  “那我在这儿等你。”白泽摆摆手轻笑道,“我只敢喝了一口,你可能需要好好尝尝。”
  重云深处的凌霄殿,今日意外地没有传出丝竹乐器的曲声,天帝独自一人寂寞地撑在高高的金漆宝座上,飘渺的仙气遮盖住了他原本刚毅的面容,四周是那样地安静,直到守卫来报,他这才苦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道:“没找见人来和我算账?”
  门口步履沉重的殷寒亭眼神冰冷地望着他道:“不是你,是你们。”
  “你们?”天帝貌似疑惑地反问。
  “还有崇琰。”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殷寒亭那隐含着憎恨与愤怒的语气,让天帝微微一愕,紧接着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神终于几番流转之后彻底沉淀了下来,淡淡道:“我以为你是来怪我把崇琰送给梼杌。”
  殷寒亭顿时一阵心寒,他抬起凌厉的眼眸道:“崇琰欺骗我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这次终于轮到了天帝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他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立定,这里的高度正好,眼神落在龙君的发顶,也许能够尽量挽回他丢失的威仪。“就算我知道,那又如何?”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只听“嗡”地一声,大殿之内事物都在顷刻之间颤动起来,像是对于龙威的臣服,又像是在惧怕。
  殷寒亭身上龙气完全蔓延开来,殿内气温骤降。
  竟敢!竟敢这么不把天帝放在眼里!天帝也同样释放出全身的威压,大怒道:“你不要太过狂妄!”
  刚开始两股威压还不相上下地撕咬着,可是很快,殷寒亭就因为过于疲惫渐渐落了下风,他咬紧牙关,不再控制着自己胸中暴怒的火焰,“你能奈我何?!”
  他确实不是帝君的对手,但是……
  最强的一股龙息聚成龙的虚形撞上台阶,大殿在震颤,殿外也终于传来守卫和宫女们惊恐的叫声。
  “放肆!你这是要反了吗!”天帝被激得站立不住,而后又指着殿外想要冲进门的守卫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殷寒亭闻言冷笑道:“我为什么不反?你不仁,我不义,不过是常道!”
  天帝擅长弄权,在千百年前的大战之后,魔族销声匿迹的一段时间里,因为害怕自己弹压不住这群因为继承先祖血统所以一向目中无人的兽类,一手制衡之术玩得出神入化。这些殷寒亭都可以假装不见,可以任凭天帝削弱他在人界和海族间的影响,但是他唯独不能容忍的就只有欺骗!
  还有妄图将他们这些仙兽控制,这已经不是一个明智的君主所为。
  “你……”天帝紧紧蹙起眉头,半晌深吸了一口气,揭开了这块遮羞布后,他也只得忍着自己的怒意尽力安抚道:“寒亭,我对崇琰的确存有包庇之心,可是这件事并非我刻意策划,希望你明白。”
  但是……现下魔族出世,天宫处境艰难,已经不能再失去青龙这样的战力了。
  殷寒亭没说信或是不信,只保持着周身的气息直直地与他对视,问道:“崇琰的名字为何没有出现在天宫的名册上?”
  天帝也不再遮遮掩掩,“因为他本就是凌霄宫中的一面铜镜,只不过后来被贼人盗走,遗落下凡。”
  天宫中一面普通的青铜镜,由于吸收了足够的灵气,又在凡间寻得机缘,这才修出人形。
  “可惜他只能看见别人的脸,修出别人的身形。”天帝无奈,主动撤去身上的威压,先一步服软,“后来他又回到了天宫……他会修炼成你的身边人之事我也没有想到。”所以在发现殷寒亭痴心于他的铜镜之后他才会想要利用,千载难逢的机会。
  
  ☆、 第35章 小狐狸的酒
  
  听完殷寒亭半晌没说话。
  天帝蹙起眉道:“我没有必要为他说慌骗你。”
  “确实。”殷寒亭冷冷地勾了一下嘴角,从袖中缓缓摸出一块巴掌大的圆铜片,光华在他的手心一转而过后,圆铜片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这是一块完整的背面刻着繁复祥云图案的圆体青铜镜,正面平滑,颜色清澈,光可鉴人。
  天帝视线落在他手上时就彻底愣住了,迟疑道:“这是……”
  殷寒亭把铜镜捏在指间,另一只手扣了扣镜面道:“崇琰的真身。”
  天帝迟疑地往上面看了一眼,虽然他和殷寒亭之间还隔着好几步的距离,但只一眼,他还是惊讶地发现镜面里竟然困着一个人,那人用双手死命遮挡着自己的脸,殷殷的红色血迹流淌出胸口,沾湿了他原本白净整洁的衣裳,如果仔细附耳去听,甚至还有几缕凄寒的低泣声飘出,“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天帝眼神复杂道:“看来他还活着,不过百年之内再无法重现人世了。”
  “没错。”殷寒亭漠然地开口道,“不过,还不够。”
  崇琰哭泣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凄厉起来,不断地钻进天帝的脑海里,再想起前些日子他们相处时的琴瑟和鸣,天帝的脸面不禁有些挂不住道:“你今日到底要如何才肯罢休?”
  如何才肯罢休?他就像是傻子一样地被欺骗,所有本该属于小草的痴情通通错付给他人。单单只是要了崇琰的命未免难解他心头之恨。
  现在小草走了,他把他的心伤得那么重。
  于是现在最该做的自然就是——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殷寒亭攥紧铜镜,缓步向着大殿的正中央走去,天帝就站在第一级的台阶上,目光带着戒备地注视着最终在与他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站定的人。
  殷寒亭淡淡道:“我要他死。”说完,他却把那块背面纹路极美的青铜镜递到了天帝面前。
  天帝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也很快冷了下来道:“你要我来动手?”
  天帝没有接,殷寒亭也就一直保持着递出的动作,他手中的铜镜在他话音刚落之后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再低低地啜泣。
  大殿似乎一时被困在了某种艰涩固着的气氛当中。
  “你要我……亲手杀了他?”天帝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再次询问了一次。
  殷寒亭冷冷道:“对。”
  殿外传来凉风吹动常青古树的唰唰声,仙鹤偶然落在白玉石阶上,清亮地啼鸣,守卫们来回巡视的脚步,富有韵律,还有……镜中崇琰越来越粗重的喘息,以及紧随而来的瞬间崩溃的叫喊——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殷寒亭,殷寒亭——!!!”
  镜中的崇琰不再遮掩着自己的五官,他扑到镜面上,双手不停地拼命捶打着,终于露出了那张平滑的什么都没有的容颜,直到现在天帝才发现,原来那些声音并不是从镜中人的口中发出,而是镜子本身。
  “你不得好死——!!!”
  天帝揉了揉酸痛的额角道:“阿琰……”
  崇琰的喊声停顿了一瞬,随即哭道:“帝君……帝君你是当真不愿要我了?”那些他们在一起交颈而眠的日子,那些一句一句断断续续,比晚霞还要醉人的低语……
  难道都是假的?
  哪怕只有一句倾注了真心……他都不该……
  “你若是想要报复他,可以把他送给梼杌。”
  都是假的……
  崇琰绝望地在镜面中摔倒,果然……他是完完全全没有心的。
  殷寒亭冷漠道:“梼杌在找腾蛇,没空。”
  天帝负在身后的手指顿时一紧,自腾蛇从天宫离去之后,留在他身边可以与魔族抗衡的仙兽确实不多了。他先前决定留下崇琰,意图控制青龙,也是因为魔族还没有出世,但眼下的境况与当时做下决定时已然不同,人心离不得。
  “帝君!”崇琰的心彻底冷了下来,他哀声道:“帝君,我当年从凡间回到天宫,就只是为了你……”
  闻言天帝的脸色确实微微变了变,他没有接崇琰的话,却是对着殷寒亭道:“我和他……不说伉俪情深,但也是有一些感情的,这样未免太过残忍。”
  “帝君……”
  天帝停顿了一瞬道:“寒亭,你看这样,剔去他的仙骨,削去仙籍,再……打入凡世历经千百磨难,如何?”至少还能够留下一命,若是他在这里让崇琰的本体受损,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然而,殷寒亭听罢却面无表情道:“一次磨难就足够,就是现在。”
  他要天帝亲手结束最爱他之人的性命。
  他要崇琰也尝一尝被心上人伤害的滋味。
  天帝望着根本不为所动的殷寒亭,终究只能妥协。
  崇琰没有任何五官的脸还在镜面中不停地冲撞,“殷寒亭——!!!”
  “我诅咒你……”
  “我要诅咒你和画上的那个人……那只该死的狐狸!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殷寒亭的脸色顿时一僵,随后便是惊涛骇浪般的狂怒,他积压在眼底的风暴像是要把一切都掀翻,然而他必须克制着自己,死死地攥着铜镜,再一次递到天帝的面前道:“如果今天他不死,我不会善罢甘休。”
  天帝愕然地望着殷寒亭的手指不自然地兽化出青龙的利爪,那爪尖已经将铜镜镂花的边缘捏得粉碎,崇琰的尖叫喊只持续了短短几声,然后就再也发不出来了。
  不过镜面的正中部分还算完整,崇琰趴在镜面里喘息着,直到天帝终于放开了负在身后的手,接过它。
  “帝君……”
  这是前些日子曾不时在耳边轻柔回荡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是那么刻入骨髓地哀切。
  “帝君……我恨你……”
  天帝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也跟着痛了一下,他想起崇琰顶着那副秀致的面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那样温柔缱眷的神情,崇琰确实对他用情至深,往后漫长且没有边际的岁月里,还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么?
  还会有人像这般交付与他所有的爱恨么?
  天帝默然地低下头,看着镜中放弃挣扎的人,那人没有五官,说不了话,只能通过镜子发声,似乎也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良久,崇琰却像是与他心灵相通一般地伸出手,忽然再次遮住自己的面容道:“帝君,我不好看。”在魔族现世之后,他就知道天帝想要甩下他这个包袱,可是他争啊抢啊,拼命苟活,不过只是想在恨着他的时候也思念着他啊……
  “阿琰……”
  “往后,永不相见……”
  天帝手指一颤,青铜镜蓦地自行滚落了下去。
  冰凉的地面上,只听一声碎裂的脆响,原本就已经有了断裂痕迹的铜镜就这样生生摔成了两瓣……
  尤其死在心上人手里,倒不如……
  让自己再多送一程。
  殷寒亭离开凌霄殿去寻找白泽的时候,天帝又坐回了他高高在上的金漆宝座,周遭云雾缭绕,朦胧深重,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神情。
  白泽还在天阶的边缘发呆,看到殷寒亭面无表情地走近,也不多问什么,只是道:“听说腾蛇从这里跳下去了。”
  殷寒亭闻言抿紧了嘴唇,“还能再找到他吗?”
  白泽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好说,他现在的心智,就跟个孩子似的。”
  殷寒亭只能沉默下来。
  “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我们去昆仑拿酒。”
  提起酒来,白泽上仙两颊的酡红更甚,他领着殷寒亭驾上浮云,前往曾经去过的昆仑山,那个被冰和土封闭而成的洞穴酒窖,离得那么远,却似乎就已经能够闻见扑鼻的酒水香气。
  在快到达昆仑山境内的时候,目光所触及到的一切都是白色。
  殷寒亭忽地问白泽道:“上次你剥的莲蓬,有种子么,给我几颗。”
  “种子?”白泽讶然道,“种去东海?”
  殷寒亭点点头。
  白泽顿时抽搐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半晌终于想起来问道:“是那只小狐狸喜欢?”
  殷寒亭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白泽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叹,不过还是认真回答道:“种子有,不过东海只怕栽不活。”
  “我尽力一试。”
  说话间,昆仑山已至,殷寒亭跟随白泽进入满是醇香的酒窖,里面的酒坛子比先前来时堆积得更多,都快把洞穴门口都堵住。
  白泽大概是已经准备好了的,进去后径直走到了石桌前,从桌上拎起用草绳扎紧的两个酒坛子道:“就是这个,小狐狸写了他自己的名字,我差点没认得出来。”
  殷寒亭伸手接过,掂了掂手中酒坛的分量,冷冷道:“你私藏了。”那一次小草制酒,用的明明就是半个多高的缸子,倒出来后分量至少也该是现在的七八份。
  白泽赶忙大呼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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