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脸蛋相当美,怪的是眼中挂下两行泪水,含泪注视着怔在神台旁的姑娘,手中握
住大竹做成的门柱,门柱已被握扁,而且从中折断。显然,这女人大慨想要拆房子,不然为
何将门柱握断?
“你……你是……是……”姑娘吃惊地问。
“慧丫头,你不认识我了?快三年不见,你成长了。”女人有点感喟地说。
“哦!你是金四娘,你没穿水红色的衣裙,所以一时想不起是你,你来干什么?”姑娘
绷紧着脸说。
金四娘拭掉眼泪,举步走近问:“你爹呢?他怎么了?为何不在家?”
姑娘将竹剑指出,喝道:“站住,不许走近我。”
金四娘淡淡一笑,说:“哦!你会用竹剑了,大概你爷爷已将沉雷剑法传给你了,是不
是?慧丫头,不要对我无礼,告诉我,你爹呢?”
姑娘哼了一声,叫道:“你赶快走,爷爷快要回来了。”
金四娘摇摇头,说:“你爷爷无法照顾你……”
“你……”姑娘惊问。
“我带了十一名高手来,困住你爷爷并非难事,沉雷剑法虽然了得,但在十一名高手围
困之下,更用迷魂烟布下天罗地网,你爷爷想仗剑出困,难上加难。”
“你……可恶,你……”
“让我再见你爹一面,我决不为难你爷爷。”
“呸!你不要脸,我爹疯了,全出于你这无耻贱人所赐,多年来你冤魂不散……”
“住口!”金四娘尖叫。接着,神色黯然,幽幽地说:“这不能怪我,只怪你爷爷死心
眼。为了你爹发疯,我也曾走遍天涯海角寻找奇药,你该明白,我爱你爹出自真心……”
“呸!谁不知你存心不良,觊觎我家沉雷剑法?令祖一度败在我爷爷的沉雷剑法下,派
你前来借机亲近,假情假意慈悲,用心……”
“住口,你不该也说这种话,你爷爷糊涂,你怎么也糊涂?你已经十九岁了,也该知男
女间的情……”
“呸!狗嘴!你走不走?”
“不见你爹爹一面,我决不离开。”
“你想怎样?”
“把你爹带走,他在这儿,这辈子也好不了,有你那位糊涂爷在中作梗,他这辈子算是
完了。”
姑娘一声娇叱,挺竹剑飞扑而上。人向前扑,剑尖却向下垂。
金四娘身形疾闪,堵住了大门,拔剑冷笑道:“即使有空前绝后的无敌剑法,如无炉火
纯青的内力修为驭剑,同样无用。你不行,丢下竹剑,不许在我面前撤野,免得吃苦头。”
姑娘听不进耳,冷静下来,错步前移,剑尖斜垂,一步步迫近、脸上的细胞似乎已经凝
结了,呼吸细长,眼观鼻鼻观心,神情沉凝肃穆,迫近了。
金四娘心中暗懔,心说:“这丫头已获剑道神髓,临斗冷静得可怕,我得小心。”
她退至天井中,如银月色洒下满地微光。天井宽敞,正好动手。
“接剑!”她冷叱,扑上连攻五剑。
姑娘身形不动,信手挥剑,“得得得得”四声脆响,金四娘凶猛的剑招,竟被她信手而
解。
葛地,竹剑倏升倏沉,罡风一振,剑尖前似乎响着隐隐雷声,剑尖化成一团,急射而
出。
“着!”姑娘身随剑进,冷叱出声。
金四娘连封八剑,怪,竟未能击中竹剑,她却连退五步。而攻来的一团剑影愈涨愈大,
轻声雷绵绵不绝,封不住架不着。姑娘脚下如行云流水,逐步迫进,一剑连一剑绵绵不绝的
飞射而出来势出奇的凶猛。
金四娘银牙一咬,一声低叱,展开了绝学,剑上用了全力,剑气直迫三尺外。啸声刺
耳,但见银虹飞腾,剑影漫天,从四面八方进击,不敢妄图封架或试欲将竹剑削断,居然抢
得了机先。
慧姑娘毕竟内力修为相差太远,金四娘剑上所发的剑气,形成一道难以攻入的无形铜
墙,不断将她攻出的狠招震得失去准头,她只能逐渐放弃攻势,运剑自保了。同时,她知道
利害,万不能让竹剑被对方的剑锋接触,对方的雄浑内家真力,足以将她竹剑削断。
双方各攻了二十余招,金四娘虽八方游走进攻,一再试图击断姑娘的竹剑,但机会难
抓,尽管她的攻势如同长江大河,奋勇进袭,但攻不下姑娘布下的神奇剑网,不等她攻近,
姑娘的竹剑已切入她进击时所露出的空门,迫使她收招自救,攻势使无形自解。
姑娘知道难以支持过久,再拖下去可能有力竭之虞,便发出一声长啸,想通知爷爷赶
回。
金四娘大急,慧姑娘以一把竹剑,便阻住了艺业比她高明数倍的强敌,万一老家伙赶
回,岂不糟了?老家伙的内力修为已臻化境,沉雷剑法在他手中,威力何止增强十倍?她怎
吃得消?
“说出你爹的所在,丫头。”她怒叫。
姑娘一面运剑,一面冷静地说:“找到我父亲也没有用,任何手段,也无法将欧阳家的
沉雷剑法迫出,你不必枉费心机。”
“我决不要你们的沉雷剑法,我只要将他带走医治。”
“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哎……”姑娘谅叫一声,脚下一软,突然扔剑便倒。
金四娘放出一只蓝蛊蛀,便将慧姑娘放翻了。将飞扑而上.脱手将剑倒掷而出,剑靶击
中了姑娘的肩井穴,姑娘拍向自己夫灵盖的纤手便停住了。
她一把接住慧姑娘,仰手将一颖解药塞入姑娘口中,垂泪颤声叫:“丫头,你怎么如此
愚蠢呢?没有人迫你讨那无用的剑法,你何必急于求死?求求你,带我去找你爹爹,千不念
万不念,在我多年来的一番苦心,走遍万水千山,访尽世间名医,带来了几种药,何不让我
试试看是否有效?我对你指天发誓,我决无委身谋艺的存心,我爱你爹的心,天日可
表……”
蓦地,篱外传来了冷酷无比的声音:“目下是夜间,不见天日,你的誓白发了。无耻贱
人,你……”
随着声音,跃入两个黑影。
她抓起慧姑娘,大叫道:“老爷子,请听我说……”
已没有可说的了,剑气已经压体,剑芒如经天长虹,飞射而至。
她只好挥剑自保,“铮”一声暴响,双剑相接,溅起无数火星,人影倏分。
“咦!利害!”扑入递剑的黑影讶然,侧飘八尺。
另一个黑影到了,喝声如雷:“贱人,你还跑得了?”
“住手!不然我先宰了慧丫头。”金四娘冷叱,飘退丈外。
且回头看看斗场中的事。
三更初,雷鸣远到了斗场。斗场四周是竹林,中间有一片两大的草地。他不管身外事,
不理会即将到来的凶险,在场中盘坐下,一面弄筝,一面高歌唐五代时无名氏所谱的词“梧
桐影”。
弦声和歌声,引来了君山渔父。
伏在西首的擎天一剑,不住摇头,心说:“这人未免太骄傲些,这时他还有这种心
情?”
北面竹林内的君山渔父,却在心中不住暗赞:“这小后生果然不凡,委实难得,确是上
驷之材,英风豪气非常人所及。”
东面的七个黑彤,伏在竹林中毫无动静。
三更正,一路刺耳的狂笑打断了零落的弦声,西面竹林大踏步出现了巨人般的四金刚。
两个小鬼走在前面,踏入草坪向雷鸣远走来。
雷鸣远整衣站起,将筝置放在一旁,哈哈一笑,迎上抱拳行礼,沉着地说:“诸位准时
到达在下已久候多时了。”
“哈哈!赴死的人早来,确是少见,少见。”阴豹笑答,语气中狂妄外露,只颔首回
礼,站住了。
雷鸣远毫不介意,朗笑道:“早死晚死无关宏旨,即使能偷生片刻,于事无补。哈哈!
诸位既然来了,不知何以教我?”
“教你?哈哈!教你死。”
“些小误会,似乎罪不致死,人命关天,诸位未免太过忽视人命,太……”
“呸!太爷不是和你斗嘴来的。你如果怕死,跪下,磕头认罪,剜出一眼,太爷们便可
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你自愿逞强出头之罪。”
“别无商量了么?”雷鸣远仍然含笑问。
“太爷一生行事,言出如山,睚眦必报,别无商量。”
“好吧!诸位划下道来,是单打独斗呢,抑或六个人倚多为胜一拥而上?”
阴豹举手一挥,两个小鬼左右一分,将手中两段竹管挟在胁下,亮火摺子点燃竹管上的
一段香,然后在五丈外持管蹲下,叫道:“三寸香烧完,双方如果仍然难分胜负,改期结
算。”
如果不知内情的人,断难发现四金刚的阴谋,谁会猜想到燃着的香有鬼?
阴豹一声低叱,四人合围,沉声道:“四金刚并肩在江湖行进,从未落单,对一人是四
人齐上,对百人也是四人同闯。说,你想快死呢,或者想死慢些?太爷们成全你。”
雷鸣远哈哈大笑,摘下腰中长剑,拔剑出鞘,将剑鞘丢出三丈外,象气飞扬地说:“你
四人一起上,支持不了多久,四周都伏有你的人,何不叫他们一起上?上啊!在下恭候
了。”说完,剑徐徐指出,剑诀前引,立下了门户。
阴豹亮出了兵刃,那是一把奇形怪玩意,梢粗柄小,与一般的兵刃本大末小完全相反。
表面上看去,是一座娇小玲珑的九层宝塔,塔尖却是握柄,塔基反而是刃尖,粗如海碗,有
三根尖刺放下来时,尖刺插入地中,便是一座小形宝塔,银光闪闪,象是银造的重家伙。他
将这玩意叫塔形锤,重有四十二斤,大石头也经不起一砸。
人熊钱武的兵刃也怪,是一柄大型的铣琵琶。
胡狼的兵刃,则是一把沉重的浑铁巨伞,叫做天王伞。
金猿持着一根蛇形怪杖,有四尺长,刃尖是伸着舌头的蛇头,粗如鹅卵,也是重家伙。
四个人四般怪兵刃,完全根据寺庙中四大金刚的兵器形态而打造。所不同的是,阴豹的
塔形由象托塔天王般托在手掌心,且塔基变成了锤头,也多了三根尖刺。
雷鸣远屹立场中心,凝神待敌。
四金刚分四方列阵,一步步迫进。
“咋!”阴豹突然大吼,狂风似的飞抢而入。其余三人兵刃齐出,同时攻到。
葛地,人影如电,雷鸣远人化长虹,突然倒翻而出,竞从后面的胡狼顶门掠过,长剑在
翻过的刹那间向下疾吐,叱声震耳。
“接剑!姓孙的。”剑似银虹入地,射向胡狼的后脑。
这突如其来的奇异反击身法,大出胡狼的意外,几乎着了道儿,百忙中身形下挫,巨铁
伞倏然撑开,向上猛顶,人在伞下十分安全。
“铮铮铮”飞声暴响,火星飞溅,在飞越顶门的刹那间,雷鸣远竟以电光石火的奇速攻
了三剑,如果不是胡狼的兵刃特殊,不可能躲开快速绝伦的三剑快攻突袭。
胡狼一声怒吼,大施身铁伞飞旋,犯冲而上,连攻五伞立还领色。铁伞开合间,轻灵的
剑很难攻入,是他大发神威的时候
但雷鸣远的身法如同鬼魅,左闪右移进退如电,不仅避过五伞,仍然反击了六剑之多,
不等其余三人重新合围,他已脱开伞影,但见剑虹一闪,已向从左侧抢到的神猿递了五剑,
把神猿迫得连退五步,怒叫如雷,狂野地挥动蛇杖自保,找不到还手的机会。
四人的身法没有雷鸣远灵活,在快速进击八方游走中,联手的方阵也乱了章法,困不住
雷鸣远,反而被雷鸣远在外围截击,一沾即走,令他们疲于奔命。
激斗片刻,雷鸣远掌握了全局,攻势愈来愈猛烈,身法也愈来愈快,在四人包围圈中游
走,恍若鬼魅幻形,但见一道银芒八方飞射,飞腾扑击矫若游龙。
罡风怒啸,风吼雷鸣,五丈圆周内碎草纷飞,飞沙走石,好一场武林罕见的激斗。
人影飘摇中,突然响起雷鸣远的两声沉喝:“着!着!”
银虹疾闪,在如银色夜中显得奇怪绝伦。首先,剑虹从胡狼的伞下掠过,接着,向西旋
出倏吐倏吞。
“嗤!”历啸午起,剑锋擦过天王伞的伞柄,掠过胡狼的右外肩。
同一瞬间,胡狼和神猿惊叫一声,疾退丈外踉跄站住。
神猿的左大腿裤破血流,挨了一剑。
“朋友们何在?”阴豹突发厉吼。
人影倏止,雷鸣远站在正北,四金刚散在两首和东面,雷霆一击之后,有片刻的平静,
酝酿着下一次更凶险而将光临的更大危机,各自利用这片刻的机会喘息养力。
阴豹的叫声刚落,西面响起巨雷似的沉喝:“七煞当头,不避者死!”
随着沉喝声,同时出现七个高高矮矮的黑衣人,同时起步,同时跃出。
东面隐伏着的擎天一剑,向同伴低叫道:“快退,我知道这些人了,主人东返回之前,
咱们不宜妄动,免得枉送性命自讨没趣。”
说走便走,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