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肯河,为我们泣血的爱情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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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肯河,为我们泣血的爱情作证-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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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泣不止了。凤友手足无措,看着她的小脑袋在自己膝上以那样的姿势颤动着,不知如何是好。他把手伸出,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心,就在那一刻融化了。他的手,顺着她的发丝,摸到了她的脖颈。那么热,那么软,他被吓住了。手,就在那里呆住。

  刘颖抬起脸。眼泪,使她显得更温柔,更有媚力了。凤友朝后闪了一下,为什么,他不知道。刘颖就抓住了他的肩膀。她的脸,一下子就贴到了他的脸上。滚烫的呼吸,令凤友窒息了。她的嘴唇就印在他的面颊上。凤友紧紧搂着她。他的下身此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变化。他要因为羞耻而死了,无论如何不敢动一下。浑身跟着了火一样。可是,那里却是一片冰凉。凤友知道,自己的生理跟心理的节奏,在那一刹那,根本没有配合上……刘颖就在木头人凤友身上,亲密地搂着,跟他说着心里话。她的话很轻,太多,又太复杂,无法听出任何一句。可,她的意思,凤友如何不懂?终于,她又抬起脸来。明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的不再是泪水了。她的聪明的思想,动人的微笑,又在那里发出信息。

  “凤友哥。”刘颖羞羞答答地问,“你真地认为,咱们,咱们是不可能的吗?”凤友无言以对。

  “就因为我是城里人?我父亲是县长?”她的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嘴角有一丝嘲弄的味了。“这些,跟爱情,跟我的爱情,又有什么关系?”凤友盯住她。他此时的紧张反应在脸上,就是他不相信这是她在说话。他更紧地握着她的手腕,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飞走了。“他们都不明白,可是,你应该明白。”她认真地说,“我想跟你好,不是因为你是民办教师,小学校长。”凤友呆呆地看着她。他还是是糊涂着。刘颖抬眼看着远处,那里,在渐斩浓起的夜幕里,山影几乎是透明的了。她深情地说:“我要嫁的,也不是一个‘我们村里的年轻人”’。你是聪明的。我要你跟我一样,努力学习。我们还年轻,什么机会都没有错过。我们要一起上大学。知道吗?要好好看书,然后,我们要考大学的。”她搂住了凤友的脖子,近近地看着他,让他也在她的眼中看出她的期望的真诚。凤友看到了。正因如此,他激动地哭了。一下子,他把刘颖紧紧地抱住,在她的嘴唇上,亲吻了。

  从刘颖那里,凤友借来了数理化课本。他的语文、政治什么的都有底子,就是理科方面的知识还欠缺着。听刘颖的话,他现在要抓紧时间,把这方面的课补回来。当他还在乡里上中学的时候,就想着有一天自己会出息,上大学,或者,干更伟大的事。回家以后,这个想法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他压回去了。刘颖的话,就象火花一样把他心里的那股激|情点燃了。上大学,而且,是跟她,跟这个令他一想起就动情、就喘不过气的姑娘一起上,凤友在那几天的心情可想而知。就是在西山的那个林间空地里,他第一次亲吻。尽管很笨拙,没有表达出他的感情的十分之一,每每回味,他还是有一种儿欲晕眩的感觉。那是生理上的反应。头一回,有这样巨大的幸福落在他身上,有他点受不住了。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刘颖坦然地、亲热地、更甜蜜地笑着。凤友则尴尬微笑。

  在刘颖看来,别的男人都在追求虚荣,只有凤友不是这样。他把个人生活的价值远远地放到了金钱和物欲之上。智力和思想,对他来说,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当然,也是人生的最完美的实现。正因如此,回乡之后,他对什么农联体、什么总公司、什么大把捞钱的可能性不感兴趣。实际上,在乡里时,就有一些“海外贸易总公司”什么的愿意要他干个秘书或者公关主任之类的。他,就是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也正因如此,头一眼见他,刘颖就被他的清新的思想和高雅的人生观吸引了。在她的感觉里,这样的人已经在中国绝种了。没想到,在这里,命运已经安排好了,让她迎头撞上了一个。

  刘颖要凤友制定系统的复习计划,监督他,鼓励他。凤友逗她:“你爸可是想让你去办那个合资公司的呀,为此,还让伍经理先发展你入党呢。”刘颖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那些日子,凤友读书更认真。因为心情好,总公司里的事,他也更有热情了。所有党支部的人他都小心地应付着,让他们对他有好印象。甚至田家喜那样的人,见面时凤友也尽力在脸上作出乎和的表情。一天一天的,凤友觉得自己最幸福的日子临近了。他会跟刘颖一起,背着行李,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很可能,是去省城。幻想着那一幕幕情景,睡觉时,他流出了哈拉子水,睡不着了。

  吃早饭的时候,他随口解答了凤琴问的一个成语。小妹热情地赞美他的学问。凤友乐了。他不是为这件小事而高兴。此时,他想着昨夜里自己的幻想,想着它可能不是幻景,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是现实了。更想到,一会他就要上学校,就要看到刘颖,她的动人的身影。所有这些,使他在吃下第二个大饼子的时候,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哈”地一下,马上又收住了。要不是老姜头瞪了他一下,凤友真就乐出了笑声。墙上的小广播喇叭,先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电流尖叫,把家里人都吓了一跳。然后,里面传出手指敲击的怪响。凤友就知道,那是伍经理,他又要朝屯里的每家户训话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咳嗽,再“喂喂”地叫唤几下。然后,伍经理说话了:“然昵,啊,今天有个事,跟全农联体的大伙儿,说叨说叨,啊。然而呢咱农联体有那么几个人,近些日子,搞了不少的阴谋诡计,啊。是谁哩?就是梁大柱和他的那一小撮人哩。然而呢,他们到县里告状,说咱农联体的干部都是小偷,说咱的党支部是偷支部,纯粹的胡诌八咧哩。然而呢,乡里已经来人了,这事不是小事,可是反对改革的新动向哩。乡党委很重视哩,下来工作组哩,要狠狠打击,要整党哩。”

  凤友听得呆了。三姐夫去告状。这事,凤友几乎给忘了。现在,姐夫被点着名,事情闹起来了。它来得太突然,一时间,凤友不知它的真正意义何在了。乡里来了人,这是什么意思?要“整党”,这,对他的姐夫又意味着什么?姜家的老小几口人,也都紧张地听着,互相看着,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只有一个感觉:出了什么事,而且,不是好事。“然而呢:伍经理接着说,伴着一阵更刺耳的电流声,“比粱天柱更有狡猾的反改革分子,还有哩。咱农联体的小学校,就有那么一个人,啊,是谁,俺先不提他的名哩。然而呢,他都干了啥哩?他是梁大柱的狗头军师!给梁大柱出主意,写诬告信,啥事都是他偷着触鼓的哩。然而呢,还有哩……”

  凤友听不见了。他的脸比纸还白。手里的筷子,动了几动,就掉到桌子上了。他还犹自不知。看着那个小小的饭盆一样的喇叭,他嘴唇在哆嗦着。好像,他要跟它对话,把它的内容彻底澄清。从它的内里,他看到了伍经理。那张黄白镜子脸,松驰的眼袋,和那两撇胡子。一时间,它们只对凤友一个人来说。才是有意义了的了。凤友对着它们,却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再也看不透其意义何在。院子里一阵乱,鸡飞狗跳的。接着,三姐就快步奔了进来。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慌张,眼睛大大地瞪着,脸上也是一片惨白。凤友娘正要收拾碗,见此情形,手里的一落碗落在地上。屋里发出了一阵乱响。凤友娘问:“咋的啦,三丫头?”她的声音变了,也透露出了她的惊慌,因为,她已经明白,有一个叫作祸端的怪物,朝着姜家扑过来了。“大柱,大柱他给他们弄走了。”三姐说,要哭了,“一大早,总公司的治安处的人,就来家,把大柱弄到总公司去了。”

  弄到总公司去了,这,是什么意思呢?凤友看着三姐,脸上一片茫然。三姐刚才上公司房子打听了,可是,人家不让她进。大柱就给关在小屋里,还有专人把着门呢。乡里来的工作组,正在伍经理家吃饭。听说,组长就是乡武装中的赵部长。凤友回到自己屋里,还收拾着书本,准备着去上课。他的感觉里,是今天的课他上不成了。所以,他现在做什么,是出于一种本能。每一个动作都不是出自他的大脑,而是出自一种大脑以外的东西。出门时,听见三姐问他什么,期待着回答。也看见娘追出了几步,似乎,不让他这样出去。家里人都关注着他。凤友只冲他们咧了咧嘴。是笑吗?他不知道。离开家门,走了没有多远田家喜就过来了,领着两个保安员。凤友在他们跟前,无声地站住了,只是看着他们,什么表情也没有。田家喜皮笑肉不笑,跟凤友打了声招呼。“先别上学校哩。”他说,“伍经理要你上总公司去一趟哩。”到了总公司房子,并没有见到伍经理。凤友被关进一间小屋。门从外面插住了。好像还上了锁。一个治安员就在门口呆着。凤友就看见了三姐夫。他也在里面,远远地蹲在一角。眼睛瞧着凤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凤友知道,现在,他们喘一口气,都有人在听。

  他的脑袋后半边的木木的。耳朵里,似乎有一个低沉的音乐,令人难受,可是一直在自我演奏着。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刘颖会如何。对于这件事,她会有什么看法。会着急吗?会为凤友的情况而担心吗?关键是,她会理解他吗?想着她听了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凤友的心都碎了。这是对她的打击,而且,是最沉重的。因为,它一下子就击碎了她的梦。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幻想着种种可能性。一夜之间,凤友就成了这样的人,再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没有机会看着书,憧憬着日出时分,他们披着霞光,享受着春情。凤友呆在那里,渐渐地,象牛那样喘了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关了半天时间,可是,他觉得一辈子已经过去了。下午,有人把门打开,先叫梁大柱出去。过了有一个多钟头的工夫三姐夫回来了。他不看凤友,也不言语,还是回到老地方蹲下。他的厚成的脸上那股坚硬劲似乎更明显了。凤友想到他身边去,走了一步,又顿住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们只互相看一眼,一切就明明白白了。

  不多时,凤友就被叫了出去。在任会计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正是公社武装部赵部长。旁边,坐着农联体总经理伍占江。凤友在他们对面,犹豫了一会,才按照赵部长的示意,坐在了板凳上。另外一边,那张小炕上,还有一些人。显然是工作组的什么人了。他们都看着凤友。只有一个女的在小炕桌上写着什么。她是在作笔录。屋里人抽的烟呛得凤友嗓子眼发麻。他想咳嗽,张了张嘴,那咳嗽忽然没有了。赵部长戴着眼镜,一副中学老师的模样。把手里的一落材料看了看,他才抬头,瞧了瞧凤友。“你来了,姜凤友?”他这样问。凤友点点头。“这封上告信,是你写的吧?”他把几张纸朝凤友递过来。不用看,凤友也认得那正是他为三姐夫写的“状子”。“然而呢,写了就写了呗,怕啥哩?好汉做事好汉当呀。”伍经理道,口气是这样的:他是农联体的总经理,自有料事如神的本领。凤友得罪了他,也就是得罪了自己的今后所有的命运。“然而呢,当着工作组的面,就说为啥写那个吧。”

  赵部长把纸抖了抖,算是打断了伍经理的话。他要绝对控制这次谈话。即使伍经理,他也不想让他对此有所干扰。从内心里,他看不起伍经理这样的文盲干部。伍经理一开口,赵部长就在微微地皱眉头了。“你在这上面,可写了不少的事实哩。”赵部长说,“现在,经过我们查证,没有一件是属实的。你说: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是不是诬陷?”凤友把头抬起。看着赵部长,他的眼中渗出了泪。“那不是诬陷。”他听见自己说,“是事实。”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三姐夫的话:“要是不说出来,我心里堵得慌。”此时,他心里真有了那股堵劲。刘颖不是跟他说过,让他把那些统统忘掉吗?他以为自己忘掉了。现在他知道,根本没有。那些事,就客观地在那里存在着。它们不会说话,没有味道。可是,它们破坏了生活的和谐。对于人生的一种天然的纯洁,它们是一种亵渎。凤友明白,一个正常的人,不可能不有一种追求完美的倾向,因而,不能不觉得它们别扭。是的,他要把它们指出来。否则,有一天,他会因为这股“堵得慌”而窒息的。一五一十地,凤友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那些事实,大部分都来自三姐夫。赵部长等人自然都已知道。他们听完,没有一个人显出任何感触。伍经理的长脸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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