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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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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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箐知他平日里虽有几分急躁与直鲁,但实是一个极其好善施义之性情中人,只是自己经了景德镇郑商人那一出之后,如惊弓之鸟,一再告诫他,万勿冲动行事。想来,他的性子也被自己管束得憋屈了。亦有几分过意不去,只哄道:“委屈黑子哥了。只是眼下咱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再说,黑子哥万一你有个好歹,我与弟弟还能指望着谁?你可如今是我们的顶梁柱,动不得也。”
    小黑子听得他拖长音说出“动不得也”这四个字,也笑了,道:“我算甚么顶梁柱,这一路之事皆出自于庆兄弟主意。只是我晓得,咱们眼下只求平安,忍一忍便罢了,只是,万一有事,忍无可忍之时……”
    文箐接口道:“我自是帮着黑子哥。”
    二人相视而笑,于是适才的烦恼便也云消雾散一般。
    小黑子又想起打听的一些事宜,面露欣喜状,快言快语道:“庆弟,适才听掌柜的道,这里有县学,上午既还有时间,左右无事,我且拿墨与砚去卖 上一卖 。”
    文箐见他赚钱热情高涨,也只得打点起精神来,可是自己若明日未曾好起来,自是不好去上街,万一出门病情再加重,岂不误了船期?今日听他说外头的是非,更是担心他一个人上街惹出是非来,哪里肯答应。忙劝道:“黑子哥,这地方甚小,想来那府学生员才四十,这县学生员限额不过于二十?再减去有钱的人家可能要用上等好砚好墨;没钱的也又舍不得买,只怕卖 不出价来;能买的,可能亦有砚与墨。如此,这二十人减得个七七八八,愿买的也就没几个了……不若到严州府学那儿再看?”
    可是才说完,猛然意识到他本来心情好不容易由苦闷转为高兴,眼下兴致勃勃,自己却给他泼一大桶冷水,实在不妥。忙转口道:“不过,去见识见识一下也成。明日想来我病也好了,且看看这里同上次我见过的江西白鹿洞书院相较,又如何?”
    小黑子虽被他打击了,可也习惯了,道:“庆弟,你还是好生呆在客栈里养病吧。不过是卖 支墨而已,先时那些药膏还不是我卖 的?一回生,二回熟,定然赚它个钵满盆满的。你便安心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他一边说,一边自行在一旁清理出砚与墨来,选得几支墨,放在包里,道:“白鹿洞书院那是有名的,这里怎么比得了。只是,我见庆兄弟似乎没兴致?”
    文箐摇头,笑着安慰道:“兴致还是有几分。这地方也算是人杰地灵之处,有名得很。”
    小黑子道:“有名吗?还不如歙县呢。我发现这一路,你倒是对这些地方都似乎知晓。我要是先时没听说过你未曾出过门,我定当你是小徽商一个。”
    文箐苦笑,那是因为以前寻旅游攻略,将新安江沿途都打听过而已。有名吗?除了历代古人诗歌盛赞新安江,所以沿途各地成了有名之所,而淳安这个县府出名,还是因为后来海瑞在这当知县吧。至于当地名人,现在还没怎么扬名呢,只是他日,这里不可小觑,此时却也是说不得也。
    小黑子终究是想赚钱,尤其是独自赚钱,以便证明自己的实力。只是到得午饭前,文箐发现他是兴头十足而去,却是兴败而返。却也没问出个理由来,想来是在外面又受打击了。也不好多问,怕问得多了,打击他那男子汉气慨。
    文箐见他这般,也不落忍,可是到得楼下吃饭,也没了心情,便决定索性直接去县学衙一趟,成全他这卖 墨的心思。说行动就行动,也不吃午饭了,便上街去卖 墨。可是还未走进县学衙,便发现那旁边就开有文房四宝店铺。果然,情况不妙。
    文箐走进去,发现内里除了一些附庸风雅的诗画以外,却还有一点书,大多是手抄本,看来此地不若南昌府与九江府,也同其他小县一样,缺书得很。一时好奇,就翻了一下,最后买了一手抄本。
    小黑子垂头丧气走出来,适才于店里打听,发现这店里卖 的墨价贱 ,想想自己要在淳安卖 ,只怕是没戏了。
    文箐最为欣赏的是他这种“小强”性格,从来是遇事有兴致,受了打击,过一会儿又顽强起来,再受打击,仍能坚持到底。这种执著,在她看来,实是难得。恰巧正逢午时,便指着对面的酒楼道:“黑子哥,那里倒是一个好去处,今日这般冷,咱们又不曾好好吃得饭,不如在这里用过午饭,再品品下午茶。新安江沿途到处闻得茶香飘,咱们也过过嘴瘾?”
    小黑子仍然想着没赚到钱,就要再掏钱,颇为有些舍不得。不过文简听说有果子吃,自然流露出“想吃”的表情来,被小黑子瞧在眼里,道:“甚好。”
    茶楼名“知味”,楼下一层居然是小酒家一般,多供应酒与饭食,楼上雅致些,专卖 茶点。大门上楹联的字便是写得不错,联句亦有几分出色,想来是请旁边县学生写的。。
    文箐看了一眼,心想:果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茶楼,靠着“文化”吃饭。
    且用过饭后,听得小二夸赞自家店里茶颇为不错,便上得二楼,中间一个大火盆烧着,比一楼迎门对风要暖和得多。而且冬日里人还不少,除了三五人一桌的茶客坐得有四五桌以外,另有三桌乃临窗凭栏,店外一株梅树正好绽露头苞,倒真是好一个观景所在,且有一个小屏风可与中间大厅的其他桌隔开来,颇为隐密。
    小黑子见得空位,便指定正中间那桌。小二十分殷勤,态度亦是极好,文箐心满意足,让小黑子点茶,自己则侍候着文简把灰鼠皮坎肩摘了。
    文箐他们三人一行到来,也是稍引起了人家的注意,不过皆不吭声地略扫一眼罢了。

正文75 忍至极处
    各位亲,第二更到提前一天吃粽子喽(MS我家老吃这个啊,呵呵)
    既然要等茶点上来,便是无聊,文箐拿出刚买的手抄本来,才翻得一眼,便听小黑子道:“庆兄弟,你好学也不至于若此吧。你弟可是无聊得紧。”
    文箐不好意思地放下书来,道:“这书倒是有几分意思。我且同你们讲讲这书里的一点小典故。”她开始讲的王戎识苦李的典故。
    可是才讲完,楼楼口又走上来了六七位书生,直接奔他们所坐方向来。其中一个比较胖一点的,着的虽不是生员服,却是布料为丝绸,显然家里非富即贵。只是他一进来,扫了一眼,便指着文箐他们一桌道:“小二,我便要那座,那处向来是我们坐的,你怎的半点眼力见也无?快点与我们腾出地方来莫要扰了我等雅兴,否则唯你是问。”明明桌子已有主儿,却半点儿不征求文箐他们意见。
    小黑子欲发火,文箐劝阻他:“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过是挪一个地方罢了。”起身欲走。
    小黑子却不乐意地道:“记得我昨日里说的那个棒打花子的么?便是他还有……”他却没说下去了,因为小二走了过来,他冲小二要发火,可是人家再三好态度的恳求,又觉他欺生,可恨得紧。
    文箐听得,心里亦不快。可是半点儿不好表露出来,生怕自己要是赞同他的话,必然等于火上添油,便道:“黑子哥,今日咱们是为了尽兴,不是为了找气,且让一让为好。”
    黑子十分不痛快,且加之旁边亦有别的书生上来表示感谢,既应承过兄弟一定忍到底,便也压了火气,只好听从兄弟之言挪到得另一桌。
    哪里想到,他们这厢好意相让,那个胖子亦认出小黑子来,哼了声,十分不屑地看向文箐这一桌。
    这几位书生便立时将小屏风拉开来,以示与厅中其他人不为伍,又或是要吃酒品茶吟诗联对,以防厅中杂客相扰。只是屏风小,却并不能将这一桌椅全部围拢来,文箐这边与那处仍是相通,且未曾有遮挡,亦能看得到外头动静。
    可是在小黑子忍怒未发之际,却又听得一声讥讽,道:“咱们这是文会,怎的倒是与小贩并肩齐桌了?”
    有人听得这话,便问史兄何处出言?那胖子却是直指小黑子所坐之处。众人皆看向眼前三人,上下打量起来,眼光里或者考量,或者不屑,亦有宽容。有厚道的劝道:“都是喝茶,史兄也无需计较这般。”
    文箐一看,果然是适才说话极不客气的那个胖子。可是他怎么便知自己是小贩?何来此语?她看向小黑子:“你上午卖 墨,见得过他?”。
    小黑子见庆弟一眼看出其中原委,闷声道:“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上午卖 墨,他存心找茬,愣是把我的生意搅了。咱们如今还给他腾地方,庆弟,我是真窝火。”他这边细细说了具体过程,要不是挂切着庆弟生病,自己时时念及一个“忍字”,否则上午便同这胖子撕破脸皮了。
    文箐听完,心里亦是十分不平静:这座位自己让得真冤,早知此人这德性,便……自己这一让倒反而瞧成软弱与巴结讨好了。可是不让又如何?难不成再次发生郑商人抢胭脂盒类似事件?胖子既同书生一道,想来也是读得诗书的,衣着又十分好,比旁边生员可是看起来富贵得多,自己是不想得罪此人了。上次不过是遇到一个读了几年书的无赖,结果要是没有袁彬出现,便会被讹上了。如今,生怕惹祸上身,默念《静心经》“上士不争,下士好争……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更是扯了小黑子勿要发作。
    小黑子愤道:“庆兄弟,你这下晓得这人有多无礼了吧。咱们适才便是不该让座……”
    小二在一旁,给他们上茶,亦好言相劝,并再三感激他们如此大度。小黑子得了他这话,也不想为难人家,只让他倒好茶,速速下去。
    文简仍是有几分不明情况,虽然其间说了一句“那人说黑子哥,是恶人”的评价后,又低头想他的问题。此时想清后,便问道:“哥,王戎他怎么就晓得那是苦李?”
    小黑子见他一脸稚气,浑似身边的烦恼半点不曾扰得他,反而还在继续刚才的典故,一时也觉得好笑,便也抛了怒火于一旁,眼下有能为人师的机会,自是不放过,一脸认真地道:“简弟,你想啊,路边人来人往,既然前面有过折断的树枝,要是好吃的话,还不都摘光了?还能留到后来。”
    文简仍谨记以前的教导,疑惑地道:“可是,不摘,是因为犯盗。哥以前说是摘树上鲜桃,那叫‘盗’。不好……”
    小黑子被他逗乐,此时是真忘了刚才的不痛快了,哈哈大笑道:“这王戎真是聪明。可是简弟更厉害。”
    文箐点头,对弟弟这个搭话很满意,至少自己同他讲的,不说全部记得,可是大部分都在他脑子里长了记性——很是欣慰,颇有成就感。微笑道:“要摘有主的桃李,是‘盗’;摘那无主的话,则无妨,无须顾虑。”
    那边书生们本来正在酬唱和诗,结果因为某句有了争论,开始引经据典,力图夺倒对方。没想到,扯着扯着,话题便扯远了。比如眼下正在争论一个问题:柏梁台诗(酬和诗体的鼻祖与开端),到底哪句最为高雅?东方朔其人……
    文箐心想,柏梁台诗,妙就妙在每句诗的主人所赋内容,恰是他们个人职业或身份或性情的真实写照。高雅不高雅,非关紧要。着紧的毕竟皇帝在前头开的首句,谁还敢高过一头去?东方朔作收尾,他最后那一句那是相当诙谐,正是东方朔之性格写照。这要是书生太呆板了,可不就是嫌那句不如武帝开篇的气势么?
    那胖子却因次和的问题,拉拉扯扯,说到了苏轼所和之经典诗句(《和子由渑池怀旧》),又提出一个问题:为何苏轼兄弟如此出名,怎么他们的后代反而是名不经传了呢?
    文箐觉得,文人之间,讨论讨论是常有的事,想想当初老爸的一群学生没事亦被请到家里来开座谈会似的,争得面红耳赤,那时她正在上小学,还忙着给烧水递茶,听到那些争论,只觉得是无聊得很啊,自此便不想多向古文学靠拢——可是老爸喜欢,说这叫学术探讨。
    旁边书生桌是热闹,声音亦大,小黑子亦尖着耳朵听,却嫌酸腐,又自觉自己不太懂,才乐起来的情绪,又低沉下来。
    文箐视看透他心一般,安慰道:“黑子哥,他人喜乐且由他,我们且寻我们的自在与高兴。你要是不喜那人,当作不存在,便是最好的轻视了。”
    小黑子听得这话,也深觉庆兄弟这话极是有道理,这会儿也不顾忌什么坐姿,懒散地往椅上一靠,在桌下伸长了腿,只觉四肢百阂都通畅。想着兄弟俩由轻松的话题又转为做人的道理。便道:“庆弟,你这故事就讲完了?我怎么还没品出味儿来呢。”
    文箐点头道:“要想听,还有呢。说的还是王戎,他家有棵李树结的好果子,且他生性节俭,想挣钱,于是要卖 李。又担心要卖 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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