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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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潮-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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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望着工人们把高天河送进自己的汽车,赵振涛说,这个高天河名字怎么这么熟呢?熊大进说这孩子是个孤儿,海洋大学毕业后就分到水产局,现在调到海港指挥部了。这孩子很聪明很敬业,这次的科研成果,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呢。
  赵振涛马上想起四菊说过高天河。朱朱退亲的时候,小乐误以为高天河抢走了朱朱。后来高天河在盐化县科委搞了一个海洋与养殖培训班,四菊参加了这个培训班。四菊的养殖场还聘请了高天河作技术顾问,帮了四菊不少忙。海港与老蟹湾百姓的亲情关系是值得提倡的。赵振涛想马上给四菊打个电话,告诉她高天河眼睛受伤了,让她抽空去盐化医院看看他。
  赵振涛临离开港口建设处,与熊大进分手时,熊大进一再叮嘱他不要把他讲的婚事说出去。赵振涛满口答应,同时感到他无法改变熊大进的生活。他把米秀秀带到海港就是对自己的养老做了准备。赵振涛相信这个世界有真正的爱情了,刻骨铭心的爱情,却不浪漫。
  临走时,熊大进说:“赵市长,今冬过去,我就等着大干一场啦。雪天就是歇着睡觉的好时候,我就喜欢睡觉做梦。岁数大了,争不过了,就做个梦安慰安慰自己吧!”


  一句话说得赵振涛有些伤感,他说:“老熊,别大悲观,我们老蟹湾的渔民有句土话:风暴时抛锚,风和时扬帆!”
  熊大进没再说话,雪落满了他的头。
  赵振涛冒雪步行来到家里,看见赵老巩正在用柳条子做灯笼。雪花一飘,赵老巩心情就好,老人很有兴致地告诉赵振涛:大冬天的没事情,村里组织一个雪灯会,到时你把男男也从省城里接来看灯吧。赵振涛点着头,想起小时候闹灯会的情景,恍惚就在眼前。老蟹湾是个喜灯的地方。他听父亲说过,当年日本人到老蟹湾建港,是因为老蟹湾芦苇荡北边的土地能种稻子,日本人想建设后方粮食基地。村里好多人都被抓去做劳工种稻子。渔民哪里会种稻?日本鬼子找来农民指导,渔民就学会了种稻。风暴潮把日本人打懵了,再也不敢建港,可渔民们的稻子却长势喜人。赵老巩他爹是拿灯抗日。一天夜里,他们做了无数的灯笼悄悄挂进稻田里,夜半时分统一点起来。灯笼一亮,螃蟹就都爬上来,就像老蟹湾历史上的蟹乱。河蟹海蟹忽忽涌涌上来了,一夜之间,齐刷刷的稻子就被螃蟹咬平了,气得日本鬼子举着战刀将螃蟹劈成了螃蟹酱。
  赵振涛边想着边看爹做灯笼,一边在家里等着司机。不一会儿,赵小乐抱着一个乱哭的孩子走进来,伴着孩子的哭声埋怨道:“真倒霉,偏偏碰上四菊,大雪天给人家看孩子!”
  赵老巩问:“谁家敢让你小子看孩子?”
  赵小乐看见赵振涛,打着招呼,就把孩子放在炕头。孩子包裹得很严实,小乐解开孩子的小被说:“小狗日的,你可别尿啊?爹,你说四菊这人有意思不?她听说海港高天河那小子眼睛被沙子喷坏了,就把邻居二嫂子叫到县医院去了。她说娘们儿的奶水能洗好眼睛,这不,把二嫂子的小崽儿扔给俺啦!”
  赵振涛笑着说:“我知道,高天河眼睛被沙子喷了,是我告诉四菊的,那小伙子不是四菊的顾问吗?哎,我还刚知道,奶水能治眼睛?”
  赵老巩说:“用奶水洗眼,特别是洗咱老蟹湾的黑沙喷坏的眼睛,是再好不过啦!”
  赵振涛说:“四菊还挺行啊!”
  赵小乐撇着嘴说:“行啥?人家刘连仲都吃醋啦!俺看四菊是喜欢上了姓高的那小子。”
  赵老巩瞪了小乐一眼:“你胡说啥?”
  第七章
  赵振涛在老蟹湾的雪灯会之后回了一趟省城,主要目的是找傅省长落实从金山水泥厂挖钱的事。高焕章对北港铁路的上马十分支持,他是在去南方珠江三角洲参观考察回来后,态度明显转变的。他看出没有与港口相配套的交通网,新港就是个废港。他在万般无奈之下,让赵振涛先斩后奏。他大胆地说:丢了乌纱帽算我的!赵振涛为高焕章的态度而感动,可他还是想到省城做最后一次努力,顺便看看刚刚考完试的妻子孟瑶和女儿男男。
  因为知道傅省长马上要出国,汽车刚驶进省城,赵振涛就让司机直接往省政府开去。在车上他就把电话打给了傅省长的秘书,傅省长仅仅给了他二十分钟的会见时间。见面后,傅省长说:今年是我们工作十分严峻的一年。农村改革的滔天巨浪,已经叩开了我们城市的大门。城市能不能勇敢地站起来迎接农村的挑战,已经成了决定我们命运的关键所在。城市改革靠什么?还是要靠企业,只要是对今后企业发展有利的,你们就大胆地进行尝试!
  傅省长对金山水泥厂暂不纳入财政的请求只字不提。可赵振涛眼睛一亮,茅塞顿开,埋怨自己,你还要傅省长跟你明说吗?这不是全都告诉你了吗?他马上给高焕章打了个电话。他是在与省城的几个朋友吃过晚饭后,才回家休息的。
  孟瑶见到赵振涛着实激动了一下,细细打量着他。女儿男男笑着说:“妈,快说,我爸是胖啦,还是瘦啦?”
  孟瑶摇了摇头说:“他呀,没瘦,好像胖啦。你们北龙是不是有好吃的?”
  赵振涛说:“北龙依山傍海,比咱省城吃得好。”
  孟瑶笑着说:“你这饭桶市长,还有脸说呢。我爸对你在北龙的工作不满意!真的不满意!”
  赵振涛吃惊地问:“老爸主要不满意在哪里呢?”
  孟瑶说:“老爸说,你们的北龙港下马啦,省里震动很大,你这个当市长的干啥吃的?没资金,那么大的一个城市,从哪儿挪不出一点钱来?哎,你别生气呀,爸也有夸你的时候,说你在北龙树了个典型,叫秦本贵。这不代表我和男男的意见。你别要什么政绩,人好好的就行啦,将来跟我一起出国。”
  赵振涛很想辩解,但想想跟孟瑶和男男说什么都没用,就说:“这回大忙,明天就得赶回去,不去看老爸了。不过请你捎个口信,我们北龙港是以守为攻,到时候他老人家看得见!咱不提北龙港啦,先说你吧,年前能走吗?”
  孟瑶不解地问:“听你这口气是着急了?赵振涛啊赵振涛,你是不是见了那个孙艳萍,就瞅着我们长气啦?”
  赵振涛沉下脸说:“你看你,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孟瑶说:“你别不承认,你翅膀硬了是不?你抓了个破典型就自以为行了?你能够得着潘书记和博省长就……”
  赵振涛烦乱地摆摆手:“你原来没这么多鬼话的,今天是吃错药了吧?我问你走,是跟你商量男男上学的事。你到大洋彼岸享福去啦,我和男男也得活啊!是不是男男?”
  男男说:“就是,妈妈不管我唆!”
  孟瑶撒开了头发,黑发松松散散的。她边拾掇东西边说:“男男,你个没良心的,平时妈对你多好?你和你爸合着伙气妈?妈不跟你一般见识!男男,你明年就要考高中啦,愿意跟着姥姥在省城上,还是愿意跟你爸爸到北龙一中去?”
  赵振涛说:“北龙一中可是长江以北有名的重点学校啊!”
  男男搂着赵振涛的脖子说:“我要去北龙一中,到时候还可以去看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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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瑶摇了摇头说:“对北龙一中的升学率,我是佩服的,我们学校就有北龙一中来的学生。可那大多是些高分低能的孩子,我不想让男男成为高分低能的孩子。还有,听说那里的管理特别严格,男男你吃得消吗?”
  赵振涛说:“不管她吃得消吃不消,他只能回北龙。姥姥那么大年纪啦,身体又不好。再说,你哥你弟弟那几个孩子,娇惯得不行,与男男到一起,又打又闹的,影响学习。我们男男是最优秀的,要考全国最好的大学!”
  男男咬咬牙说:“妈,我就去北龙啦!”
  孟瑶叹了一口气,说:“我到了那里就不回来啦,不跟你们生气啦!”她眼睛里一点神也没有。其实她是个很单纯的女人,大学毕业后仍在大学校园里工作,由于父亲的地位,几乎没有受过一点人生磨难,所以即使到了海外,她也不可能留在那里。但她又无法说服赵振涛跟她一块去。
  赵振涛知道孟瑶嘴碎,心里还是不能走远的。女人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是两回事。赵振涛开始调整策略,说一些孟瑶爱听的话。孟瑶脸上马上就有了喜悦,桃红色的喜悦。
  考完了试的孟瑶很轻松,夜里与赵振涛还有一段久别胜新婚的温存。孟瑶先是用雪白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洒过香水的被窝里就有了响动。她的两条腿插进男人的两腿中间,很快拧成了麻花。孟瑶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更为真实,更接近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而赵振涛就带着官场的那一套,整天戴着面具。她不解的是,像她和他这样活法不同的人,怎么会这么铁地搅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赵振涛没有惊动熟睡的孟瑶,与上学的男男一同起床。男男要到学校吃饭,赵振涛没吃饭就赶到宾馆,找到司机想尽快回到北龙去。
  汽车刚刚出了省城,进了高速公路的入口,齐少武就把电话打过来,说盐化的盐场与碱厂打起来了。盐工们抢了碱厂袁厂长的汽车,还惊动了公安。赵振涛追着问:“这回是不是你小子捣的鬼?”
  齐少武矢口否认:“哪能呢?我是主管副县长,还有把尿盔子往自己头上扣的?”
  赵振涛的手机没电池了,他关掉电话,想象着盐场和碱厂到底能闹到何种程度?盐化是他的包片蹲点单位,他在调研中对盐场和碱厂的矛盾有一些了解。这些矛盾还是那个李广汉埋下的:碱厂欠着盐场一千四百万的债务,碱厂又欠着金山水泥厂七百万的债务,而渤海对岸的卫原化工厂又欠着碱厂的一千七百万的债务。他想,如果这些“三角债”不能及时清理,从金山水泥厂抽出建设资金来将是一句空话,而且还有可能使北龙的财政在他手里发生第一次崩溃。不能再拖了,不能再拖了!赵振涛心急如焚。2情况十分严重。盐化盐场盐工们把北龙碱长袁义良厂长的奔驰汽车给抢走了,袁厂长当时并没在车里,他被一些盐工堵在了办公室。
  事情闹起来的时候,盐场的佟长贵厂长并没有在场里,他带着财务科的几个人到外地要账去了。盐场进入冬天还能产盐,可是没有一点资金,实在是转不动了。盐工心里除了咸,更多的是愤怒。李广汉被处理了,多多少少替他们出了一些气,可这并不能维持长久。整个盐化还没有不开工资的地方,而他们看着盐场高高的盐垛自己却一年拿不到工资。
  佟场长是接替李广汉的原来的副场长,他答应在人冬下雪之前把工资开了。茫茫的百里大盐滩到处都是盐的颜色,天地白了,可盐工们的眼睛却血红血红。他们自发组织起来二百多人,首先把碱厂的袁厂长围住,抢了他的汽车,紧接着就把运碱的小公路给截了。过去这条公路是运盐和运碱的共用车道,是四年前两家共同出资修建的。盐场周转不开了,运盐的汽车都加入了运碱的行列,连盐场的车队也被他们租了去,还包括葛老太太的个体车队,这都说明碱场有钱。他们有钱发展自己却不还盐场的欠债,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由于盐工们分不清哪辆是碱厂的运输车,哪辆是个体运输车,他们一概截住,还逼着司机们把车上的碱面统一卸到盐场去。碱厂的司机没怎么闹,个体司机却气炸了肺,碱面从他们的手里被抢,碱厂是要找他们索赔的。双方先是对骂,继而就厮打在一起。碱面飞扬,拳脚和棍棒飞舞,吼声骂声中夹杂着时而爆响的车斗被掀的声音,构成了一片红与白的混乱世界。
  大碱厂向盐化县政府打过来求救电话时,正赶上副县长齐少武值班。齐少武是从盐场出来的干部,自然从心里偏向盐场。他接到电话就向柴书记和白县长做了汇报,然后就带着县公安局的公安干警快速赶到出事现场。盐工和碱厂司机浑身都是白的,脸上手上除了血色,也仍旧是白色,简直像一群白面鬼。公安干警猛一阵镇唬,厮打逐渐停止了。齐少武站在汽车上,一手拽着扶手,一手高高地挥舞着喊:“有话好好商量,打架就能解决问题吗?”双方脱离了接触,局面很快就控制住了。
  盐工们一看是齐少武,就一同跪下说:“齐场长,您可得给俺们做主啊!狗日的碱厂肥得流油,愣是不还债。俺们都一年没开支啦,您可不能不管哪!”
  齐少武口气极为严厉:“你们佟场长呢?是他让你们闹的吗?”
  盐工们说:“佟场长一直压着俺们,他不让闹,可他又弄不来钱。他又去外面要账去啦。他走了,俺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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