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难道这个丫头现在想报落水之仇,这王爷没来,张居正又没跟过来,自己如何是好。
“义父怎么不说话,是看不起本宫吗?”见徐阶久未说话,李彩凤又扣了顶帽子上去。
“微臣岂敢。”徐阶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弯下腰试了下水温,太凉了,这要是下去,他这把老骨头也就归西了。
“义父觉得如何?”看他吓得,脸都变紫了,就说吗,折腾别人,不只罚跪一条。
“王府人杰地灵,水自然比徐府的好。”拍马屁为上,没准这丫头一乐,就放自己条生路。
“既然如此,义父下去试试如何,本宫在徐府的水里,可是呆了一阵子的。”女债父还,合情合理。
“娘娘是想报仇?”身为王府侧妃,气量狭小,不惭愧吗?
“对呀,这种机会可不常有。”她一点都不觉得羞愧,落落大方地承认。
徐瑛忙挡在徐阶前面:“父亲,我们不求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既然如此,本宫就告辞了。”要是有办法,还能来找她,大言不惭,李彩凤转身欲走。
“等等。”徐阶喊住了她,他全家的性命比他一个人的命重要很多,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义父可想好了?”这种人,也有舍己为人的精神?他身上,还是有闪光点的吗。
“想好了,娘娘要说话算数才好。”否则就算变成厉鬼,他也要找她算这个账。
“本宫从不食言。”一点小事,严世藩根本就没想杀他们,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徐阶转身往湖中走去,老天,他不想死,放过他好不好?
老天也许真地听到了徐阶心里的呐喊,只听李彩凤脆生生喊道:“慢着。”
徐阶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回转身看着李彩凤。
“义父年迈,本宫特许义兄代替你。”就是吓吓他而已,真要把他玩死了,就玩大发了。
徐阶急匆匆走到岸上,拍拍徐瑛的肩:“还不谢谢娘娘。”儿子习水,大不了得场风寒罢了。
“不用了,父债子还,也是天理,下水吧,义兄。”刚才骂得挺起劲,现在就给你个报应。
徐瑛知道这是李彩凤最后的让步,直接往湖中走去,沉入水底。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瑛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在岸上苦求,可是听不到李彩凤回应,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只听李彩凤说道:“上来吧。”他想动却动不了,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李彩凤见徐瑛未有回应,心里一惊,不会死了吧,她急忙跳下去施救,徐阶夫妇也愣住了,还是秦雪薇机灵:“快来人啊,娘娘落水啦,快来人啊。”
这时,只见很多人赶过来,裕王和张居正也在其中,他们是听到徐瑛入水的消息特意赶来的,两人心中想的都是先把徐瑛救上来,稍后再劝劝凤儿,哪知离湖不远时,就听到秦雪薇大喊,两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裕王忙让人入水救人。一会儿,众人把徐瑛和李彩凤捞了上来。
裕王忙把李彩凤抱起,带她去换衣服,张居正看着裕王的背影,满脸担忧,上次凤儿落水,差点没丧了命,希望这次能逢凶化吉,否则,这大明朝,怕是完了。
徐瑛这时也醒了过来:“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活着吗?”他还未昏迷前,模糊地看到了李彩凤,还有闻到淡淡的香气,难道那个死丫头跳水救他?
“现在还活着,要是侧妃娘娘有所闪失,就说不好了。”这娘娘速度太快了,他们只是眼前一花,她就跳进水里了,拦都来不及。
“我们跟上去看看。”张居正扶起徐瑛,建议道。
“走吧,希望她没事。”徐阶的老胆,全在今天吓没了。?
☆、识心
? 裕王急匆匆把李彩凤抱回房中,一面吩咐秦雪薇去准备热水,一面叫吕芳去喊严仲景,那神情,就好像李彩凤快不久于人世一样。
李彩凤尴尬地拽了拽裕王的袖子:“我没事,擦擦身子,换身衣服就好了,又不是瓷娃娃。”
“你还敢说?”裕王见李彩凤似乎没有什么事,才安心一些,刚才惊闻她落水,他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在那一刻,什么徐阶,什么皇帝,一切都不重要,他只要她好好的,陪在他的身边。
李彩凤吐吐舌头:“好了好了,消消气,消消气,没发生什么大事,放我下来,我去换身衣服,你还有客人。”她努努嘴,徐阶一家人和张居正跟了上来。
裕王只好放下李彩凤,李彩凤转去内间换衣服,裕王问徐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夫人正要把事实禀报,被徐阶拽住了,徐阶上前一步:“瑛儿不小心落水,侧妃娘娘去救瑛儿了。”说是侧妃娘娘报复他们,那个丫头没想杀他们,裕王怕就动手了。
“凤儿今天受惊,就不招待诸位了,有事明日再说吧。”一听就知道在说谎,不过他的心现在不在纠缠这件事的事实为何上面,他只想确定凤儿和孩子平安无事。
徐阶看裕王一副焦躁的样子,带着众人告退。
“老爷,为何不把事实告诉王爷,让他看看自己娶了一个那么狠毒的女人。”徐夫人不理解徐阶的做法。
徐阶一甩袖子:“胡闹,你以为裕王会为我们讨公道吗?不会,裕王只会更心疼她,裕王现在是不能如何,可等他用不着我们的时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得罪了那个丫头,万一她后悔了,我们今天所受的屈辱全都白费。”
张居正知道徐家已经和凤儿成了死敌,但他还得努力努力:“恩师,师母,凤儿还小,难免骄纵了一点,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我替她道个歉。”
徐阶忙摆摆手:“小孩子嘛,叔大放心,我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不仅不能见识,还得像供菩萨一样供着,让她捐弃前嫌,影儿啊影儿,看看你留下的烂摊子。
张居正忙谢谢徐阶宽宏大度,几人一起离开了裕王府。
李彩凤着装出来,徐家人和张居正已经走了:“这么快就走了?”她还没和张居正说上话。
裕王拉过李彩凤,将她抱在怀中:“舍不得?”
“是巴不得好不好?”不过,“好酸啊,你在吃醋?”
“是,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承认自己小肚鸡肠没什么不好。
李彩凤笑笑,不置一词,她的心中有很多人,他亦是,这话,说说也就罢了,当不得真。
这时,吕芳带着严仲景过来了,裕王赶紧让严仲景给李彩凤把脉。
严仲景仔细切了下脉:“母子平安。”被吕芳火急火燎地叫过来,就知道是这位祖宗出了事,他当时真怕自己学艺不精,救不了人而被裕王牵连,还好,没什么大事。
“小严大夫辛苦了。”可怜的孩子,一脑门全是汗。
“娘娘没事就好。”严仲景提起药箱,退了下去。
“他怎么给你诊脉时,不搭丝巾?”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大夫也很碍眼。
“我说,你真以为大夫的医术有多高明呢,你不会希望我们母子俩去见阎王吧。”可耻的大男子主义。
“呸呸,说的什么话,就算我死,也要你们母子活着。”他已经认清,在他心中什么最重要。“刚才,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即使偶尔猜到一点,但还是希望知道事实真相。
“小打小闹而已。”一系列小恩仇,在今天做个了断,只是没想到,玩过了火。
“答应我,以后,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裕王紧紧盯着李彩凤的眼睛,希望得到一个保证。
“好了,我答应你。”不自己报仇,还能靠你不成?
裕王把李彩凤抱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慢慢地,他听到李彩凤均匀的呼吸声。
他伸出手,抚着李彩凤的脸颊,凤儿,你可以依靠我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依靠我。?
☆、真相
? “听冯清说你要见我,什么事说来听听?”李彩凤走到天香楼的雅间,坐到严世藩对面。
“听说你落水了。”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他怎么放心得下。
“谁告诉你的?”大嘴巴,又是秦雪薇吧。
“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如果真的信任他,就告诉他实情吧。
“我想报落水之仇,就叫徐瑛尝尝命悬一线的滋味,谁知道玩大发了,徐瑛没上来,我只能跳下去救他。”什么男人啊,还得女人来救,没出息。
“你会水,那在徐府?”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本来是想带着徐梦影游上岸去,见有人跳进水里就我们,我就没有动。”能省力则省力,能省钱则省钱。
“可当初你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一点事都没有。
“还不是怕徐家人算账,怎么,连你也被我骗过了?”那她的演技可真好,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可以转行当演员了。
“你明明差点死掉。”这总不会是装的,她生病的时候,他有去探望,面无血色,了无生气。
“我也不知道身体怎么那么差。”魂魄还离了体。
“以后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只要我还在,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不能再让她自己折腾了,吓得他一夜无眠,“何况,你还有孩子。”再加点力,她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
“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多得我还都还不起。”她怎会不知道,自己可以依靠他,只是,很多事还是自己处理的好。
“今生还不了就来世吧,你看可好?”今生无缘,希望来生有缘。
“好啊,只要你认得出我,我就还你的情。”来生有缘无缘还得天定,今生,他承受太多,只怕来生,他可以轻松一点。
严世藩笑了,发自内心地开心,给李彩凤扯了支鸭腿:“天香楼的香酥鸭,多吃点。”
“谭伦这人,靠得住吗?”她突然想起那个新任的兵部尚书。
“很可靠。”谭伦的弱点,牢牢握在他的手中。
“不是说他有勇有谋,刚正不阿,是一个十足的保皇派吗?”皇上可是他严世藩最大的敌人。
“保皇派?”严世藩一时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死忠于皇上,这样,你不是吃了大亏。”刚斩了左膀,又来个右臂。
“这右臂和左膀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家为上,国次之。”他把谭伦的儿子送到了一个谭伦永远都想不到的地方。
“那就好。”看来是她杞人忧天,白操了一份心。
“你不问我户部尚书王炎博是怎么死的?”现在人人都指责他杀人夺位,他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很在乎,他在她心中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做的,他让你回朝,总得给你个肥缺不是?”她的政治敏感性,还是不错的。
“你不怀疑是我做的?”他在她的心中,是个好人?
“你不是个好人,可这事不符合你的风格,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会先罗织罪名,在看似合法的情况下陷害别人,然后借刀杀人。”直接下手屠戮降低了他的格调。
严世藩听后,“哈哈哈”地笑起来,她真是了解他啊,这个女子能读懂每一个人的心,无论是谁,都妄想在她面前演戏。
“喂,喂,严大人,你没事吧?”难道是她说错了话,可别笑岔了气。
“没事,知我者你也。”可惜,只能是知己,却不能是红颜。
“那是,也不看看我多聪明。”他过得太压抑了,逗逗他开心也好,以后,谁都不知会怎么样。
“尾巴翘上天了,小心让人一棒子打下来。”严世藩的眼中全是笑,跟她在一起,他总会开心。
李彩凤也跟着笑了起来,雅间里一片温馨。?
☆、婆婆
? 一个下午大约未时已过申时未到,李彩凤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翻着冯清带给他的小说,这个冯清还真是个人才,他建立的情报网鹰隼堂已经步入了轨道,怕是有人帮了忙了,只是冯清不肯说,李彩凤也就不好多问,只叮嘱了一句“利益分配一定要把握好”,而且,他也观察入微,这不,她怀了孕什么都干不了,他便找来了才子佳人的话本逗她开心。
这时,只见吕芳捧着一身小太监的衣服进来:“娘娘,王爷让您换上这身衣服随他进宫,他已在马车上候着您。”
“进宫,什么事,看起来偷偷摸摸的。”皇上要是宣她,早有小太监尖着嗓子传旨了。
“王爷的母妃杜康妃想见见您,王爷安排了许久,才瞅得今天这个时间。”杜康妃身在冷宫实有不便啊。
“原来是要见婆婆。”估计也不是个聪明的人,要不怎么会被打入冷宫,应该不难应付才是。
一路晃荡到了紫禁城,偷偷摸摸进了冷宫,李彩凤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她的婆婆,柳眉凤眼,天姿国色,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只可惜呆在这破败的地方耗费了时光。
“你就是凤儿?”杜康妃冷冷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