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昱晚安。”就像平常一样。夏昱没有记忆紊乱之前的那个样子，看上去很正常。但是夏铭华却觉得很不正常。
“铭华，你是不是应该和我们解释一下。”夏爷爷出声问道。
夏爷爷和夏铭华说夏昱今天一天做的事情，还说从服装店老板那里得知的消息。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铭华听的一阵心悸，夏昱的精神到底正不正常？为什么要把三年前和自己做过的事情又重新做了一遍？
“小昱之前被绑架了。”夏铭华开始慢慢讲述。
“什么？！”这么大的事他们居然都不知道。
“罪犯给小昱注射了一种药物，差点把小昱弄得当场死亡。”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夏铭华还是不可抑制的悲恸，“后来小昱抢救过来，我原以为这样就好了。可是……”“可是小昱出院以后，周围的人，包括我才渐渐发现小昱的记忆好像错乱了，我给他找了医师做了检查，医师告诉我小昱有两条记忆线，和一般的患者不同，小昱的虚幻线格外真实，小昱因为分不清，所以出现了记忆紊乱。”
“当时，我有私心，因为小昱之前有过不愉快的经历，记忆紊乱以后小昱已经把那件事忘了，我觉得那样也不错，所以没有听医生的建议给小昱治疗。可是没想到，小昱的病情加重了……”
四个老人安静地听着。
“小昱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顺从，我开始还没觉得，后来有一天跟踪小昱发现他居然和一个同班的男生在一起看电影吃饭，小昱好像对那个人说的话深信不疑，这很不正常。做了检查以后医生告诉我，因为长时间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小昱变得没有识别能力，已经被那个人洗脑了。别人只要说一件事情超过四遍小昱就会信以为真。”
四位老人面面相觑。
“医生说，如果在继续发展的话小昱很有可能会精神分裂，我就让医师给他治疗。”说道这儿，夏铭华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了。
“我做了一件错事，虽然后来小昱的记忆变正常了，但是那件错事让小昱不会原谅我，连我都不原谅我自己。”夏铭华道，尽量简单的把那件事一笔带过。
“那天刚好是圣诞节，然后小昱就晕倒了。昏迷了十天。”
四位老人虽然听了个大概，但是可以听出夏铭华还是可以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也不打算追究，事情总体已经知道了。
“可是小昱今天的表现也很不正常。”夏铭华继续道。“他做了三年前我带他在圣诞节做的所有事情，然后还若无其事的和我说话，十天前的那个小昱不是这样的态度。”
“你担心……”
“我担心小昱的病没有全好，或者说，可能因为那次事情又有了新的病症。”夏铭华说出了心中所想。
“明天让那个医师给小昱检查一下。”安家姥姥道。
夏铭华：“是。”
夏昱坐在书桌前，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书了啊，夏昱想。不止十天了，之前的日子也好像做梦一般浑浑噩噩。
没错，夏昱还是原来那个夏昱。有着前世的记忆活在现世，清楚的记得一切，包括许褚趁自己记忆紊乱的时候给自己洗脑的事，包括夏铭华不由分说的把自己和顾少琛关在一间房里让他尽情的侵犯自己的事。
夏昱都清楚的记得，而且精神没有任何问题。
夏昱看着窗台上刚刚放上去的水晶玻璃球。里面是像下雪一样，深蓝色的天空，下面是一个微缩的威尼斯小镇。
是刚刚那家服装店送的圣诞礼物。
夏昱苦笑了一下，自己做了一场戏。
一场自己遗忘了某段记忆的戏。
他假装今天是圣诞节，然后开心地重复做了三年前一模一样的事情。
目的是什么？目的是为了让夏铭华以为他丢失了一小段记忆，而那段记忆就是十天前那个圣诞节发生的事情。
他不知道该不该原谅夏铭华，该不该原谅顾少琛，但是十天来，就算夏昱不愿意醒，也能在耳边听到夏铭华和顾少琛的怅悔声。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就像他们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一样。
夏昱还是恨他们的，但是又实在恨不起夏铭华来。
既然这样，那就假装自己丢失了一片记忆好了。
所以他演了一天的戏。
明天那个医师应该又会出现吧，夏昱想。眼神落在了那个水晶球上。
换同桌咯
第二天是周六。
贺医师又来了，看见夏昱，觉得这个少年和之前两次见面都不一样。
那天夏昱暴走了以后，他们一直跟在夏铭华身后，直到夏昱晕倒送回家。
说起来，给夏昱看诊的那个中医还是自己的好友柳温彦。
眼前的少年很安静，但是气场却和之前两次不同。沉着冷静的外表下好像蛰伏着一只猛兽，容不得人去触碰他的底线。
“夏公子，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叫我夏昱就可以，我记得你。”夏昱淡淡的说。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随意。”
贺医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夏昱就知道他又要给自己催眠了。
夏昱已经有了防备，这次，不能被他催眠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但是，只能拼一把了。
夏昱做到了。
贺医师见夏昱的瞳孔变大，目光变得溃散起来，问道“你还记的十多天前那次圣诞节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和爷爷他们一起去了游乐园、动物园、海洋馆、电影院，还有服装店。”
贺医师皱了皱眉“除了这些，还有吗？”
“去了餐厅吃了中餐。服装店的老板还送我一个圣诞礼物。”
贺医师已经了解夏昱昨天的行为。现在从夏昱嘴里听到十多天前的事情和昨天发生的一模一样，不能说夏昱的记忆没问题。
“你记得许褚吗？”
“他是我同桌，对我挺好。”
“你和他做过什么事情吗，比如去外面吃饭、看电影之类的。”
“没有。”
“你记得顾少琛吗？”贺医师问道。
夏昱的手抽动了一下，“记得。”语气还是木然。
“他对你做过什么事情吗？”
“我和他上床了。”
“什么时候？”
“他生日那天。”
“除了那次呢？”
“没有了。”
“他救过你你记得吗？”
“记得。”
“之后你们还上过一次床。”陈述句。
“不可能。”
“还是在那间套房里，你和他第二次上床了。”
“不可能。”夏昱说道。
夏昱坚持没有发生第二次关系，贺医师转而问道：“你恨你父亲吗？”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恨我父亲。）
“他把你和顾少琛关在一起。”
“爸爸没有做那种事。”
“……”
“你睡了很长时间你知道吗？”
“知道，我睡了十天。”
“昨天你在干什么？”
“睡觉，我今天才醒的。”
“……”
“你的爷爷奶奶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圣诞节那天。”
“圣诞节你去了电影院？”
“是的。”
“看了什么电影？”
夏昱说了一部动画片的名字。
但那部电影分明是元旦后上映的。
贺医师已经大致判断出夏昱的记忆状况了。
贺医师又问了其他几个问题。
又觉得不放心，用仪器给夏昱做了脑补检查。
检查结果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这很奇怪。
明明显示记忆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催眠的询问结果却是有一段记忆被替换掉了。
而那段记忆恰好是十多天前的圣诞节。被昨天夏昱所单方面认为的圣诞节给替换掉了。
在昨晚检查以后还有半个小时夏昱才能醒，贺医师走了出去。
夏铭华问夏昱的情况，顾家两兄弟也在，一旁还有尹威娜和其他四个老人。
“我给令公子做了脑补检查。情况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夏铭华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点失落：“他记起我做过什么了？”
“不记得了，可问题就在这里。”贺医师说道，“虽然机器显示一切正常，但是夏公子在被我催眠的时候不记得圣诞节发生的一切事情。把昨天给带入为圣诞节。也就是说，他的记忆有一部分被替换掉了。”
众人：“？！”
“我检查过了，他的记忆片段其他都是完好的，只有圣诞节那天的事情被替换了，整整一天。”
“什么？！”
“很奇特对吧。”贺医师说道，心中也疑惑：“原则上来讲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的，这太荒诞了，只是一天的记忆被替换掉。但医学上还是有这种类似的情况的，医学上把这称之为感觉移置（displace of sensation）夏公子的记忆中出现了一个空隙，他遇到的许多回忆可以被描述为压抑的第一阶段，当这些东西被怀疑所包围的时候，空隙将会被歪曲的记忆所替换。”
“替换？”
“是的，这是令公子的身体为了保护自己，下意识做出的反应。现在在他脑子里除了那次圣诞节，其他的所有记忆都是完整的。在他记忆里，他是今天才醒的，睡了十天，而他的爷爷奶奶姥姥和姥爷是在圣诞节那天就在了。”
“……”
夏铭华说要送送贺医师，和他一道出去了。
车里。
“你刚才的意思是说，小昱不记得我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是的，他不记得他和许褚出去，不记得和顾少琛第二次上床，不记得你亲手把他和顾少琛关在一起，全都不记得了。”
“真的吗？”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太好了。
“是真的。”我的催眠没有失误过。
“所以说，现在在小昱心里我还是一个好父亲？”
“可以那么理解。”
“……”
“他会不会再想起来？”夏铭华问道。
“有可能。”
夏铭华心中咯噔一下，“如果可以，能不能让他永远想不起来？”
“你想要永久催眠他吗？我建议你不要那样做。令公子的记忆本来就已经紊乱过一次，如果现在在采取什么大规模的医学手段，我不能保证后果会怎么样。”
这样吗？那就算了。夏铭华想，现在的结果比自己预想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不奢求什么了。
“不过……尽量规避和那天有关的事情可以降低他想起来的可能性。”
“谢谢你的建议。”
夏铭华回到家里的时候，夏昱已经醒了，而顾家兄弟早在夏昱醒过来之前就离开了。
夏昱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就说明夏昱又会像从前一样不待见顾氏兄弟，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
夏昱洗了个澡，换上一套家居服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小昱，下来吃午饭了。”
夏昱点点头，趿着一双拖鞋下了楼。
夏昱很安静，从吃饭开始就没有说话。吃完了把筷子并拢放在筷具上，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唇，“你们慢用。”说着，站了起来。
“小昱，你想不想转学？”夏铭华叫住他道。
夏昱了他一眼：“爸爸等你吃完饭在和我说吧。”说着上楼去书房拿了一本小说又回到客厅看了起来。
夏昱看着小说。
这样不是挺好吗？他们都以为自己的记忆被替换了，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两边都没有扯破脸皮。但是，这并不代表夏昱不介意。
夏昱并不知道夏铭华当时在镜子那边内心的挣扎，甚至没参与见他们讨论为他治疗的方案决策，所以一心以为是夏铭华故意把自己和那个顾少琛锁在一起。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比别人容易得到原谅。夏昱却并没有原谅他，正因为是自己的亲人，所以做出这种事情更令人憎恨，但是夏昱可以装作忘记了。
夏昱那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骗过了贺医师，骗过了夏铭华，却没能骗过自己。
只要再忍几年，等自己完全可以脱离夏铭华的时候，自己或许就，再也不需要装的那么辛苦了。
“小昱，你想不想转学？”夏铭华已经吃完饭了，坐在夏昱对面问道。
“为什么要转？”
“我以为你现在在学校里又不想见到的人。”
“谁？”
“……”夏铭华想说顾少琛，或者是顾少璃，又或者是许褚。
“爸爸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不需要转学。”
“那爸爸帮你换个同桌可以吗？”
“随便。”
夏昱知道夏铭华的用意，他想让自己远离许褚。
许褚对他的所作所为像是要把自己当做一个称他心意的人偶一样。
卑鄙。
夏昱没想到许褚是这样的人，上一世自己是瞎了眼才看上他的吗？既然夏铭华说要帮自己换同桌，自己还有什么好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