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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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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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箐不好意思地冲陶管事笑一下,道:“我这位陆大哥,便是言语无忌,行为豪爽,不大注意细节……”
    陶管事的点点头,仍是一副笑脸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是魏家下的一个分窑。各位从镇上铺子一路逛过来,想必也见识过了。适才所见的这盘子,亦是成套,有杯,亦有碗。这一套下来,便是大量订货,也得二百来贯钞。周小少爷莫要嫌贵,且听我说这一套有多少便晓得,算下来其实也不贵。”接着他便说这一套,含了四个大盘六个小碟,八个碗、勺,八套杯等,也就是一桌全套了。
    文箐不接他话,反而问他可否拿一个盘子来,再好好看看。管事的见他这般沉着,既不还价亦不评论好坏,也不知他作何打算。不过生意在眼前,亦不想放过。且取了一个盘子,小心放于他面前。“这个可是成套的,客人订了的,适才从另一个窑里运过来。周小少爷可要小心些。”
    文箐小心捧起来,细细端详,只见盘子中心托座凸起,边起圈棱。座身绘八瓣花形,盘沿及盘里绘八瓣形花,每瓣花瓣内绘折枝莲一朵,折沿处绘花形边饰。盘外对应画青花花瓣纹。整个器型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里外两层花瓣,每瓣花的口沿又分出两小瓣花,造型极为别致。
    管事的见他看得极是仔细,可是看完,他也不评价,既不说好,也不说坏。却听他话题转到别的上面去了:“你那碗,可是青花双色?”
    陶管事一听,心道:只怕是看上这全套的了。便道:“那是青花如意纹用的双色填彩技法。这个大小的盘子亦有这么一套。”
    文箐道:“我听人说,这青花如意纹在制陶作画时,乃是一笔勾成,不知可真是如此?”
    陶管事的大声上前拍马道:“正是,正是。也只有本窑画师了得,在官窑里服役时,也是数一数二的。周小少爷,年纪轻轻,却真个是识货的,这眼力见,实不差于那些行商啊。”
    小黑子转了一圈回来,见庆郎不谈胭脂盒了,反而在这里谈大价钱的盘子,这一套买了,哪里好轻易脱手啊,还占用这么多钱。担心他年纪小,被这管事的夸着夸着就买了,便在门口催促道:“我说,你要买快买。要不,李叔追上来了,咱们一个都买不成了。这些盘子碗啊,哪里比不得上咱们家的,我还是觉得那个灯好看,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就你全在这里耗功夫,咱们且上另一家买去吧。”
    文箐放下盘来,道:“你要怕他来,大哥你便在门口看着。陶管事,这要一套,可有得商量?”
    陶管事为难道:“小少爷,你是不晓得这价格真是贱 了。我要运到外地,怎么也得一套卖 上五六百贯钞不止。你听我说,我且也与你算一笔帐。这土我们买的虽不是最好的麻仓土,可也只差那么一点,一百斤就需得七贯钞,洗净泥后,得到陶土也不过五十来斤,曝干亦不过四十斤(江西省大志。陶志。砂土),便是高岭村的土,那就更不如了……再有这回青,虽不能象官窑用的从外国购来的,可也是上等的,要不色泽哪有这般青翠?再加这人工……”
    文箐听他唠唠叨叨地说了好些,想来是属实,不过是为了说成本昂贵一,这价不高罢了。她点点头道:“陶管事说的也有理。看来,哪一行都不易啊……”
    陶管事见他赞同,便如找到知音一般,更是直倒苦水:“去年,郑公出使西洋,官窑里哪能凑得那多瓷嚣,最后还是从咱们民窑出。我们东家的全部货都搬了上去,行商一时订不了货,今年那些行商可是卯足了劲……你也从昌江上来,可曾见到这九寒天里,这土仍是不断运来……”
    文箐哪里晓得这回事,不过却也不好露出过份惊讶的表情来,只顺着话意道:“原来出使西洋,运的就是你们的货啊。那你们窑这次更是声名远扬啊。我看隔年番船来使,只怕你们这生意更是兴隆啊。”
    陶管事见他说吉利话,更是高兴,道:“托小少爷吉言。”
    小黑子在门口站得久了,十个脚丫子还敞在鞋外呢,便叫道:“我说,你也快点。你不冷,我这伤脚可是冻得慌,这好好的鞋被你给毁了,你快赔我吧”
    管事的调头过去,见着他只穿了袜子的脚丫子处高高隆起,果然是露在风里。惊道:“陆小少爷这是受了伤?那可要找个医生来瞧瞧?”
    小黑子被人叫了声少爷,自是舒坦,不免又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少爷状,道:“我们船上自有医生,还是太医院下来的这镇上的,难不成还有医术极高明的?我看,还是算了。”
    文箐闻言,这太医院下来的医生,不就是指的是自己么?这胡乱扯的话,不过给自己戴这么一顶大高帽,再加上,把一些事都打探了,略有收获。亦是满心欢喜,笑出声来,道:“好吧。这就去陪你去买鞋,可好?”
    陶管事的一见生意没成,谈了这么久,便有些郁卒。却听得周家小少爷道:“陶管事,那盘子且等我家李管事来再作定夺,他要来的话,就不是一套两套的了。至于这胭脂盒,我倒是想全要了,好送我家那些姐妹。只是这价格,我却觉得贵了些。外头大哥适才说的可不是这个价。”
    陶管事见状,回身,到旁边一个匣子里掏摸了一阵,翻出一个胭脂盒来,道:“那看货的粗汉子也是新来的,哪里晓得这内中门道。小少爷不妨走近看,比比这两个,就晓得有何不同了。你看中的自是三文,我手中的是两文。”
    文箐看了一眼,这新找出来的胭脂盒人物自是呆板,细节处勾连明显,青花散开,相差不是一个级别。道:“你手上的又有多少套?”
    陶管事不屑地道:“这是他人窑里所出的,我们窑里可不出这种。这等次品,要在我这里,你便是要,一文半钱都能卖 于你。”
    文箐算了一下帐,方道:“我不妨直言几句,陶管事也莫羞恼。管事的亦说自家货好,可是这价太高了,价高无人问津,难免不孤芳自赏了。您这手上的,虽是次了些,可是价格那是相差太多,这市井娘子亦是要抹些胭脂擦些膏,谁会舍得花三文来买一个瓶?我要是行商定货,我自是会要这一文钱的。”
    陶管事被他说是张口结舌,待要反击,却听得他道:“故此,我不是行商,我只送人。还是想要贵窑所出的。只是,既是余货,想来挑不得,不如就二文半如何,一人让一步?”
    陶管事一听,沉思良久,最后也不知他想到哪处了,只一跺脚道:“好,就全给你了。五百文一套”
    文箐一掏钱袋,铜钱根本不够,只有宝钞了,只得数出五十张来。
    陶管事接过去,一数,不乐意了,道:“小少爷,这铜钱与宝钞,可不是十当一啊,如今。至少也得八当一啊。”
    小黑子在一旁跳脚起来,道:“管事的,你莫欺我们年小,出门在外,便是京里亦是十当一,也算是高的了。在南昌,还十一当一呢。怎么到了你这个镇进了你这个店,就与别处大不相同了?”
    陶管事觉得亏了,也计较起来,推回道:“京里是天子脚下,咱们这是……算了,同你们说不清。这要按钞来收,怎么也得补十贯。”
    文箐一想,宝钞看来真是越繁货的地方,越是贬值,越是不稀罕,反而铜钱沉甸甸的,倒是受商人器重了。她这时又哪里能弄到那么多铜钱?一赌气,道:“管事的,我现下不过是铜钱不够,也不是想赖你的帐。都说了,还想买你的那套盘盏,要真是我家管事看中了,只怕不是一套两套了……你何须计较这个小钱。”
    陶管事被他说得脸红,咬牙道:“算了,你且拿去吧。只是这个价,真是找遍全景德镇也没有了。便是东家问起来,我只怕亦不太好交待。且看在几个小少爷实在也算是行家,且……我这便让他们把剩下的货给你们装好。”
    小黑子这时亦喜道:“这不过是剩下来的,我们兄弟都全要了,管事的应该谢我们才是。怎么就没法与东家交差了?莫要于再拿话骗我们。”
    文箐闻言大喜,却又想着这是按套算,坏了一个可就没法补了。再次把钱递于他,道:“这个,请管事数数。货,我也要全验过才行。这要坏了一个,一套就不成了。至于取货,你且让伙计给我搬到镇上鞋铺处,自有家人来取。你只需立个契与我。”
    管事的见他说得有条不紊,考虑亦周全,适才自己真是小看了。推了钱,道是验过货后立契时再收便是。
    可他哪里想到,文箐是怕他送货上船,那么适才的什么李叔啊、官家啊的,便露了馅,故此想着到时让船家来取一趟便是了。
 
正文55 蚌壳遭遇
    其他十匣货全是隔壁的仓房里,待搬出来,一一验过货,都无一个坏的或者次品。小黑子见装了箱,却在一旁担心地道:“这不会一上马车,路上磕碎了吧?”
    看货的那汉子一瞪眼道:“你且看别的窑里,哪个的盘子碗不是用草绳绑的。也只有我们窑里货贵重,怕路上跌坏了,这匣子都是特制的,便是你摔它一下,也震不出来,哪里能轻易就磕坏了。”
    倒是旁边帮着收拾的一个小娘子,好言劝他们放心,道是无碍,千里运货,都是这般装的。
    文箐笑,确实如那汉子所言,别的窑里或者铺子里,见到的碗,都是用草绳编织成一个保护套,自己当时还感叹古人懂得就地取材呢。没想到魏家难怪被人称诵,更是懂得贵重物品还需得有个不同于别家的精致包装。这也算是广告效应了。
    一边偷笑,一边再仔细检查匣子里的胭脂盒与包装可是严丝合缝,会否因马车或牛车而颠坏。看完,稍稍放心,却见他二人双手有些皲裂。看货的汉子一句无心的“二文一个”,替自己省下了十来贯钞,感激于他,便从背袋里掏出两个小蚌壳,正是药膏。一个递于他,道:“今次有劳大哥了。这个是药膏,莫要嫌弃,对冻伤极是有用。”
    同样是包装,自己这个就太简陋了。真是有点难为情。送出去的时候,文箐亦有几分不好意思,可转念一想到换了这精致的胭脂盒装,那到时价格岂不要翻一番才是?现在想想,能有钱赚,生活有着落,便也高兴了。哪里还会想到初衷——原来只想到一路上送点于穷人,却没想到因行程过于艰难,生活窘迫,才会想到售卖 药膏,临时抓瞎,急于应付,才找了这个蚌壳。
    小黑子见旁边的小娘子亦接了过去后,有些好奇地放在鼻端闻,便在一旁吹嘘道:“那是蜡封了的,可是闻不到内里香味的。再说,这可是宫廷秘方不外传的,外边轻易买不到的你只管拿回去,一用就晓得了我们船家娘子天天问我们讨要这个,我都没舍得给呢”
    可那汉子接过去,先是狐疑,后又有些气愤地道:“这不是蚌壳么?你莫要哄我。”
    陶管事这时听到外边动静,走出来,道:“怎么同客人这般说话?待会儿,且跟着这几位小少爷,送去鞋铺……”见他手里的蚌壳,免不了嫌弃地看一眼道:“哪来这个物事?这也太腥臭了,染在这瓷器上,我还怎么卖 ?”
    小黑子听了,可不高兴了,一把就从汉子手上抢了过来,直接就扔在地上,恼火地道:“真是不识好人心给你药膏,却被谦弃?什么腥臭,你且闻闻,是不是香若幽兰?”一边说,一边将地上的碎了个大口的蚌壳捡起来,先是让那汉子闻过,接着就往管事身边送。
    陶管事往后退了一步道:“这个,这个……陆少爷,你莫要激动……”
    可是小黑子却步步紧逼,道:“你捂甚么鼻子,难不成你没吃过?再说,你且看清了,这内里装的是何物事?”
    陶管事躲不过他,只看到蚌壳里装的白莹莹的膏状物,上面沾了些灰土与壳末,想来是适才一摔所致,并不是蚌肉。松开捂了鼻子的手,果真有淡淡香。旁边那个娘子亦走过,同他解释说这是治冻疮的药膏。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端正了身姿,问道:“既是药膏,怎的用这个恶心物事来盛?”
    小黑子急了,想着自己可是清洗了好久,居然有人说这是恶心物事。“你不识货也就算了哪里有你这般大年纪,还乱说话的这个蚌壳轻,自是这个好你且从哪里再能找出比它更轻的器物来?”
    文箐没想到他还会急中生智。此时亦苦笑着对陶管事道:“管事有所不知。我家陆大哥所说只是其一。实情却是我一时不慎,将原来盛放的器皿打碎了,一时在船上又找不到合适的器物,又担心这个露在外面,失了药效,只得暂且用蚌壳装了,外面封了蜡,不让见空气,自是洁净得很。”
    陶管事此时听得,想来也有几分合理,也为自己先时言语不当微感歉意,便道:“莫不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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