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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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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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僻静暗影处停驻马车,自有坐在车前辕上、一身平民服饰打扮的霍仙鸣公公率先跳下,往十六盏艳红宫灯照耀的正门而去。
  在门口迎客的除了翰林承旨大人之外,更有年纪老迈。却是诗名满天下的十才子之首钱起,其人成名即早,又是历经四朝,若论人头之熟,翰苑之中实不做第二人之想。由他来做此事,端的是人尽其才了。二人身后,是一排八人地礼部专任摈相,特奉了本部尚书大人之命,前来此间帮手地,也正是有了这些“专业”人士在,虽然来客之中显贵众多,却也个个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省却了崔破无数麻烦。
  “哎呀!霍公公,您老居然也大驾光临了,尊驾一至,可谓是使此楼增辉良多呀!快请,快内里请!”正与兵部黄郎中等人寒暄的崔破,听到旁侧钱起地这声惊呼,扭头看去时,入目所见便是霍仙鸣那一张团团胖脸,再细一瞅他身上那套服饰,那里还不明白其中缘故,当下与黄郎中等人匆匆拱手为礼后,便疾步走过。
  “钱翁,圣驾到了,切勿声张!”崔破先自低声对钱起耳语,止住了他的叨叨寒暄后,当即靠近霍仙鸣微声道:“霍公公,陛下现在何处?”
  且不言钱起自在一侧愣神,与崔破并肩向车驾行去的霍仙鸣边走,口中犹自道:“还是崔大人有眼力价儿,钱起这老货,人都活的糊涂了,见咱家这般服色,还在那里唠叨个不休,真真是老的昏聩了,还什么大历十才子之首,我呸!”
  恨恨说完这句话,两人已是渐行至马车之前,霍公公先自上前通报并搀扶下两人后,远在十步之外的崔破方才上前致礼,只是还不待他拜伏于地,早见李适将手虚扶道:“免了,免了,这是什么地方,那讲究得这许多礼仪。”
  崔破闻说,遂将拜倒的身子改为躬身一礼,眼角瞥动之间,见到一个全身紧裹的华服丽人,心头一震之后,再无二话,当先领路,几人在十余个身形沉凝禁卫的护持下,循着一道侧门直入一个静谧的小园中。
  此园紧靠轻歌曼舞楼,因与外间隔离,是以颇为寂静清幽,正当崔破低头导引之时,却闻身后李适哈哈一笑道:“你建的这是劳什子轻歌曼舞楼,怎生是个圆的,可真是丑也丑死了!”他这一言之出,引来身侧丽人的“嗤”笑相应。
  闻言,崔破也只能是一个无奈苦笑相应,只因这句话他今晚已实在是听得太多,其时,唐人建宅筑室多循前例,以中正方平为美,讲究的是对称谨严,方正沉稳而有君子气。又几时见过眼前轻歌曼舞楼这般圆不溜丢的所在?
  说来,初建此楼之时,崔破为考虑采光、传声等诸多因素,遂借鉴后世见闻,草草拟就了这一个图样,又思及时光紧迫,此楼竟全是以棒茄钩连木梁而成,便是一应墙体,也是由木雕为骨,锦缎覆面的推拉门组成,竟是不见半点土石烧砖,倒也堪称是一大奇观了,所幸有崔破这工匠头亲自坐镇,一干能工巧匠们又是人人甘于用命,各出所长,才能于如此短暂的时光内将这一前所未闻的轻歌曼舞楼赶工完成。
  “稍后自有精彩。”崔破心下这样嘀咕一句后,口中却只是讪讪一笑,继续领先导引而行,只是他这般尴尬模样,自然也惹得李适笑声愈烈。
  一行人上得一个雅致的竹制小楼,崔破重新行参拜之礼后,便忙不迭地吩咐几个安置于此地侍侯的家人拂几上茶,堪堪待一盏茶尽,翰林承旨大人向身旁童子丢了一个眼色后,便见那涤诗悄然退出,片刻之后,便听到前方楼中传来连串“掌灯”的呼喊声声。
  蓦的,似乎只在一瞬之间,适才还是平平无奇的轻歌曼舞楼内,一百二十盏巨型宫灯应声同步燃起,这些宫灯外皮或裹红、或裹绿、其它更有黄、橙、蓝、紫诸色,在将整个楼中照耀的纤毫毕现的同时,诸色杂糅的七彩流光更相互辉映出一个迷离的梦中世界。
  因无外墙阻隔,这纷乱的光辉透过推拉门上那薄薄的纱绢映射而出,不仅使绢布上株株梅兰竹菊、款款雍容仕女们如同活了过来一般,更因着这再经一重阻隔而愈发朦胧的灯辉洒落,直使楼前那一泓通济渠水似活了过来一般,水波滟滟、光蛇滚动。
  楼侧四周,更有十六根朝天长竿,分四方挑着四对由素底绯字书就的旗招,上面赫然书有:“满堂花醉三千客,一曲情倾十四州。”这极尽豪情曼妙的诗词。
  这词、这灯、这楼、这水,似乎于弹指之间,由诸天神佛处借力,便为天下城池冠冕之所在的帝京长安镶嵌上了一颗最为璀璨的明珠。
  纵然富有四海八荒,在陡然见到眼前这离奇的迷幻美景时,李适并韦妃也忍不住如其他人一般愕然惊叹,与那些纷纷自楼内走出赏玩如斯美景的来客们不同,大唐天子在细细凝视许久之后,方才慨然一声长叹道:“好一个别样机巧,崔卿家果然生得好一副玲珑心思!满堂花醉三千客,一曲情倾十四州,状元郎好大的口气!”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九十一章
  “翰林苑号称天下人才荃萃之所,做事那能太过于稀松平常!倘若有人指摘臣等拙笨也便罢了,若是再捎带上朝廷识人不明的话语,那翰苑中人可真个是万死莫辞了!”见李适心情大佳,崔破遂也少了几分顾忌的凑趣调笑说道。
  “可惜了崔中书不在此楼,否则朕看你还敢如此惫赖!”闻听此言,李适一个哑然失笑后,手指点向崔破言道,随即,小楼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附和窃笑之声。
  又停得半盏茶的功夫,见外面惊叹不已的众人渐渐散去之后,崔破方才亲身导引着天子等人起身过园,后又循着轻歌曼舞楼中一个内置小阶梯缓缓拾阶而上。
  上得二楼,天子一行直入的便是一个三面封闭的隔间,此阁空间阔大,只在前方向着演奏曲舞的高台处留下一片大大的空间,李适携着韦妃上前,拉开作遮蔽之用的纱幔,整个楼内风光已是尽显无余。
  只见这轻歌曼舞楼酷似一个鸟巢模样,以楼中空地上锦毡铺就的高台为中心,四面环形相围,自己这一方视野最为开阔处皆是被分隔为封闭的阁紫,而其它地方,则是以鲜花分隔为或单或双的雅座,此时,堂中已然坐满了各色珠光宝气的达官贵人们,端的是热闹不凡。
  “此一排四间阁子,乃是专为宫中所备,有别道相通,比之其余诸座皆高了三尺余,于此阁欣赏歌舞,断无被楼中人发现之虞,陛下且请宽心才是。”见李适眉角处微微一皱,心思灵动的崔破早上前分说解释道。
  天子常处禁中,一旦出宫便是声威显赫,于这无上尊荣的同时,也自有一份身为天下共主应有的寂寞,此时听闻有这样一个即能与民同乐、又能不暴露行迹的所在。那里还不喜上眉梢,当即出声赞许道:“崔卿有心了!”
  于精工雕琢的锦榻上坐定,崔破与霍仙鸣为二人奉上三勒浆及杂以牡丹花瓣的精煎的花茶后,李适并韦妃边闲话细语,边静侯着正式开唱之时。
  茶只半盏,酒过两巡只听三声云板轻击,已有两人缓缓走上那楼中高台,这两人之中。当先者约近三旬年纪,虬须长身,端的是一威猛大汉。而此人之后地那个胡人,却是深鼻高目、金靴白衫,眉眼顾盼之间,自有一孤尽觑天下豪雄的狂放,观之夺人眼目。在他身后,又有一素衣龟兹少年躬身紧随,怀中赫然捧着一支微泛淡黄光泽的直颈琵琶。
  “陛下,这当先一人姓李名慕年。乃天宝间李龟年之再传弟子。其人擅为豪放飘逸之声。至于这后面胡人,乃是近日赫赫名显于长安的龟兹乐手康昆仑,此人万里远来,被太晟府正称誉为‘长安第一琵琶手’,前些日子曾与本苑供奉曹善才有过斗曲之会,吸引得万人空巷往观,足可谓是盛况空前。”这却是位于阁子中陪侍的崔破,轻声为李适及韦妃解说二人来历。
  “噢!曹善才一家两世供奉翰林,琵琶之精甲于天下,居然还有人敢与他争魁首之位?”闻听崔破绍介后,对曹善才知之甚深的李适一惊说道。
  “能行非常之事者,必定非常之人也!这康昆仑究竟技艺如何,大家一听便知。”旁侧闲坐的韦妃见二人对答。乃轻轻呷了一口茶后,低语插言。
  “爱妃说的是。”李适微微释然一笑,淡淡道。
  只这几句话地功夫,两人并那童子已上的高台,康昆仑安然趺坐后,自去调音弄弦,而李慕年却是昂然立于台中,先将那环目向寂静无声的轻歌曼舞楼中轮扫一匝,见众人都已注目之后。方才微调气息,开腔唱道:
  歧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最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四句诗词全无伴奏,但凭李慕年清唱而来,然则于楼中看客们听来,却是字正腔圆,于辽阔的音域之外自有满腔追怀、仰慕之情迎面而来,感人至深。
  “这词可是崔卿家所作?用意倒是极好的,只可惜就是用字太过于直白了些!”李适见两人上台,却是只有一人清唱,而词曲还是这等未闻之声,遂将头半侧着看向崔破问道。
  闻言,崔翰林全身一阵恶寒。说来,这李慕年非隶属梨园,只因极得钱起等翰苑同僚推重,方才得以排名第一唱奏,崔破事物繁忙,又见他顶着李龟年这“乐圣”的金字招牌,倒也不曾亲加审查,是以这实也是他第一番闻李慕年歌唱,此时听天子开问,也只能仓促回道:“此词乃是开元天宝间名诗人杜甫所作,其时安史乱起,李龟年避乱江南,得与杜子美再次相遇,因赠此诗,其诗题便是《江南春逢李龟年》,至于为何要先歌这一曲,小臣却是不知其缘由所在。”
  “杜甫?此人朕倒是不曾耳闻,不过只看此诗暗含世之治乱、华年盛衰、彼此凄凉流落之情,于意境上倒是大有可取处。”听完这一番解说,李适淡淡评道。
  “老杜看来在唐一代还真是混的不太好呀!”见李适这雅好辞章的天子,竟是从不闻这位大诗圣之名,崔破于心下感慨连连,以前多见书中记载杜子美不为唐人推重,他还犹自不信,今日始知其事诚然不虚。
  他这边厢自是无言感叹,就见另侧站立的霍仙鸣微微凑前道:“陛下、娘娘,这台上的李慕年,老奴在英王府中倒也曾见过,据说此人每于唱奏之前,必要先歌此曲以为纪念天宝之李龟年,不想在今日这等场合,他竟是依旧积习不改。”
  一听到英王爷三字,天子那原本光菲月齐地脸色顿时一沉,微微瞥了一眼霍仙鸣后,方才开言道:“天宝年间一伶人犹得人如此挂念,然则于手创开元盛世的玄宗陛下,纵是他的后世子孙也不知有几人还能常自念想?哼!日日戏鸡斗狗、章台冶游,实在是一群国之蠢虫。”口中恨很至此,李适还待再说,却被斜侧里伸出的纤手轻牵衣襟,遂愤然作罢。
  霍公公本起的是巴结小意儿的心思,那曾料到会碰上这样一个偌大的钉子,心底暗骂英王爷是个“老悖晦”的同时,口中却是再不敢发支言片语,与崔破一般,将眼紧紧盯住高台,做倾心而听状,只是心下却不免又起了一个疑惑:“此事崔状元究竟是根本不知。还是知道却不肯说呢?”
  此时高台之上,李慕年已然收声立定,而那康昆仑也是调弦完毕,只见他信手拨动,一股柔弱如山间溪流地琵琶声起,于这叮咚如泉石相击的清音中,一缕飘逸之音慨然而起: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若言此时曲词知名度之高,当以李太白这首托名劝酒歌的《将进酒》为其中第一,这一曲以歌行体写作的豪放妙章本更易与歌唱,兼之此歌极尽诗之想象,谴词用句豪放飘逸,实与开元前后唐人自信心态、尚瑰丽自由之审美情节配合的丝丝入扣,是以一经流出,当即风靡天下,传唱不衰。而经历八年安史乱离之后。此诗及谪仙本人相与交融,更成为无数唐人缅怀昔日盛世岁月的标志所在,更不曾淹没以至无闻,是以,此首豪放之歌于当世实可谓是脍炙人口,妇孺皆知。
  此时一闻听这熟悉的琵琶声,坐中竟是已有人忍不住的持节相合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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