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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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日-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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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笛得到了从炼的墓||穴中爬出来的毯子,她动情地对恒娥说:“这是我母亲织的毯子,她有一千只鸽子的魔力。” 
  此后恒娥会经常来到嵩山,每次都住在笛的院子里。人们不禁说,这象牙般的王后也许加入了笛的独身女巫和女猎手们的行列。这个猜测不无道理,但很难证实。从恒娥的角度说,也许她那巫儿的升天梦想在笛这里找到了支持;另外,在很大程度上,笛的启发也使她免于成为一个纯粹的怨妇。 
  在洪水开始退去的当天晚上,恒娥的酒宴到了高潮,所有人都喝醉了。羽烛拉着闻观要回屋里“跳舞”那会儿,羿对恒娥提出了同样的请求。恒娥笑着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跳舞了,但我们从来没有手拉手谈恋爱。”羽烛和闻观走后,羿就拉着恒娥的手说:“我们谈恋爱去。”羿回到房里才发现恒娥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他们手拉着手说了半夜的废话,随后发狂的羿把她一直折腾到了天亮。恒娥认为这不过是他们夫妻冷战关系中又一阵回光返照式的热乎,但是,她对他们之间那起起落落的事情已经完全想开了。         
河伯与应龙(1)       
  大河之神河伯有个冷飕飕的名字,叫做冰夷。他是一条古老高贵的龙,由昆仑山上的冰雪孕育,人们相信他是最早下界的神灵,主宰大河的广大流域——从昆仑山的冰川一直到渤海沿岸,地盘差不多贯穿了中原的北方。在远古时代,中原人对天国的信仰就是从对冰夷的恐惧开始的,因为他主宰的河流喜怒无常,威不可测,人们倘若怠慢了对他的献祭,就会有一场滔天洪水。所以古代中原人在还没学会观察天象时,就已经知道崇拜他了。冰夷资格如此之老,以至他自称为“天的长子”,昆仑山上的诸神也都承认这一点,并且还尊称他为神伯。据说,黄帝自命“天子”的时候,特意征求了冰夷的意见,在得到十二个美女之后,这位高贵的河神慷慨地同意了,他说:“以后帝王可以称为天子,不过你们都要记住天的长子是谁。”从那以后,中原的帝王都要祭拜和供奉他们的这位兄长,后来就有了“真龙天子”一说。真正见过冰夷龙颜的人也都是开国的帝王,他虽然古老,但形象却像纯净的冰一样恒久光鲜。他通常是一个绝顶漂亮的粉面小生模样,在水里巡游的时候,他的下半身会变成长着银色鳞片的鱼,也同样溜光水滑;当他飞起来的时候,他就化为雪亮的大龙,在夜间,他反射的月光足以照亮整座山。他上一次露面还是在禹治水的年代,相关的记载说,他从水中出现,只露了半截身子,玉面长腰,光辉耀眼,禹和众人没敢仔细看。应龙当时也在场,他记得冰夷交给禹一张河图,而且不太情愿,因为他喜欢发大水,那样他的领地就更大了。另外,禹在临别时曾壮着胆子跟冰夷说了一句话,他说:“您为什么不退了洪水呢,省着鄙人劳师动众。”冰夷回答他说:“可怜的人,发大水就是为了让你忙活的!” 
  这位河神深居简出,但生活放荡奢华,以贪恋女色闻名,他手下有一群被称为“河伯使者”的家伙,每年在大河两岸为他挑选美女,选中的姑娘会被道士们打扮一番放到一个花篮般的祭坛上沉到河里,然后由专门负责送亲的水妖把她带到冰夷位于大河源头的水下宫殿,成为他的“河妾”。这个规矩据说有上千年了,早先大河两岸的诸侯是把自己的公主献给他,大禹治水之后,这位河神发了“慈悲”,开始在民间选美,这样一来,所有生出好姑娘的人家都开始提心吊胆了。 
  羿很早以前听宫中的老祭祀们说过这位神灵,但他从没有把一条龙放在眼里。在他登基的第二年,他知道了中原人居然有用女人祭拜河伯的传统,他认为在他统治的世界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对他的羞辱,因此他颁布了禁止用活人祭神的法律,他还公开声称,中原人与其把他们的姑娘扔到河中,还不如把她们塞到他的武士的帐篷里。自从这条法律颁布以来,五年中他统治的世界从未发生过水灾,据说在有些偏僻的地区,为了对付河伯使者的威胁人们想出了用雕像和母猪献祭的折衷办法,也没出什么事。这期间,人们对射日天子又废除了一个让他们劳民伤财的信仰,自然感激了一通。不过,当三场洪水一来,人们马上重又体会到信仰的弥足珍贵了,他们都希望羿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治水方式成功之后,他能一边修筑堤坝,一边跟大河之神握手言和,因为每年牺牲几个小妞对他算不了什么,说到底,人们还可以让他和他的武士们先捡肥的,把剩下的送给神。这事儿换成别的天子不敢想象,对他来说却是可以跟河神商量的。在洪水刚退去的时候,人们都这么呼吁,大臣们还把这事儿一本正经地写在奏章里,他们甚至用紧急做出来的人口调查向他报喜,说民间的姑娘过剩,而且女孩儿的出生率不断提高,天子今后不用担心后宫的佳丽短缺。羿对此的反应很不耐烦,“我可不吃这一套,”他骂骂咧咧地说,“我不能让一条泥鳅把我吓唬住。” 
  羿有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的盟友,那就是应龙。与那位享尽繁华香火的河神相比,同样古老的应龙的命运就像一头任人使唤的耕牛。他很久以前为此发过牢骚,他说,“命运对我不公,那个花花公子永远都在享清福,他发洪水的时候人们为他上供;他玩女人的时候,人们还称他为母亲河呢。而我除了为神祗和天子流血厮杀挖沟降雨,只能守在又咸又苦的青海,好像我是咸盐变的。”后来,就是在大穆之野发洪水期间,应龙得到了有关他升入昆仑山的最后一个预言,预言说,河伯为了取一个祭品将在嵩山附近出现,而应龙要跟河伯争神,因为他们两条龙只有一个能上天。应龙为此来到嵩山,在洪水消退之际,他认为到了改变他那耕牛似的命运的时候了。那时,恒娥正好在嵩山摆了酒宴款待蚩尤王羽烛,这个老战神先高高兴兴地豪饮了一气,然后他对羿说:“以后谁也不需要祭拜河神了,因为我正要消灭他。”羿听了他的话很高兴,他说:“你早该这样醒悟了,你要是杀了他,我就让人们祭拜你,反正你有酒喝就行了。”他问应龙需要什么帮助,应龙说他只需要炼当年带给蚩尤人的那幅世界地图,因为河伯行踪诡秘,通常住在昆仑山下面的冰川中,但有时候也会跑到大河流域的其它什么地方,而大河的源头和支流千头万绪,没有那幅神奇的地图的指引,谁也找不到他。那幅地图在笛的手里,笛当时把它拿出来交给应龙,并笑着对他说:         
河伯与应龙(2)       
  “也许炼当年把你的脑袋和这幅地图一起拿回来,就是为了现在能用上。” 
  日奴和夜奴这时在旁边说:“也许不止如此,这幅地图会让很多人找到他们的归宿。” 
  应龙撂下酒碗当天就出发了。他跟河伯发生了一场争神之战,而战场在这个世界的隔壁,倘若说起来,它大概就像悬崖上的两条长虫在争夺一团人们根本看不见的仙气。 
  两天后,也就是闻观突然消失的那天中午,一伙渔民在大河岸边发现有一个活像冰山的怪物在水里漂浮,他们用渔网把它捞上来,认出那是一条几乎被冻成大冰棍的龙,还被剜去了一只眼睛。人们把这条龙抬上嵩山,羿紧张地察看了一遍这条难以辨认的大龙的身体,最后在他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圈刀疤,他长叹了一声说:“可怜的老怪物,这回你可活不长了。”从洪水里捞上来的正是应龙,他眼看就咽气了,笛赶过来看了一眼,说:“快去请恒娥带着酒瓶来,也许酒能让他缓过来。”恒娥那会儿还没下山,她让人们把应龙放在一个空水池里,然后用罐子里的酒把池子注满。三天三夜之后,池子里的怪物发出咕咚咕咚的饮酒声,池子转眼就干了,随着这条龙抖落身上伤痕累累的鳞片,他站了起来,变成原先众人熟悉的那个苍老的巨人。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赞美恒娥和她的酒,第二句话就是建议羿以后要老老实实地去祭拜河伯,因为这条高贵的龙就像冰川一样难以撼动,不可战胜,他的结论是:“反正我不是升天的料。” 
  最后,应龙透露了一个秘密,他说,失踪的闻观是被河伯抢走的。 
  这件事得到了闻观家人的确认,他们讲了下面的故事:河伯劫走闻观跟一个献祭的承诺有关,她刚生下来时,天空飘浮一块彩色的大冰块,发出美妙的音乐,随后冰块降落到大河里,逆流而上漂上了天。不久,河伯通过羲和九世易尊转告女孩儿的父亲旷,他说,羲和家族和王室将有一场大的灾难,如果他们想摆脱灾祸,就得在这女孩儿长大后将她献给河伯。旷起初屈服于神的旨意,在一次祭神仪式上,他向河伯做了许诺。但是当闻观快要长大时,旷为自己圣洁高雅的女儿而骄傲,决心让她摆脱成为“河妾”的命运,因此把她秘密地送到了扶桑,而用了一个女奴给河伯献祭。后来羲和家族果然发生一系列不幸。但河伯仍想得到那个冰天使,因为有个预言说,闻观具有当年使黄帝升天的那些女人的功效,得到她会让这位河神变成天神。为了彻底摆脱他的纠缠,长大后的闻观去了玉山,她发誓要保持Chu女之身,把自己献给玉山的女神西王母。于是,西王母成为女孩儿的庇护者(这个庇护同时也成了对她爱情的诅咒,以及使她失身的人的死刑判决)。但是,当闻观和羽烛恋爱,并准备向羽烛献身时,她就违背了自己的誓言,玉山的女神因此抛弃她,河伯冰夷于是来嵩山索取他的祭品。 
  这个故事让羿痛苦不堪,他认为如果那个河神就这样在他眼皮底下抢了这个女孩儿去当什么“河妾”的话,那不仅是对他和羽烛的侮辱,还会让他们遭受永久的煎熬。他开始整天担心这只肮脏的泥鳅已经让闻观忍气吞声了,因为他认为女孩子在被征服了之后,通常也就认了命。他说:“我宁愿闻观自杀,因为我不能设想她在那只泥鳅的床上哭!”这时,日奴和夜奴又提到了另一个不幸的姑娘,他们说,河伯亲自动手抢女人,在以前还有一个先例。羿问上一次是谁被抢了。连体兄弟说: 
  “是伏羲的女儿,她在洛水边上被冰夷拖进水里,人们现在叫她洛神。” 
  他们说即使伏羲也无法惩罚冰夷,因为他女儿成了人质,而罪犯出身高贵。 
  羿浑身颤栗了一下,他感到另一个世界正在向他悄悄靠近。         
辉芒的礼物(1)       
  洪水退去之后,所有人都指望过上太平日子。而羿却想找河伯冰夷算账——尽管他对这个隐藏在遥远深渊中的“三栖动物”的了解还不如一个渔民。人们纷纷劝他打消这个念头。第一个劝阻他竟是河伯的死敌应龙,他说:“算了吧,你如今不需要再发疯了。”他还提醒羿,河伯夺走了炼的那幅地图,这意味着没有人会找到他,而就算羿找到了他,他也会在没有边际的云雾里看着自己被冷风吹成一堆冰碴儿。羿很失望,他骂应龙打了一次败仗就成了软蛋。 
  后来他去蚩尤人那里寻求支持,在羽烛的住处,他看见炼的儿子正坐在床上前后晃悠,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他的母亲灿蝶儿则学会了制造冰块,她手里举着一块冰从地窖里钻出来,把它交给羽烛。羽烛接过冰之后就把它贴在脸上轻轻地蹭着,眼睛里流出两行泪水。他把那块贴在脸上的冰当作了一个女孩儿冰凉的手。灿蝶儿对羿说:“他现在在恨我呢,不过都会过去的。”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他心里发誓要把他的兄弟从这场癔症中拯救出来。他接着去找子牙,询问他的巫术中有没有能找到一条该死的龙的办法。子牙说他只是个寻找归宿的巫师,然后他劝说羿不要再折腾了,因为蚩尤人并没有失去什么,而且闻观离开羽烛,对羽烛有好处,因为反正他们除了手拉手之外什么也不干;至于羽烛的病,子牙认为他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好起来的。老巫师有黄也确认这一点,他正在研究给羽烛清洗掉有关他对闻观的记忆,这需要一个稍微复杂一点的催眠术,但老头儿很有信心,因为当年他在山谷里就差点把这种巫术用在落天儿身上。羿随后来到笛的住处,恒娥和紫童都在那里,她们当时在有说有笑地逗鸽子。羿这时候发现也许所有人都被洗了脑,那个失踪的女孩儿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以至这三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也没有对闻观遭到绑架一事做出应有的反应。羿认为这很不正常,他直截了当地说:“你们不觉得我应该去找找羽烛的女孩儿吗?” 
  紫童耸耸肩膀,说:“我如果知道她在哪里,一定会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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