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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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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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箐哄道:“他们害臊,头次见得咱们,认生,同你一样。”
    文简再看看那兄妹俩,点点头,也不再多话,只紧紧牵了姐姐的手。
    待把礼物放到屋里,这妇人的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
    看样子,小黑子他们的到来是真的完全出乎赵家人的意外,既惊喜又疑惑。
   赵家娘子小声说着话,大意就是:没想到当日救了的这个少年郎,如今还来报恩看望,也是感动不已。过了会儿,才想起失态,晾着客人干站着。便一边张罗着让两个小的去烧水待客,一边赶紧清理刚才收拾到了一半的屋子里杂七杂八的物事,搬出简易木凳来,又见不干净,用袖子抹完后,又扯了衣裾擦拭。说着说着便抹泪,道是今春多变故,自家男人如何不幸——赵三的“顺手”(即右手)残了,便是在送小黑子出山林归家的途中遇到野兽。
    说的话要是慢一些,渐渐文箐也能听懂绝大部分了,同湖广江西一带甚是相近,只是腔调各处皆有不同,比如“睡觉”都叫“困觉”、“困着”,“晚饭”叫“夜饭”,“你的”便叫“你个”,右手则皆称为“顺手”等。几个地方对比起来,有些地方发音长,有些地方发音重,初时是无法适应,加上语速快,所以常常听得晕乎乎的。再有,赵娘子说的“渠”文箐自是晓得是古言里的“他”;而说“你”字则为“尔”。其他不一而足……
    小黑子听了,只觉得自己连累了赵三,神情黯然,愧疚感狠狠地撕扯着他。
    文箐有心无力,想着便是以钱回报于赵家,只怕亦是看轻了人家,另外手里这点钱财全付于他家,只怕也无法抵偿赵三对于小黑子的救命之恩与护送之情。而对于赵三此人,虽还没见面,却已是好感渐深,颇有些佩服其仗义施救。
    到得傍晚,赵三带了大儿子回来。他家大儿子至少也有十五六岁了,现在正的长身子骨的年龄,故此显得瘦麻杆似的;而赵三从身形上看,倒是一个原本魁悟的汉子,只是右胳膊至小手臂以下都没了,腿亦有点瘸,经历了长时间的伤病折磨,如今却瘦得好似只剩一个大骨架了。
    赵三见了小黑子,却是极惊喜,扔下手中物事,推着小黑子进屋道:“进屋进屋,外头凉甚……小郎,果然是尔前几天还作梦来着。”
    文箐一见这人,便想了陆三叔与陆大伯他们,同样都是个性直率的汉子,淳朴热情便是他们的写照。只是陆家境况比赵家好得多了。不知陆家如今可安好?
    她这头想心事,自是没顾上那二人叙旧。等清醒时,却是赵三同自己打招呼,应付过后,在屋子里找了两个简易的条凳坐下来。
    赵三大声吩咐女人快去再烧点热的泡个茶来,责怪完自家女人没眼力见后,转身十分关切地问小黑子:“这年节将至,怎个还出远门到我介儿了?莫不是带了兄弟来山里尝鲜?”
    小黑子听得却是难过,自己哪里找得到家啊?颇有些左顾言它,只道:“我这是想三叔一家了,便由兄弟陪着前来看望一下。”
    赵三也不客套了,直言道:“不是我仗着年岁大,多说尔几句……小郎,尔也需长些记心,以前我见尔亦是孤身一人,出了事无人照应……尔也不让家里大人陪着?”
    赵三这汉子,说得极是恳切关心。文箐便是有些话还没听明白,却也明白他的心意——真是好人一个。
    小黑子讷讷地道:“我……我还未曾找到家……此来,便是……”
    赵三听得,十分吃惊,立起身来,满脸疑惑道:“难不成是渠人诳我不成?先时我家大儿可是听到外头人道,今春有人来打听过寻过人,后来我亦找人问过,确有此事,我以为那是尔家人,还以为尔早归家了。怎个你却……”
    小黑子惊喜万分,眼里希望迸射,一下子立起身,不停地问道:“是我家人来找了么?是谁来找我了?他们是何样的人?可有曾说过我为何便流落到此处了?再有可否留下音讯?……”他自是恨不得将满肚疑问一下子掏出来,得到解答。
    赵三见他这般急切模样,显然同自己原来所预想完全相反。安抚了小黑子坐下,方才一点一点地说与他听。
    原来今春大雪过后,到了六月,赵三家的大儿子去镇上替父亲应旧年的杂役,才闻听年初有人在寻人,说的同当日自家所搭救少年很相似,一时便在了意。回家时还欣喜地同自家爹说及此事。一家人自是以为当日遇险少年郎安然归家了。
    赵三叹口气,很是遗憾地道:“要说,这事我也是彼时才晓得,在大雪后我要是晓得了,定会亲自去找那寻人个打听明白。我后来也跟村里人问过,渠人亦说有人来打听过,只是说得不分明。我左右对照来,倒真是同尔个样子有几分相似。可又说找到了。我那时便以为尔定是安然到家了,也松了口气。如今想来,难不成不是尔家?”
    小黑子听到这里,由原来的欣喜又转为失落。
    文箐却皱眉,想了会儿,问道:“三叔,不知那寻人的又是哪里人氏?”
    赵三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摸了一下头,道:“我问得村里人,记不太清了。侧首同自家大儿子说了几句话,方道,“听渠说,好似说得什么杭州钱塘人士。”
    文箐对小黑子道:“小黑哥,这样正好。咱们便一同去,到了杭州,到时多找几个人打听一下,去年谁家走丢过儿郎便是了。”
    小黑子灰心地道:“不是说人家都找到了嘛。那想来不是我家了。”
    赵三这时一脸歉意地道:“小郎,实在不好意思。当**送我个那玉坠子,因年前受伤,急着用钱,便……若不然,有那个玉坠也是个认记,兴许也能凭借着打听出来……都怨我……”
    小黑子一摆手道:“既是送于赵三叔了,自是任您处置。再说,有没有那样小物事,我都这么大了,难不成我家父母还不认得?”
    玉这佩饰,不是谁想戴就能戴得了的。看来小黑子可能还真是某家少爷了。文箐却有心,详细向赵三家大儿子打听典质在何处,寻思着去给小黑子赎回来。只是后来,等她去问了,才发现当日赵三典质为死当,早就没在了。
    赵三家娘子此时趁间隙,便端了茶水来。只是她家没有茶杯,在她意识里,自是以瓷为贵,端上来水便是粗瓷碗盛的。下午时,文箐就将随身带的茶叶给了她,此时给文箐他们三人倒的茶自是文箐从带来的,可是倒在赵三同儿子面前的茶水竟然是红色的。看来,是生怕用多了客人的茶叶,过日子谨慎得很。
    文箐看着这碗便感觉是用得时间太长了,赵三大儿子的那个碗口处颇多缺口,自己面前的这个倒还好些,只是上面又生了一层釉,不知情的定是以为那是没有洗干净。下午是渴得慌,当时也没管。此时正要端起来喝,却听赵三对着转身要走的自家女人喝斥。

正文68 赵三其人其性
    赵三发脾气时,语速甚快,文箐听得很不明白,这时亦放下碗来,看向小黑子。只见他指了指碗,然后猛喝上一口,道:“三叔,这个便好,我连污雪都吃过,如今这碗里水比那雪水可是强多了,何必费事。三婶你只管忙去。让小弟同小妹亦一起过来坐坐吧。”
    文箐后来才听明白,赵三骂他娘子懒且不懂礼之类的,他以前去过镇上卖 过皮毛,晓得喝茶要用杯子,此时赵娘子用的是吃饭的碗,颇有些“跌古”了(即丢脸了)。
    赵三却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只道家贫,而赵家娘子唯唯喏喏,半点儿不多说话。他家小儿子听得,很快便取了四只简易的竹杯来——说是竹杯,其实便是将竹子一截罢了。可是杯子多,又无柄,刚要放在小桌上,也不知为何,手一抖,那男孩手里的三只便掉在地上,捡起来一看,原来外头早就裂开的细缝这下子受力,一下子直贯内部。一倒水,这水便从缝里流出来。
    赵三一见,这会儿不仅是家什又少了,更是觉得面上无光,孩子办事不力让自己跌古得很,脾气一来,立马瞪眼,独臂拧起小儿子便到屋外,又是大声喝骂又是打了一通。
    小黑子忙要去拉扯,却被文箐拉住,呶了呶嘴,只见赵三大儿子早就出去拉爹去了。文箐劝道:“三叔家事,你我也不好干涉。”
    其实,此时她亦颇为坐立不安——都是自己不妥,早端起来喝也许没事了。也没想到赵三性子这般暴躁,难怪这几个都这么胆小怕事,这家小孩能长得这般大,只怕吃了不少委屈了……又见他家没几样家什,想来这一场病,伤筋动骨之外,钱财都花没了。如今家里连喝水仅有的几个竹杯也被摔裂了,也难保不心疼。
    这样一个粗汉子,虽然心善而救人,可是对着婆娘与儿子却是不怎么讲道理,呼来喝去的,不合意则打骂一通,这便是典型的家暴。要是自己生在这种家庭,那可是比现在还苦得紧。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却是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就算赵三没理,可那也是小黑子的恩人,自己一个小童,焉能多嘴多舌话人是非?
    文箐见到赵娘子怯生生地将那几个裂了的竹杯拿走,又想到自己那儿还有两套盘盏没卖 ,可是要给他们,这要换成钱,岂不够他们吃喝几年的了?要是他识货,不敢拿出来用,这便等于是让他们供在家里了,磕了还要心疼半天;要是不识货的,会不会等同于“牛嚼牡丹”?还是给钱周济于他们妥当些。
    文简低声问:“哥,怎的他要打人呢?”
    文箐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倒是小黑子满脸通红,好象自己犯错了一般,见着文简一脸担心害怕状,道:“赵三叔这人不坏,就是这暴脾气……当初亦是把我吓着了……”
    文简却直言道:“我爹就没打过我。哥,我想爹了……”
    文箐看着弟弟,心痛。虽说自己同周大人不亲,可是文简是有记忆的,还是记得他,只是平时不说罢了。如今见得这阵仗,晓得自家爹有多好,却是再也没了。周大人如果在世,自然他们没有这些苦头吃。兴许,一切都好着呢。可是,那都是假设……
    文箐牵着文简的手,哄道:“爹肯定也想你。咱们只要好好的,爹他们都会喜欢的。”
    只是文简的话却也同时让小黑子没了声音。不论是爹打过骂过或者没打过骂过,他都不记得了……
    文箐听着外头孩子的哭声,赵娘子小声的哀求声,以及赵家大儿子的劝解声,还有赵三的喝骂声……最终好象快要收场了,是赵三严厉地责问孩子“是否知错”。文箐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实在不认可赵三这个性,或者说是先时的好感与敬佩慢慢由不断涌出来的反感所取代,不过却也不表达出来,只看一下门外——天已经变黑,便有些顾虑地对小黑子道道:“咱们明日便走吧。如今冬季正是他们打猎时节,若在这里多呆上几天,只怕耽搁人家正事。要是小黑哥挂念,且给他们留点钱过年便是了。”
    小黑子听了,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道:“庆兄弟作主便是了。此时我脑子里亦是颇为乱……只是,这么一来,又得让庆兄弟破费了。来日……”
    赵三被大儿子劝开,终于想着有客人来了,而自己脾气一时没克住,显然更是跌古了。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进来,见他们耳语,便问是何为难之事。
    小黑子一时情急,答不上来。
    文箐端着竹杯,看向他碗里道:“这个,是我好奇赵叔家的茶为何是红色的,难不成是有别的制法?可否一尝?”
    赵三那黑瘦的脸庞上立马有些窘,文箐发现他耳朵处都红了。只听他道:“小郎,我家贫寒。介个,介个实在是茶叶买不起,女人偷懒……”说得其他几句,文箐也半懂不懂,却见他起身,到了灶壁间去了,隐约又听得几声训斥。
    赵家儿子才哄了弟弟进来,一见此状,也十分歉意地冲客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去劝架了。
    文箐没想到这家里吵架打斗频率也太大了,实在是让自己难以接受这样的家庭。好似自己这话问了,又凭白让赵家娘子受一回气,颇有些不安,望向小黑子,小声道:“我是不是问错话了?”其实她以为是这时有红茶了,只是数量少,所以才询问,哪里想到让赵家娘子吃自家男人的排头了?
    小黑子摇摇头,道:“赵三叔就是那个性子,好面子得很。庆兄弟勿要见怪。这茶,我却是晓得,他们家没茶叶,只能用茶籽泡出来。徽人爱茶,贫民也吃不起,便用这个来代替了。”
    文箐此时自愧孤陋寡闻,第一次晓得茶籽亦可以泡茶。过了会儿,赵家大儿子又提了个大陶缸来,道是用的大茶叶泡出来的。文箐反复问了两次,才晓得是大茶树上采摘的。
    赵三这时亦返回来,满脸歉意,同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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