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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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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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说……”骷髅脸放下木槌,又从桌子上拣来一柄带着锯齿的小刀,在手指间灵活地翻转把玩着。“一个男人身上最受不了痛楚的,是哪个部位?”
  容玉山脸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身体中央却不由自主地泛起寒意。
  “这个还用问?”在旁看守的一个汉子狠狠地说,突然就一腿猛蹴在容玉山下阴。
  脑袋爆闪出暴烈的白光,下体的剧痛一阵接一阵,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无形魔爪从下方伸进了腹腔,不断地在猛力掏挖拉扯。
  容玉山的身体从椅子上向前翻倒,像虾般弓缩成一团,蹲踞在自己的呕吐物上。钉子仍然把脚掌牢钉在地。三个汉子一涌而上,又朝他踹踢了好一大轮。
  “够了,要死人啦。”骷髅脸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教三人停止殴打。骷髅脸做了个手势,其中两人左右托着容玉山的腋窝,令他身子站直起来。容玉山的身体仍然无法停止颤抖。
  骷髅脸缓缓把锯齿小刀伸向容玉山的裆部。容玉山无法看见刀刃,恐惧却更加倍。
  骷髅脸在微笑。他观察出,面前这个“丰义隆”年轻干部的意志已经开始动摇。
  容玉山感觉到冰般的刀刃贴在他下腹皮肤上。
  割裂的声音。
  束带被切断了。早就沾满粪尿的裤子褪落到地上,暴露出已经肿胀成梨子般大的阴囊。汉子们不禁哄笑起来。
  “唉!变成这个样子,还能用吗?”
  “看见这个,别说女人了,连母猪都吓跑啦!”
  骷髅脸却没有作声。他默默从口袋掏出一段细绳,小心地束紧容玉山阴囊的根部。
  刀锋在容玉山眼前晃动。“看见上面的锯齿吗?用这个来割,比用普通刀子要痛许多啊,跟前天切手指时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男人的语气并没有威逼的意味。“现在说吧。一旦动手了,到半途受不了痛才肯开口,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得好。”
  一阵静默。
  就在这沉静的时刻,外面隐隐传来十数记敲击金属的声音。汉子们没有理会,大概是附近哪户人家在补铁锅吧。
  ——所有人都看不见:容玉山听到这金属敲打的节拍后,浓浓的双眉耸动了一下。
  容玉山的嘴巴在嗡动,似乎想说些什么,骷髅脸马上示意汉子拿水来。
  容玉山吞不下那冷水,呛咳了好一会儿,才用微弱的声音呻吟:“你……叫什么……名字……”
  骷髅脸失笑。“你为什么要知道呢?没有意思嘛。我只是收钱来做事的。他们才是你的敌人。”
  “我……”容玉山说着,脸上的伤口全都裂开流出血水来。“……我……要杀死的人……我都想先知道……他们的……名字……”
  骷髅脸叹息着摇头。“别再作梦了。也许真的有一天我会给人家杀了,可那人绝对不会是你。好了,开始说你应该说的话吧。”
  “不。”容玉山的声音衰弱但坚定。“杀你的人是我……就在今天……”
  屋子前后门同时被轰然撞开。
  门外闪着兵刃的反光。
  三个汉子惊呼着,放开了容玉山,扑向搁在屋角的兵器。
  骷髅脸的男人仍然握着小刀,整个人僵住了。
  失去支撑的容玉山却仍然站着。
  浮肿的眼皮暴睁,露出仍然清亮的双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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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叫在屋子里回响。
  脚掌离地而起。钉子仍留在木板地上,钉头带着撕裂的血肉。
  容玉山像猛兽般扑向骷髅脸的男人。
  骷髅脸本能地举起小刀,砍向容玉山的头颈。
  容玉山伸出左手,准确无比地把刀锋握紧了。锯齿深陷在指掌里,他浑如未觉。
  被恐惧吞没的骷髅脸,把一切生存的希望寄托在这柄小刀上,用尽全身气力拔拉。
  容玉山左掌尾、无名二指,从此永远脱离了他的身体。
  他不在乎。
  他眼中只有这骷髅脸男人的咽喉。
  他张开嘴巴,两排仍然整齐完好的牙齿,他即将品尝仇敌的血肉。
  隐约的马蹄声把容玉山从睡梦中唤醒。他想从柔软的大床上坐起身子,可是腰背的骨头僵硬得像上了锁一样。
  守在睡房的侍从听见容祭酒的呻吟声,马上拨开纱帐趋前来搀扶,然后拿起挂在床角的锦织披风,轻轻盖在容玉山肩上。
  容玉山眯眼瞧着侍从那圆胖的脸,正想说话,一时却记不起他的名字。容玉山犹疑了一会儿,然后无言略一招手。侍从把早已准备好的温热水盆拿来,水面漂浮着淡香的花瓣。
  ——从前在帮会里,下至洗马的小弟,我全都记得名字……
  六只指头掏着水,缓缓淋上满是伤疤和皱纹的脸。
  ——真的老了吗?……
  外面的马蹄声仍持续,他知道骑者是自己的儿子。
  穿上鞋子,拿起了拐杖,容玉山缓缓步出房门。
  是初夏的午后,可是室外那阵轻风刮过来,他的身体仍不禁哆嗦了一下。
  “午安,容祭酒。”守在房门左右的部下俯首说。
  他们的名字,容玉山倒记得,已经在他身边做事有两年多。容玉山盘算着,是不是到了该把他们换走的时候。
  自从十年前决心要培养儿子作接班人开始,容玉山便不断撤换身边的部下。从前开帮立道的心腹要员,不是死掉或告老还乡,就是给调到外省的分行去。十年下来,高级干部已换过好几批人。他不希望在自己的班子里存在任何拥有特殊地位的人——任何具有资历和实权、足以在他去世后威胁他儿子的人物。
  缺乏了像庞文英“四大门生”般的心腹,后果是大小事务都得容玉山亲自视事。可是他仍凭着过人的魄力,把本系的“丰义隆”组织维持得紧密有条。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比庞老二衰老得多吧——容玉山常常如此想。
  他踏前倚着二楼的朱木栏杆,俯视下方偌大的后花园。
  容小山赤裸着上半身,策骑那匹西域来的纯种黑马,绕着鲤鱼池尽情地疾驰。汗水在他白得像雪的健美胸膛上反映着点点阳光,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迎风飘飞,人与马都充盈着一股不安分的能量。
  容玉山微笑。这孩子实在太俊了,世界上没有比这孩子更漂亮的东西……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能够生儿子。
  ——自从那一次之后……
  在花园东侧有一块辟作练武场的空地。兵器架旁边竖立了一根高高的旗杆,黑色的“丰”字旗在夏风中懒懒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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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玉山曾经诚心相信,自己能够为这面旗帜而死。很多次他几乎真的走上了这命运,在最痛苦和危险的关头他也从没有犹疑过。
  可是,自从“丰义隆”雄霸首都黑道、垄断了私盐贩卖生意后,他无可避免地涉足了朝廷政治,他的思想渐渐改变了。
  所谓忠义不过是一种关系而已,整个世界就是如此简单——人和人的关系,谁的手伸进谁的口袋。
  丧失了过去的信念,却促使容玉山更坚信,自己的人生只余下一个意义。
  就是正在下面骑马的这个孩子,他的血和肉。他要把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留给这孩子。
  容小山这时把骏马勒住了,轻松跃下金色马鞍,爱惜地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一直侍立在凉亭前的蒙真和茅公雷走上前,蒙真接过了缰绳,茅公雷则递上汗巾和衣服。
  容小山瞧见站在二楼的父亲,笑着挥手。
  容玉山看着他们,并没有回应。很早以前他就把蒙真和茅公雷派到儿子的麾下,原意是希望儿子能够善用这两个故人之后,建立自己的稳固班底。
  ——可是看来不行了,小山并没有足够的气量用这两个人。
  “叫公子上来。我有话跟他说。”
  容玉山一声吩咐,左面的部下马上奔下楼去。
  ——时间越来越少了。我还能多活几年?五年?三年?就是小山正式接了班,也得我在旁边看着好一段日子啊……不能再等了……
  容玉山默想着时,儿子已经站在身旁了。刚运动后的青春肉体散发出热力,令父亲感到欣慰。他拿过儿子手上的布巾,替儿子抹拭脸上的汗。
  “爹,这马儿是义父送的!你刚才看见吗?那步蹄又密又带劲!”
  容玉山默然把布巾交给部下,然后举手示意他们离开。容小山知道父亲要说正事,马上收敛了兴奋的笑容。
  “于润生……他来京都的日子已不短吧?”
  “嗯……满一年了。”容小山叠着双臂。“他可赚了不少呢。单是武昌坊跟合和坊的建筑生意,给他包揽了五成以上。还有西南部押盐的抽红……”
  “我给了他很多了。”容玉山打断儿子的话。“可是他没有替我们做过什么事。”
  他别过脸去,俯看花园中央的鱼池。
  轻风吹起了一圈圈的波纹,水底下鲤影游动。
  “是时候了。”
  容小山一双继承自父亲的浓眉耸动了,左手拳头半举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要是他……不听话呢?”
  “把他的臂膀缚起来。”容玉山用拐杖轻轻拄了拄木板地。“让他知道:我们给他的东西,随时也可以收回来。”
  “我知道怎么做。”容小山咧齿。
  “还有一件事情,你必定要牢记着。”容小山正要转身离开时,父亲又拉着他的衣袖说。容玉山瞄了瞄仍站在花园的蒙真二人,然后凑近儿子的脸。
  “爹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天。是生病也好,出了什么事情也好,我要是去了,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他们两个。”
  容小山愕然。他瞧瞧下面花园的两人,又瞧着父亲。“可是他们不过是——”
  “你记着就行了。”
  弓弦刮过耳畔的声音,仍然是那么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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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拜默默把长角弓垂下来,看也没看远方空中那中箭坠下的猎物。一名少年部下已经驱马前往收拾了。
  “这野雉吃得也有点腻。”蹲在旁边石头上的吴朝翼没精打彩地说着,拍拍附在绑腿上的泥尘。
  “大概明天就到了。”龙拜把长弓交给随从,抚摸着唇上的须。“回去漂城后,我请你喝酒。”
  吴朝翼耸耸肩。比起一年多之前,他的脸胖了不少。攻城兵时代锻炼出来的一身肌肉已经有点松弛,尽管经常指挥马队押送盐货,可是毕竟已失去了往日在前线扑杀的紧张感。
  “说回去就回去吗?也得二十来天呢。”吴朝翼解下腰间的竹筒,打开塞子轻轻呷了一口,然后递给龙拜。
  龙拜接过来嗅一嗅。“你这筒子造得还不错!这他妈的暑天,这么久了,酒味还没有变。”接着也喝了一口。
  “这东西是从前在行伍里学会制法的。”吴朝翼接回那竹筒。他四面瞧瞧山野的风景,烈日下的树叶和长草绿得发光,五十几个部下都躲在树荫底下乘凉休息,树干旁的马儿不安分地发出轻嘶。“这教我有点想起打仗那时候……”
  “是啊……”龙拜点头。“不过比当年轻松多啦。那个时候,我们不过是任人家差遣的小卒……”
  两人相视一笑。自从一年多前于润生进军首都之后,龙拜和吴朝翼渐渐亲近起来。虽然大多时候总是各自出差——吴朝翼负责押运“丰义隆”的盐货,龙拜则主理私运物资往南藩——但只要同时在漂城,总会约在一起喝酒玩乐。
  虽然仍是担任吃重的岗位,可是比起在首都开辟新战线的镰首和狄斌,他们在“大树堂”的地位明显是逊色了,只能算是守在二线的后勤。两人并不抱怨,过去卖命的日子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手底下又握有一定的权力。在“丰义隆”的旗帜保护下,押送的工作轻松得很……在道上混的人,还能求什么呢?
  ——尤其是收到叶毅的死讯后,他们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可是心底里不免有些庆幸……
  “说起来,我们很久没有一起押货了……”吴朝翼说着,瞧向停在空地中央那辆大马车。
  有十几个“大树堂”的部下仍然抵着阳光,寸步不离地守在车子四周。
  “要出动我跟龙二爷亲自出马的,这‘货物’可真了不起啊。”
  “当然了。”龙拜走近吴朝翼悄声说。“‘他’的价值,大概抵得上我们半个‘大树堂’的生意啊……”
  马车门这时打开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可是,马队里所有人还是不禁注目那步出车门的高大身影。
  龙拜走上前去,恭敬地拱了拱手。在漂城,他已经不必再向任何人低头,可是每次面对这个人,龙拜仍是难以抑制地谦卑起来。他却没有感到难受,这个人绝对有这样的资格。
  “有什么需要吗?”龙拜略垂着头说,没有正视对方双眼。“是不是太热了?”
  “从前三天三夜穿着铁甲,也都熬过来了。”陆英风大元帅说着时,双眼眺视远处的山峰。“车子总是坐不惯。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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