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馨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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禛馨纪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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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蝉忙跪下来,回道:“主子明鉴,奴才的婚事是佐领、主子做主的,奴才至多不过见着德保一面,怎会因他的事触怒主子,更何况这个事是他的错,主子处罚,旁人决不敢多嘴,只是……”
  我扶她起身,说道:“你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过想多问你一句是否在乎德保,你就急成这样。”
  我又秋蝉说道:“若你在乎与德保的婚约,且忍耐一、两年,我定为你想办法……”
  她抹了抹眼泪,说道:“奴才并不在乎这个婚约,只求在主子身边多服侍几年……只是李福金处……”
  我打断她的话,道:“明儿我自会去跟李福金说。但是今日,不管是哪个屋里的人,一定重处!”
  丫环、婆子、太监们听说了德保五人在外胡闹被抓现行,如今我要处置,个个幸灾乐祸的来看热闹。
  “府里的管事官何在?!”待坐定,我扬声问道,见亲王府大管事在一旁垂首待命,我吩咐道:
  “将这一干人等送至京郊庄园为奴,永不许进府!其家眷不许任要职,若胆敢与这几人交接,立即逐出府去!”
  “是!”大管事领命退下。
  我看着其余的下人,冷冷的说道:“若有再犯,本福金绝不轻饶!”
  因未知晓他受伤的事,见我如此生气,众人不明所以的一个个低了头,不敢上前求情。
  发落完德保一众之后,才得空去书斋看他。进门的时候,苏培盛正为他上药,见我进来,他飞快的穿上衣服,斜靠在榻上,我忙对身旁伺候的苏培盛说道:“医家怎么说?”
  挥了挥手,我把正要回答的苏培盛打发下去。笑了笑,他对我说道:“没事儿,只是有些许擦伤而已……”
  我不相信的反道:“方才都昏过去了,怎会没事?!”
  “你不是也骗我么,今儿可报仇了。”
  我愣了愣,想起密函的事,好笑的对他说道:“爷真是小心眼儿,前年的事了,还记在心上。”
  坐在他身旁,我不放心又开口说道:“我看看。”
  “不用。”他别过脸,看着纸糊的格窗。我看了看桌上的药瓶,原来是化淤的跌打药酒,“还没上药么?”
  “不关你的事。”他冷淡的说些。我恼怒他的对待,也来了脾气,气愤的说道:“我为你上药。”
  “不用!”他避开我的手。偏要,我固执的抓住他的手,“你要我在你面前宽衣解带么!”
  宽衣解带……惊讶的睁大眼,看着他拉紧了衣裳的样子,我满脸通红的看向别处。
  一阵尴尬的沉默,他才开口说道:“听苏培盛说,你把那些人都处置了。”
  “是。我正要跟爷说这个事。”我低着头,把对那五人及其家眷的处理告诉他。
  接着解释道;“可能处置重了点……”我偷眼看了看他不做声的模样,又道,“但若不如此,伤了爷这个事叫外人知道,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就连我,府上的管事,大福金可能都……”
  “我知道,”他打断我的话,笑着说道,“只没见过你这般严肃的。苏培盛说下人们怕再也不敢胡闹了。”
  我的头更低了,还不是见着他受伤,才气昏了头才会如此。
  沉默片刻,我轻声问道:“他们,是你指使的吧。”
  他淡去笑意,问道:“怎么知道的?”
  “我单独问过他们……怕他们把爷指使的事说出去,不得已才决定将他五人贬至京郊庄园为奴……”为了府上,我不得不这样做,即使因此错待了一些人。
  我知道,对于高高在上的主人来说,出了错,做替罪羊的永远是无辜的下人。这个时候,我只能选择牺牲他们。心里泛起一阵悲哀,久久不愿作声。
  “是,我想要这两件宝贝,”他叹息一声,开口道:“嘱了他们去买,谁知竟……”
  “下面人只想着主子的吩咐,哪里管用什么混账方法。倘出了事,谁人不说是作主子的不是,那个作恶的奴才倒成了听使唤的应声虫了……”我默默的说道。
  他点点头,想是听进我话里的意思,我又问他:“如今他们抢来的这两样东西怎生处理?”
  见他有些为难,我便建议道:“我见那老头儿是个倔强、较真的,闹不好出了人命,到时就有口难辨了。这两样东西不若送还给那老头儿。做件善事,功德无量呢。”
  “你倒也跟我谈佛论道了。”他笑着说道。
  见他眼中仍有些不舍,“爷看这样可好,”说着我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漆盒,我接着道,“这是我央了大哥哥在肇庆府寻到的鸲鹆眼青绿凤端砚1。……”
  他听着忙接过手中细细观赏起来:“果真是一绝好端砚!上品!上品也!”
  我指着端砚背后说道:“这是大哥哥仿了爷的字刻的‘破尘居士’铭文。”
  他笑着反复看了又看,才放下砚台。
  我二人又商量起退还夺来物品的事情,当下约定过两日出府将砚、墨送回,我才离开书斋。
  注:
  1。端砚砚石中含天然生成的各种花色,视花色不同而有青花、水纹、玫瑰紫、黄等品种。各种花色中有一种“石眼”,绿晕数重中含以圆如眼珠的黑晶,晶莹鲜活,俗称“鸲鹆眼”,是极为少见难得的珍品。关于端砚的眼,古有“自唐以来,便以青眼为上,黄赤为下”之说。(《中国起居图说2000例》周作明)

其二十八 夺财(下)

 (康熙五十三年一月二月事)
  连着两日,我心里愧疚他因我受伤,早早便至书斋听他吩咐。进得室内,见他斜倚在榻上看书,我缓步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问道:“怎的不见苏公公在旁伺候?”
  他合上书卷,道:“我差了他给十三送东西去,怕是要到晚间才回得来。有事儿?”
  我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药瓶,答道:“昨个儿找出大哥哥给我的跌打药酒,是南边苗人的草药制的,比京里医家的要好,特地拿来给爷。”
  “放着吧。”他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茶。”
  我听话的拿起矮几上的茶盏递到他面前,“点心。”他又吩咐。
  开始了,心里泛起嘀咕,这两日,他还真当我是婢女一般使唤!忍耐、忍耐,我不停劝慰自己,谁让他因我受伤呢。
  “爷的点心。”我昧心的笑着端来糕点,他接过也不吃,只放到榻旁的矮几上。
  见他又要开口,我慌忙说道:“爷不记得今儿要出府归还砚、墨的事了么?此刻再不动身,恐怕要晚了。”
  他扯出一抹笑,道:“更衣。”
  我看了他一眼,恨恨想着:就给他使唤几日,以后再没有这样委曲求全了。
  进了里间打开衣柜,挑了件天青色的行袍,见他皱起眉头,我又换了一件黑色的,他才舒缓了紧皱的眉。
  “黑色,城府深……”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看着我,冷冷的说道:“不要这件,要方才那件天青色的。”真啰嗦,我嘟囔着换了天青色的行袍为他穿上。
  视线经过他肩部的时候,看见中衣下那片青紫的淤伤触目惊心的出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心里一阵难过,我轻声问道:“疼么?”
  “又不是你受伤,你哭什么?”他冷漠的说道,我猛吸了吸鼻子,反问道:“谁哭了?”
  说着我气呼呼的伸手为他结上领口处的纽扣,他低头看了一眼,不再说话。
  穿戴完毕,我与他带了德保等人夺来的墨、砚来到那老头儿家里。
  正欲打门,却闻得一股血腥味直冲鼻子,透过虚掩的屋门,看见几个满人模样的男子,凶神恶煞的对着那日见过的老头儿说:“可是不交出来?”
  那老头儿全没了昔日的固执,带着哭腔,哽咽道:“实是没有砚、墨啊,爷不信可以自去找找,小老儿不敢欺骗爷。”
  为首的满人冷哼一声,霎那间,手起刀落,结果了老头儿家的女眷。
  我瞪着眼,紧紧地拉着他,无法抹去这血流满地的恐怖景象。
  那满人却毫无作罢的样子,又拉了那小哥儿和一个不满周岁的稚童,问道:“还要嘴硬?!”
  小孩儿还不会说话,只是害怕的呀呀哭着,揪人心肺;小哥儿满脸是血,此刻也无半点气力反抗,两眼无神的坐在地上,等待命运的终结。
  老头儿欲哭无泪,颤抖着说道:“实是没有,如何交得出啊!”
  我吓得说不出话,完全忘记了手上还紧抱着装着砚、墨的漆盒。
  “别看!”他拥住我,轻声说道。我瞪大眼,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袖。
  哭叫声不绝于耳,血腥盘旋在脑海中,久久不曾散去。我麻木的听着,这唱戏般喧闹的场面。
  应该做点什么,心里如是想到,脚却生根了似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个一个的动手,太过麻烦,不如……”,其中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建议,还未说出,一干人等却已了然的笑了起来,想是干过不少这样的勾当。
  耳中听到有人下令道:“点火!”
  他忙拉起我,躲到不远处一大槐树后,我脑中一片空白,思考不得半点东西,只能任由他拖着。
  “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我喃喃的自语着,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他。
  那几人跑出院子,哈哈笑着看着燃烧的火焰。周围经过的人,低着头,匆匆走过,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更别说是报官或求火了。
  转瞬间,大火将房屋吞噬,借着风势,越发烧得疯狂,眼看着映红了半边天。
  耳边全是人们的哀嚎,我想冲上前,“救人、救人……”我满脸是泪挣扎着颤抖说道。
  他紧紧抱着我,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是老八家的马起云和老九府上的太监何图……”
  我幻灭的抓着他的衣服,紧咬着牙。大火燃烧,映红了那些恶人的嘴脸,深深烙印在我脑中。
  我们就这样看着,直到众人散去,直到房屋化为灰烬,我们才跌跌撞撞的回了府。
  书房里,我二人默默对坐,注视着陈放砚、墨的漆盒。
  良久,他开口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罢,他狠狠地拍着桌子,“他们太过分了,与当日的二阿哥,又有何区别?!”
  我吓了一跳,仿佛刚从那恐怖的梦中醒来,小声地问道:“爷打算怎生处理这两样东西?”
  他冷哼一声,说道:“我难道还会留着么?!指不定老八、老九他们什么时候就烧了我的亲王府了!”
  听着这句话,我打了个冷颤,说道:“给他们去!太可怕了,几条人命啊……”
  说着,我狠灌了一口茶水,压下那阵颤抖。原来,京城的早春,是这般寒冷。
  “过几日是老八的生辰,到时候送去给他……这个事就结了。”他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
  是的,送给八阿哥,这个事就结了,可是,眼前的血腥的恐怖和那一阵阵无法停止的嚎叫,应该怎样结束?!

其二十九 小园筵宴

 (康熙五十三年二月初十事)
  八贝勒府花园里如期举行的生辰宴会上,络绎不绝的贺寿人群、各种珍贵稀罕的寿礼,仿佛昭示二废太子后,八阿哥空前的权势。
  我默默的饮着酒,冷冷的看着,觥筹交错,热闹背后是人们个怀鬼胎的面孔。
  身旁的大福金与兰心笑说着什么,李姐姐离了宴席寻了相熟的福金说话,转眼看见不远处的他,与九阿哥、十四阿哥畅声谈笑,心里一阵厌恶。
  趁着无人注意,我起身离座,悄悄退出酒席。
  刚饮下的酒,有些上头,我斜倚在汉白玉栏杆上,回头凝望眼前的浮华,竟有些不真实的模糊,隐约的烛光,在黑夜中灿烂燃烧,映衬着天上的繁星点点,这就是我皇朝辉煌的存在,这就是权利的最好诠释。
  只是,我分明嗅到空气中,那阵令人窒息的血腥,浑浊的荡漾在这片繁华上空,久久无法散去……
  但求能离了这里,我摇了摇头,不去看那些虚伪的表情,让人猜疑的笑脸。
  酒劲上来,脑中一片混乱,人们的欢笑,在我耳中竟幻化成那日撕人心肺的求救声。
  我如何能与他们一起欢笑?在眼见了那样的残忍之后,握紧拳,不解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们怎么可以将鲜活的生命视同儿戏。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背着光,看不真切。我用手挡了挡眼睛,待适应了灿烂烛光的亮度,才看清来人,忙收敛了醉态,福了福身,道:“八爷大寿,给八爷贺喜了。”
  “四福金无须多礼。”他轻柔的微笑着,问起我为何离席,又说了些兰心招呼不周之类的客气话。
  我没有出声,微冷的夜风吹得我有些头重脚轻,我扶着栏杆,定了定神。
  “里面有些闷,出来透口气……”话一出口,我不禁有些懊恼。何必跟八阿哥说实话呢,需编个谎话应付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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