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虹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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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虹一剑-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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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微上人点头微笑,异常慈祥的说道:“我看你也不是那样的人。你且坐到禅床上来,我助你打通任督二脉!”
  艺儿惊喜交集,但知此刻最要紧的是心平气和,因而静虑凝神,不敢激动,只是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拜谢师恩。然后站起身来,在禅床上向东方般腿坐下,开始调息。
  一微上人缓缓起身,行至石书案前,取过一个白松木盒,揭开盒盖,拈起一根苍翠松针,问艺儿道:“助人打过任督二脉,不外以个人真力相借,只是手法并无定格。我用这支松计穿穴,以真气导引,下达尾闾,上透泥丸,任督两脉一通,阴阳二气交会,初时必有意想不到的幻象,你要当心,免得功败垂成!”
  说罢,拍腿坐至艺儿身后,看准他脑后玉枕骨上的“脑户穴”,拈起松针,逐渐刺了进去。此时真力聚于指尖,虚指上压,松针即在艺儿体内运行。
  初时,艺儿只觉如小虫子咬了一口,渐觉灼热一线,由玉枕循天柱、夹脊双关,至肾关,到了尾闾之前停滞甚久,突然又是一阵胀热过后,顿感浑身轻快无比。
  灼热一线,由下而上,循原路而归,至玉枕一关,又复停滞。
  这次艺儿有了经验,知道师父正在回重真力,为他透送泥丸,便用本身真力导接,免得师父过分劳累。
  果然,一接一引,事半功倍,稍一感到热胀以后,立刻阳和之气恍如风起云涌般,透达四肢百骸,任是他定力功深,也禁不住喜心翻倒,恨不得站起来,手舞足蹈,欢呼一阵。
  只听一微上人轻喝一字道:“静!”
  艺儿赶快收慑心神,这时灼热一线已至前面,由泥丸下达神庭、鹊桥、重楼、降宫、黄庭而归于丹田。然后复循原路而返,一微上人仍从脑户穴内,收回松针。
  大功告成,一微上人消耗十年真力,额上已微微见汗。
  但是,艺儿并没看见,他正闭目调息,将他师父所注入的真力,与本身真力,调和融会,合而为一。
  但是,他静不下心来,因为脑中出现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首先,他看到一位容颜绝世的少妇,那是他的母亲。每天在灯前教他认字,他倚偎着他母亲,鼻子里不断闻到发自他母亲身上的香味。
  认的字他也记得。
  “天地玄黄……”
  “养不教,父之过……”
  “云淡风轻近午天……”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祈!”
  母亲说:“祈,你爹爹姓祈,你也姓祈,明儿别人问人:‘你叫什么名字?’你该说:‘我叫祈焕。’”
  他仰着脸问:“娘,你呢,你也姓祈?”
  母亲说:“对罗,我也姓祈。不过我原来可不姓祈,姓沙。嫁了你爹爹才姓祈的。”
  他说:“爹爹呢?”
  母亲眉头微蹙,他知道又惹她不高兴了,心地害怕,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听他提起爹爹,便会有这副怕人的神气?
  父亲的相貌他已不太记得真切,因为见面的次数太少了。只记得身材很高,很威武,有一次下雪天半夜里回来,跟母亲在灯下对坐着淌眼泪,吓得他在被里瑟瑟发抖。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过了清明不久,父亲回来住了好几天。 随后来了父亲的一个朋友,眼角上有一块青痣,父亲每天陪他喝酒。母亲忙着做菜,也没有功夫教他认字,随着他的性子,每天玩得好不开心。
  后来,母亲说要带他出远门。父亲跟那人骑马,他跟母亲一辆骡车。走了不知道几天,母亲忽然哭个不住,他一问她为什么哭,母亲却哭得更厉害。
  就这时,车帷一掀,那眼角上长青痣的人,紧咬嘴唇,两眼瞪得极大,一把将他拖了过来,母亲不肯,拼命拽住他,那人的手劲极大,膀子都差点给他拉断,他又疼又怕,放声大哭。
  母亲也在哭,一面哭,一面凄厉的减道:“把孩子给我,把孩子给我!”
  “把孩子给我,把孩子给我!”
  ………………
  艺儿血脉偾张,五脏如搅,无限的痛,无限的恨!心头熊熊燃起一团火焰……。
  忽然,一阵清凉,心下一惊,母亲、父亲、眼角上长青痣的人,一齐消失。睁眼一看,不知身在何处?
  定一定神,才看出“老白”捧着一盆清水,师父一微上人,正用松苏清水沥在他头上。
  他这才记起师父预先嘱咐过的警告,好厉害的幻象!
  他觉得非常疲惫,但是心里非常安静。杂念再也不生,一心一意,坐功养力。
  三天以后,方下禅床。试一试“须弥劲”,自觉几乎长了一倍的功力,感激师恩,无言可喻,俯在一微上人膝前说道:“艺儿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你老人家!”
  一微上人抚着他的头顶说道:“多行功德,就是报答我了。这一次也真险,你差一点走火入魔!”
  艺儿回想经过,不寒而懔。
  可是奇怪,幻象应该旋生旋灭,而他现在回想那些“幻象”却是非常清楚,这是什么道理?
  细想一想,更为奇怪。在未打通任督二脉之前,他只记得八九岁以后的事,黑珠崖、爷爷、姑婆婆、还有湘青。八九岁以前的事,怎么一点也记不得,娘是谁?爹爹“银鞭大侠”伏一睿是怎么个样子?
  他情不自禁的问出一句“傻话”道:“师父,艺儿可是姓伏?”
  一微上人双目一张,问道:“你怎么知道?”
  师父的话奇怪,“你怎么知道”?不就是说实事其事,只不过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吗?
  艺儿细想一遍,哭倒在地,鸣呜咽咽的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别瞒着艺儿了……慈悲吧!”
  一微上人长叹一声,道:“唉,诸葛玉堂确是高明,他说过任督二脉一通,记忆可复,果不其然。傻孩子,我岂是瞒着你,怕你走火入魔,才故意说有想不到的幻象发生……。”
  时当暮春三月。
  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一片锦萧,千里沃野,加以风和日暖,故而寻春雅士,络绎于途,昭觉寺、草堂寺、武侯祠、青羊宫,每一处皆是游屐如云。
  更有幼妇少女,镇日价闷锁深闺,当这踏青季节,一年一度的机会,怎肯错过?也是舒眼春郊,进香佛寺,裙屐翩翩,环玲叮当,衣香鬃影,更令人流连忘返,心神不已。
  艳阳影里,一匹川中罕见的高头白马,循着官道,自新都而来,奔成都而去。
  白马上的少年,身高六尺有奇,剑眉入鬃,长长一条通关鼻梁,配着不厚不薄微成菱形的嘴唇,在马上如玉树临风一般,显得极其英俊潇洒。
  但是一对星目,湛如秋水,英华内蕴之中,却有无限忧伤。
  来至成都北门将近,只见官道边上围着一小群人,似在看什么热闹。
  少年怕马快人多,误伤行人,稍勒丝缰,白马立时由疾驰变为小跑。马上少年向左望去,官道之旁,溪上一道独木桥,桥上两牛争道,相持不下,牛眼瞪得老大,牛头几乎相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两条牛后,各有一个—卜二三岁的牧童,拉着牛尾巴,脸帐得通红,想把各人的牛拉开免得两败俱伤。
  人小力弱,任令那两个牧童使出吃奶的力气,两条蛮牛,丝毫不退。
  忽然,其中一条牛发了脾气,扬起后蹄,猛然踢那牧童。这要一踢上,非伤不可,看热闹的行人,都“啊”一声惊呼出来。
  牧童倒也机警,倏然放手,退后一步,一蹄避开,另一蹄又到,这可真避不过了。
  就在牛蹄刚要踢上之时,只见一条蓝色影子,疾如闪电般,往牧童立身处,一落一起,定睛一看,牧童已在桥后数尺以外,那条蓝色身影,正是白马少年。
  行人无不感到迷茫困惑,不知这少年隐身何处?怎会突地出现?
  其时,另一条牛已是猛冲过来,踢人的牛,头一低,直迎而上,牛性最蛮最韧,这要一交上锋,非腹穿头破不止。
  两个牧童急得狂喊跳脚,差一点要放声大哭。
  白马少年,良为不忍,腾身而起,头下脚下,两手分握两条牛的长角,暗运一口真气,双手分向左右一推,两条牛蹬蹬蹬的倒退出去。
  行人看得目瞪口呆,一阵噤若寒蝉以后,方始异口同声,春雷似的暴出一声:“好!”
  少年在空中轻巧地一个鸽子翻身,翩然落地。不道有条牛立脚不住,扑通倒在一片水塘里,少年正好站在旁边,大处泥塘,溅得满头满身,狼狈之极。
  行人对那少年既佩且敬,好笑而不敢笑,独有一个人例外,哈哈笑个不停,声音极其清亮。
  白马少年心下微感不悦,抬头一看,见那发笑的人,也穿—件淡蓝眷衫,朱唇皓齿,面如冠玉,点漆双瞳,摄魂勾魄白马少年看得一呆,心想: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人物,可是第一次见。
  正看得忘其所以,忽见那少年手一扬,眼前白花花飞来一物,接住一看,是一块雪白的绢帕。
  再看那少年.已是回身走去。白马少年心想拿这么一张雪白全新的绢帕来擦这张一塌糊涂的脸,于心不忍,好在衣服已经脏了,撩起衣襟,胡乱擦了一通。打马来至成都城内,找了一家澡堂,脱下脏衣,叫堂倌拿去洗净烘干,自己痛痛快快洗完澡,叫来饭食,匆匆果腹已罢,也不耽搁,立时跨马出门而去。
  少年所骑的高头白马,原是大宛名种,银面玉蹄,双耳似箭,一日一夜可奔出一干五百里地去,这时因行人甚多,不能疾驰,四蹄得得,款款而行,马身稳然不动,怕端一碗水在上面,都不会泼出一点。
  不一会,只见淮河之上,架着一座长桥,气派极是雄伟,行近一着,桥边竖着一块石碑,上刻“万里桥”三字。
  少年听师父讲过这桥名的出典,知道蜀汉使臣费褂到东吴去公干,诸葛武侯送到这座桥边,说道:“东吴万里之行,始终此矣。”所以后人称此桥为“万里桥”。
  少年的师父也教过他诗词,想到宋词中有两句,便轻轻吟道:“万里桥边红药,年年如为谁生?”不知这“万里桥”可是指的此处?
  少年正在马上思量,忽然听到一缕极其清脆,如出谷黄莺的声音送到耳边,说的是:“真想不到,还会吟诗作对呢!”
  随后又是低低一阵匿笑之声。
  少年自问:这是说我吗。转眼一看,正是那赠帕之人,便在马上欠身道:“兄台……啊!”
  那俊美少年见他两眼发直,愕然不解其故,问道:“你怎么啦?”
  原来白马少年,目光如电,一眼就已看出那俊美少年两耳垂上,各有小孔,再一想体貌声音,已经料定她是女扮男装,不知该叫“兄台”还是“小姐”,因而踌躇。
  听她一问,白马少年心想,一位小姐,女扮男装,单身行路,总有她的原因,还是不必叫穿的好。再又想到,这块绢帕,既是闺阁中物,藏在身边,大是不妥,便即取在手中,隔马递过去说道:“兄台,这是你的绢帕,原物奉还。”
  “他”微一变色,冷冷说道:“敢情是你嫌脏,不屑用它?”
  白马少年急急分辩道:“不,不,兄台的话正好说反了,我因这块雪白的绢帕,过于精美,拿来擦我脸上的泥浆,太过于可惜,因而未用。”
  “他”这才回嗔作喜道:“也罢,你要不嫌脏,你就留着用吧!”
  白马少年知道年轻小姐爱犯小性子,何必把她惹恼,便不再推辞,在马上欠身道:“如此多谢了。小弟尚有一些俗务,赶着要办,异日有缘再见吧!”
  说罢,裆下微一使劲,那匹高头白马,狂飙骤发般奔了下去。背后的“他”,高声叫道:“喂,喂,站住!”
  白马少年将坐骑勒住,圈了回来。
  “他”早扬丝鞭,指着他说道:“看你说话文雅,性子倒这么急!‘四海之内皆兄弟’,虽然萍水相逢,难道多说儿句话
  也不行吗?”
  白马少林听他责备得不错,便躬身道:“是,是,兄台有话请讲!”
  “他”沉吟了一下,微笑道:“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白马少年答道:“小弟叫祈焕艺。”
  “他”又问道:“你上哪儿去?”
  祈焕艺道:“上川南看个朋友。”
  “他”俊目一扬,说道:“我送你一点东西,你要当我是个朋友,可别推辞。”
  说着,取出一物,隔马抛了过来。
  祈焕艺接到手中一看,是块圆形羊脂玉牌,大如荷钱,厚约分许,正面雕着五福捧寿的花纹,反面刻一个“匕”字,制作极其精美。
  祈焕艺刚要发问,此牌作何用处?
  他已抢先解释道:“自川南至川东,如果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拿这块玉牌出来,多少有点用处。你如果想找我,也拿这块玉牌随便上哪家客店、镖行的柜上一问,我就知道了。”
  说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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