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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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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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婆子一愣,心领神会道:“有什么说不得。自是我帮你缠脚罢了,太太让你缠,这不缠上了吗?这便是尽了孝心了。表小姐,可是?”
    文箐见她十分上道,抿了嘴乐了一下,盯着里屋门,张耳留神听着动静,嘴上闲扯:“还是婆婆会说话。”
    又问得一声杨婆子家中可有女儿。
    杨婆子道有两个,其中一个尚待字闺中。
    文箐赞道:“那正是妙龄了。想来亦同婆婆一样能干,必是人见人爱啊。平日里可用什么护肤?”
    杨婆子紧忙在手上的活儿,道:“我们小户人家,哪里有什么可讲究的。便是我出来做活,才买得些抹一抹,可比不得小姐这手与足,润洁如幼婴……”
    二人正说着,便听得里间有较大动静,则是阿惠扶了沈老太太出来,后面跟着华嫣与铃铛。
    华嫣十分紧张地看着表妹,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文箐低声叫了一句:“外祖母……”
    老太太见得文箐低眉耷眼地一脸紧张地坐在那里缠着足,立时觉得没了气,看,终究是顺了自己便“嗯”了一声。阿惠忙着张罗水与帕子,为她净手。
    文箐招呼铃铛过来,附耳与她说了几句,让且她去隔壁取了胭脂盒过来。
    杨婆子也快要缠完另一只脚,便大声道:“表小姐,我且替你缝了最后一道线,这便大功告成了。”
    说着,便真拿了旁边穿好线的针,飞针走线极快地缝了起来。最后缠好两圈,端在手心里,左右看了看,道:“表小姐,且忍一下,最后系紧了,莫要轻易松开来。”
    然后她作势用力一紧。文箐十分配合地小声“啊”了一句,面上极其痛苦状。
    杨婆子缠完,对沈老太太道:“太太,你瞧,如何?”
    沈老太太见缠得高高的,很是满意:“还行。你老婆子有一手。”
  杨婆子心里一颤,故作镇静地道:“太太这话夸赞得,老婆子都脸红了。”又以十分遗憾地语气对文箐道:“表小姐,令姐那足儿缠得如玉笋露尖,如今我尽力也只能给你缠得如出荷小舟一般了。”
    文箐觉得这婆子嘴实在能说,明明缠起来脚掌如窄板,脚背如纱布罢了。“多谢婆婆。”
    阿惠经过她身边,晾好帕子,仔细看一眼,叹道:“婆婆这手艺真是了得”
    杨婆子起身,抬手好似抹了一下额上汗,虽说的话好似自谦,语气却是极为得意:“我这一行,做得几十年,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且在盆里又洗了把手,用膝上的蓝布擦拭干净。笑呵呵地冲老太太道:“太太,我这是不负重望,表小姐这脚是缠完了。”
    沈老太太这回亦带了些笑,点头道:“好,好好……”又对文箐道:“箐儿,你瞧,忍一忍便过来了,并没有你说的那般痛。”说完,用二人能意会的目光看向阿惠。
    文箐此时表现得如犯错误的孩子,听得长辈发话,便如获大释一般,开始道歉:“是,箐儿先时胆小如鼠,实是怕疼得紧,适才言语过激,差点儿顶撞了外祖母,误了外祖母与三舅姆的一番好意,实是大错特错。还请外祖母见谅。”
    她,“胆小如鼠”?屋里所有人都不相信。
    可是谁都不好指出来,这是她给刚才的事找了个大家面上都过得去的借口罢了。
    而且明明是顶撞,却说成“差点儿”,这个错,认得真正是避重就轻。
    沈老太太心里只念着一个词:实乃胆大包天故而也不接这个话茬。
    杨婆子十分见机,在一旁道:“表小姐,只是今日缠好足儿,这原先的鞋怕是穿不得了。”
    华嫣也怕表妹发窘,指了一个柜子对着旁边的阿惠道,“阿惠姐,劳烦你打开对面那柜子里,第二层有双八成新的鞋,且取出来,给箐妹试试,看能不能穿得。”又对表妹道,“你莫要嫌弃,且凑合着穿得这一两天,晚上立时便重新做。”
    原来这缠足的鞋背要高,鞋底还有跟,而平时文箐穿的平底鞋背要低,自然是穿不进去了。
    等阿惠取了鞋过来,文箐一试,居然发现还真是“凑合”着了。趿拉着,立起身来,都说了虚缠,可是这一脚,便觉得脚还是有些痛的,倒是可以忍受。
    只是,这“小鞋”穿的何止是一个“挤”字了得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老太太亦是十分慈爱地道:“好了,足儿缠得,你既是怕痛的,就莫要多下地,伤了脚可又得叫痛了。”
    阿惠在一旁见得她歪歪扭扭,便立马上前去扶住,道:“哎哟喂,我的好表小姐,你快听太太的的话,莫要多走动了。这才缠好,哪里便能立时同平日里一般走得快了?”半强抱半搀扶地将文箐扶到椅上,又拾了她原先脱下来的鞋,道:“表小姐,这双我今日得闲给你洗了,可好?”
    文箐道一声多谢,乖乖地坐在椅上。
    沈老太太对此十分满意,一时面上又有些笑,夸阿惠道:“也只得你,还能照顾到这么多。我瞧这鞋,箐儿也穿不得了,且送于旁边人家哪个合适的女童就是了。”
    文箐眼巴巴地瞧着那双鞋要被送人,说不得,那还是徐姨娘那日给准备的呢。
    阿惠得了老太太令,也吹捧道:“太太就是善心,时时记挂行善事。”
    杨婆子见那八成新的棉鞋,眼馋地道:“阿惠娘子莫要洗了,求太太且赐与了我吧。我倒是能用得上。”
    沈老太太点点头,杨婆子从阿惠手里接过,到一旁拍拍鞋底,且用蓝布包好了。
    沈老太太下巴一抬,对阿惠道:“去问一下,你奶奶可是准备好赏钱了?”
    阿惠眼尖:“桌上想来便是。”将托盘端上来,呈给老太太检视一番。
    老太太点点头,对着杨婆子道:“今日有劳了。”
    杨婆子半点儿不带客气,伸手接过钱,笑mimi地,一双眼便只见得小缝儿,边行礼边致谢:“多谢太太与奶奶。我这厢不客气了。便祝太太仙鹤延年,奶奶福寿安康,小姐们来日喜结良缘,合欢恩爱……”
    铃铛这时走进来,将一胭脂盒递于小姐,再有几张宝钞。
    文箐却直接对她道:“你且给婆婆,这便是我的一点谢意。”
    杨婆子喜出望外,看着钱,又看了眼表小姐,道:“多谢表小姐再打赏。”
    一个“再”字,其意义何其多。
    铃铛插嘴道:“我家表小姐这可是厚赏了。你且瞧瞧,这胭脂盒里的药膏便是跑遍杭州城里也买不到的,这都拿出来送于你了。”
    杨婆子听得,只一眼看了那盒子,便是欢喜,此时连迭道谢。然后又偷着拧开,闻完,便舍不得抹了。
    铃铛在一旁见得,道:“这个香味啊,也实是少见的。大伯母不如抹一下,且瞧瞧手上可有不同?”
    杨婆子不好意思起来,略微拭了一点,抹在手背上。问道:“表小姐,这是哪里来的?”
    铃铛想起表小姐讲的故事里说是“秘方”,便道了出来。
    杨婆子信以为真,张着嘴,合拢来,十分宝贝起来。
    文箐见此礼送出去,显然必是合她意的,也高兴,便道:“婆婆对我亦是有心,能将我足儿缠得这般好,我自是感激不尽。不过是曲曲一盒小药膏,若是觉得合用,且只管再来找我便是了。”
    杨婆子睁大了眼睛,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不住口地夸赞:老太太慈祥仁善、太太贤德宽和、小姐们个个天仙似地人,家里小少爷年小却也玉人儿似的……
    沈老太太听得杨婆子满口赞语,很是开心,问文箐:“这便是你说的那药膏?能护肤防冻的?”
    文箐怯怯地道:“正是,本来想留着不售,便好送于家人。只是正逢守制,故而,我寻思着这两年用不得,又怕闲置得久了,坏了。婆婆家中有妙龄娘子,正好能用上。”说完,看一眼表姐。
    华嫣正紧张地双手交握揉挤着……
    沈老太太不再作声,捻了佛珠,并未念经,反而是若有所思。
    杨婆子眉开眼笑地告辞,十分满意地由铃铛陪着出沈宅。
    文箐面上作笑,内心很是惆怅,寄人篱下,首先第一关便是差点儿受了折骨之痛。
    世事艰难,许多事由不得己。
    之后,坐等开饭,免不得说笑,只是没想到,话题一扯开,华嫣居然连着挨了两次大训。

正文104 华嫣接连挨训
    且说华嫣见文箐瞒天过海地虚缠了足儿后,心里后怕不已,故而面上有些紧张,尤其是替表妹担心,唯恐日后祖母发现。暗暗祈祷:
    菩萨保佑,今日莫要有后患。
    她满腹心事,极想同表妹一聊。奈何现在说不得,憋在心里又难受得很,故而,很是无聊。终于找得一件事,松懈一下:“阿惠,你且把那柜子里那匹锦布取出来,帮我按表妹的尺寸裁了,要是有布剩下来,看能否做双鞋面?”
    阿惠闻言,一愣,不过仍是应了声“嗯”,依言,取了出来,道:“啊,是浅青色的这匹吧?素雅,不张扬,既能过节,守制也不逾矩。真正是好。不过,原本不是说给小姐您自己做的么?您这也是要帮表小姐做袍子?”一边说,一边捧了给老太太看。
    文箐听得便道“多谢姐姐照顾如此周全只是我这冬日里的袍子也够了,多了只怕这季只能穿得一回,明年便穿不得了。太浪费了。”
    “都说过了,莫要同我外道。又见外了不是。”华嫣想像着表妹明年穿件紧绷绷的外袍,就有些想笑,道:“不浪费。这冬日里,洗衣也不定能马上干得了,两套自是不够,逢年过节兴许要见些亲戚,也不能老是穿那一件。故而,多做一件,还不一定够穿呢。你怕甚么,做大一点不就是了。”
    “那,小妹却之不恭。”文箐冲她一笑,伸手搭过去,牵起了表姐的手,微微用力一握,以示感激。
    华嫣亦是回握了一下,笑道:“我针线功夫可是不太好,做得了你且将就着在这里穿得一两日,过几日铺子里新做出来的,你足可将我这看不入眼的活计扔了便是了。”
    文箐转过黑黑的眼眸闪着晶莹的亮光,笑道:“我哪敢。表姐给做的,我恨不得日日穿了,若是不穿,那也是舍不得扔的,必然是藏之于箱笼里的。”
    阿惠冲表小姐点头示好,亦笑道:“太太,我且在一旁瞅来,表小姐同小姐,倒是比亲姐妹感情还要好,这才聚得一两日便这般。若是日子长了,我看到了出嫁那天,只怕都舍不得,还不哭成泪人儿。”
    老太太看了眼布料,又瞧了眼傻孙女,勉强地笑了一下道:“她俩,感情好,便是好事。既然你小姐都乐意让出来给她表妹,阿惠,你还磨蹭甚么,且按表小姐的尺寸裁好便是了。你手头上的那件,明日可能做好?”
    可是,华嫣听了阿惠的话皱了下眉,心道:我的事何必劳你操心?看一眼表妹,她有那般胆量,自己呢?抬了头,目光直射阿惠,当着祖母的面,淡淡道:“阿惠姐,我还年幼呢,你莫要笑话我。说到出嫁,怎么着眼下也轮不上我,你可在我前头好些年。你莫要羡慕表妹,你若是我表姐,便是这一屋子物事你尽随意挑拣。”
    这些话,好似寻常,可落在阿惠耳里,便是针扎一般,失了往常的微笑,面色发白,只低头立于沈老太太面前,一言不发,双手僵直地从老太太手里接过布,放到桌上时,布下的手死紧死紧地攥成拳头,连老太太的问话都顾不上回应了。
    文箐的手被表姐紧握住,听到她这般说,便疑惑地看一眼表姐,没想到这么柔和的人,绵里藏针,扎死人不赔命。
    沈老太太听得孙女这番话,却是眉毛一立,佛珠微颤,扫一眼文箐与华嫣相牵的手,喝道:“嫣儿莫要胡言你阿惠姐照顾你祖母我这么多年,不是你表姐,难不成便不能送样物事了?”
    华嫣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气势,低了头,小声道:“祖母误会了。我不过是说随她挑,并不是说不送她。她要是看上哪样,便自管取就是了。”
    沈老太太见那二人手并没有放开,只觉得自己在里屋的想法应证了。这才两天功夫呢“你哪里学来的犟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往日教你的都哪去了?”
    华嫣原来鼓起的勇气此时便彻底无影无踪了,连忙松了与文箐牵着的手,要起身下跪认错,只是才站起来,脚下就一痛“哎哟”,被表妹扶住,也顾不得别的,生怕祖母生气:“嫣儿不敢。祖母莫要生气”
    “你还不敢?你着急起来做甚?你要是再伤着自个,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我好好把你们养大,如今倒好了,一个两个竟然敢顶撞我了难不成你爹没了,家里竟容不下我了?”沈老太太似乎说得极为动情,好似想起了儿子,便说不下去了,只拿帕子作势要抹泪。
    但是,这,也太明显了,话里话外意思都是——指桑骂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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