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主义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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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主义嗔-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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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不靠谱
看完马洛卡少年纳达尔力斩黑马普尔塔,从齐祖手中接过法网金杯,我从CCTV…5切到CCTV…6,电影频道正在播放《绿茶》,一看到绿茶我就来气,不是对张元、姜文、赵薇来气,而是对芝华士兑绿茶来气。
  我对“绿茶芝华士”这种号称“至in套餐”的喝法深恶痛绝,不知道是由哪帮伪小资、伪白领、伪海归、伪首代组成的“伪逼们”发起的,把对威士忌“生命之水”的欣赏,变成了一种近乎乱仑的“滥交”。所以,我坚持管“绿茶芝华士”叫“今夜不靠谱”。
  为什么要说“绿茶芝华士”是一种“乱仑饮品”?因为芝华士中的酒精会兴奋人的神经,而绿茶中的咖啡因也会刺激人的大脑,双重兴奋极可导致脑海一片混乱,迎来的是欲罢不能的崩溃。
  “绿茶芝华士”对人体尖锐的伤害,就是迅速毁掉你的胃,让你的胃变成溃疡。绿茶与烈酒的结合,会刺激胃黏膜,让你的胃彻底溃败。现在还有一种“至in饮法”,是“黑方”兑“脉动”,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人体有害?但我相信,中国目前喝洋酒的是一帮农民,别看他们都刚从光华路一带的五星级写字楼出来,那意识没准儿比将台公社和东风农场的“农转非”要落伍。
  我有一叫郭大炜的哥们,那时在后海开了一家“蓝莲花”酒吧,外国人居多,中国人一进来就容易在高品质的基础上,乍现劣根性。所以,要喝“芝华士”的主儿,尽管喝,但决不卖你绿茶,后来索性把绿茶断了,不进了。郭大炜跟我说:真是丢不起这人那,老外看着中国人往绿茶里哗哗兑威士忌,心疼死了,怎么我们国家的酒,到了你们这儿,就兑成一大缸子茶水了?
  2001年,工体北门的“芝华士飞来屋”开张时,我被“绿茶芝华士”折磨了一道。威士忌能给你带来一种睡得特踏实的高,可被绿茶一搅和,兴奋,睡不着。而且脑子里是酒,沉;胃里是茶,涩;不仅涩,还飘。几重感觉撞击一夜,让人生特别不和谐,整夜拧巴着、没有北着、不靠谱着、不着调着,还怎么去迎接新的一天?
  我喜欢姜文在《绿茶》中对白天的赵薇说的话:我对你没恶意,我们就是纯聊天。这是我们1979年在马路上追女青年老说的一句话。绿茶没恶意,芝华士也没恶意,一兑就有恶意了。所以我坚决不能有恶意。
  
枕着你的ID入眠
如今半大的孩子,就泡网吧、进坛子、玩儿QQ,只要能跟网友聊得欢,根本就不搭理人生,只要能在虚拟空间虚度人生,根本就不理睬现实社会。
  二十多年前,我要想跟一个女的表露心声,费了大劲了,不是不敢启齿,而是传达信息的途径不畅通。那时候没手机、没呼机、没宅电,更没网络,要想倾吐点儿什么,只能写信或者排队打公用电话。其实就想跟女的说一句:“可以过吗,咱?”人女方也就一句:“先过着呗,过着再说。”
  在网络时代,想聊太容易了,没那么费劲,直接就能切入对方,食指一点击,走,该说的话不就过去了吗?在切入对方的同时,还能切换另一个对方,有时能跟好几个女的聊天,经常就聊串了,聊着聊着就把这女的当成那女的。
  网聊的人都不用真名,用网名、用ID暴走时空,我常管ID叫“爱地”,热爱大地,向往蓝天。十年前流行笔友,如今流行网友,我是男的,当然关注女网友。
  有一阵,老跟一个叫“缤纷发际”的女网友聊天,聊着聊着她突然问我:“你结婚了吗?”我说:“结了,离了,再结。”她说:“都结两次了?真没追求!”我说:“我宁可没追求,也不打一辈子光棍。”她说:“我也结了,不过正分居。”我说:“那有什么,阳光总在风雨后,夫妻曾经一起走,前世姻缘今世修,为何左手摸右手?”她说:“乌云上面有晴空,东风有力百花红,小桥流水一场梦,大江歌罢掉头东。”我说:“他真掉头东了?”她说:“他真掉头东了。”我说:“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多情却薄情。”她说:“他在东边晒太阳,我在西边淋着雨,这公平吗?”我说:“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家会有的。”她说:“非得把我折磨到白云深处,才能找着一个家吗?”
  后来,我把陈明的《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改成《枕着你的ID入眠》送给她:“我会枕着你的ID入眠,把最亮的星写在心间,寂寞的远方有凄凉,让我安抚你的沧桑。”她说:“我沧桑吗?”我说:“今夜的沧桑让你如此无力。”她说:“今夜的寂寞让我如此努力。”
  “缤纷发际”跟我说:“你真想枕着我的ID入眠?”我说:“花月正春风,人生正感动。”她说:“我已无发际。”我说:“衣香连鬓影。”她说:“我有衣香,但无鬓影,为了告别婚姻,我剃了秃子。”我说:“但你只要还有太阳||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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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称
最近的文艺作品突然珍惜起语言来了,起出一堆两个字的名字,当初我看到《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就是一愣。拯救你的爱人就拯救吧,干嘛还要捎上我的爱人?我的爱人用你拯救吗?我自己拯救得富富余余。
  作品名字一长,我就不想往下看了,觉得看看作品的名字就足够了。比如80年代有篇小说,叫《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我完全被题目所吸引,以至忽视了它还有内容。李商隐那么大的腕,一想不出标题干脆就《无题》,不也成功了吗?我觉得文艺作品题目和署名的最高境界就是:无题和佚名。有一本书叫《左手倒影右手年华》,巨累,一看就没受过新闻标题的训练,要不叫“倒影年华”,要不叫“左手摸右手”。
  所以,现在的文艺作品扎堆儿取两个字的名字:大腕、英雄、侠女、七剑、爱神、寻枪、世界、无极、绿茶、手机、琥珀、孔雀、青红、青花、早熟、瘦身、银饰、窒息。若还嫌不够,可以把王菲的一堆歌名掺和进来:将爱、不留、美错、阳宝、空城、旋木、天空、人间、棋子、玩具、邮差、乘客、红豆、蝴蝶、流星、如风、云端、新生、白痴、色盲、梦游、催眠、激流、暗涌、誓言、借口、哭墙、迷路、冷战、重燃、情敌、还债、暧昧、眷恋、挣脱、推翻、矜持、软弱、宽恕、敷衍、浮躁、分裂、游荡、堕落、夜妆、一半。
  如果人生中冷不丁冒出这么多词儿来,你还有兴趣再跟词儿打交道吗?
  做上杂志,就离不开创意、策划,但再好的创意和策划也离不开实际操作。于是,一个醒目的词语天天在耳边嗡嗡叫——实操。就像平面媒体变成平媒、平面设计变成平设,责任编辑变成责编,自由撰稿人变成自撰,当实际操作成为实操,我突然明白英雄是怎么产生的了,就是从英特纳雄耐尔中产生的。在汉语巨大的凝聚力面前,再有语言力量的主儿也会被打垮。在这个实操的时代,我想起过去给一个女子连篇累牍写情书、写情诗,怎么就迟迟进入不了实操阶段?
  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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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艳遇·卫浴·抑郁
在人生四张半的时候,有个女孩对我说:听说你把泡妞当成事业。我说:错,泡妞可比事业重要,事业冷冰冰的,哪有女人温暖?谁说我泡妞了?我泡的是人性!
  喜欢跟女人接触的男人,名声一贯都不太好。但如果男人拒绝跟女人接触,肯定心理有问题。我宁可不要名誉,也要心理。一个人心理都阴暗了,都病态了,都畸形了,都崩溃了,还有名誉吗?我认为,名誉,就是名人的荣誉,不少名人,因为名誉而忧郁,所以名人有句名言:出名就抑郁。
  第一次到歌厅唱《在雨中》,就把那句“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错唱成“你说人生艳遇我没有异议”,以致后来一旦有艳遇就被异议。所以,当艳遇驰来,真的没了主意,有些艳遇不可思议,有些艳遇百年不遇。但是,当艳遇遭遇情欲,有些艳遇就是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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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淋浴遭遇卫浴,洗澡变成风骚,我都不敢进卫生间了。1994年美国世界杯,我在凯宾斯基饭店写完“罗马里奥贝贝托,二十四年志更高,可怜蓝衣成褴褛,铜雀春深锁巴乔”!然后,享受五星饭店提供的香樟泡沫浴,聆听卫浴音响传出的贝多芬“命5”,落下了洗澡要听音乐的病根。直到2004我才知道什么叫“卫浴”———卫生间和浴室叫“卫浴”;同样,灵魂与肉体叫“灵肉”。谁不会缩写呀?别老蒙我没文化!
  在这个“以二为酷”的时代,我要做一个“酷二”,所以我从名誉、艳遇、卫浴想到了抑郁。当抑郁遭遇卫浴,三毛用卡文·克莱文的黑色丝袜把撒哈拉沙漠变成了丝绸之路。当同样抑郁的陈宝莲染红“祭梵西五月樱唇”自高楼坠下,她刚刚在卫浴中完成了“皇家悠韵淡奶浴”,也刚刚让她的贴身女侍做完“菩西提精油推拿”。
  生命从声名鹊起时开始,在郁郁葱葱的抑郁中结束,人类在欣欣向荣中迎接无边落木。别跟我说无边落木萧萧下,不用马鸣风萧萧,我就是你铁定的下家。我都是你下家了,何惧萧萧下!
  
蒋方舟 无忌
蒋方舟。女,1989年10月出生。七岁开始写作,九岁写成散文集《打开天窗》,十一岁写成长篇小说《正在发育》,十二岁写成长篇小说《青春前期》。同年在《南方都市报》等媒体开设专栏。
  蒋方舟的文章显出两方面的可爱:一是透过文字显出她个性的可爱——个性活泼——然而她的另一可爱更为重要——因为年幼,她在语言上少了很多顾忌,就像人在童年时期完美的说真话状态,但是人成年之后这种状态便销声匿迹。很多人正是因为方舟的这种意识,觉出其文字可爱与可贵。
    人不能接受采访
  我第一次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那叫一个兴奋,头脑发热,印堂发红,两眼发光,一看就知道跟所犯的事儿跟酒后驾车类似。记者问我:“你的第二本书准备写多少万字?”刚刚能够从一数到一百的我说:“一亿亿万字。”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我一直在和一个椅子玩——尝试用不同的姿势和方法扑在上面。其实我平时像个大闺女一样文静,可是接受采访,就退化成了一只活泼的猴子,由此可见:人一见到记者刷刷地往本子上记录,一想到自己的尊容将要通过黑洞洞的镜头,钻进千家万户的电视机,被无数双忽闪的大眼睛瞧着,他的血就往脑子上冲,不知道自己是谁,北在哪儿,就满嘴跑舌头,出豪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尤其是在看别人接受采访的时候,我无比坚信一个事实:人是由猴子进化而来的,给个竿就顺着往上爬,后果就是让人看到了逊而又逊的尾巴。
  名人吧,也免不了这个俗。这我可看多了。比如“我是演员里面最有文化的人。”“别人一老就歇菜了,我可以演到一百岁。”“我导演的片子不跟中国的比,要到世界上去叫劲。”“我的东西吧,现在的人看不懂,三百年后才有价值。”“我觉得吧,诺贝尔文学奖不给我,那是他们没眼光。”
  小孩也不例外。那些和我同行的,所谓的“少年作家”非常之不争气,接受采访时摆出一副政治家的模样,说话阴阳怪调,用我们老师的话说叫做“极有感情”。只见他皱着眉头,像是从1937年起就没笑过,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只有抨击学校制度的时候,才有了点儿激烈而愤怒的情绪:“教室像牢房一样”,“作业留得比喜马拉雅山还高”。被人叫一声“天才”就晕了,陷入半疯狂状态:
  “老师想让我们成为全才,老师自己应当先成为全才,比如他教完语文就教数学,我们就不会脑子换不过来了……”年轻人嘛,说话没有逻辑是可以原谅的,所以我只打算轻轻地,温柔地教育他一下:数字和汉字就是不一样。你的脑子不能换过来,老师的脑子就能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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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隔世
我十四岁,电视就是我的生命。我对电视的感情可以用任何一首带着哭腔的苦情歌的歌词来形容,比如“没有你我无法继续”“别离开我求求你”之类的。
  有一天我们家电视坏了,黑成一片,没有声音,我爸找了好几拨维修人员来修,把我们家桌子都修坏了,电视还没有修好,摊成了一堆零件。每天吃饭的时候,因为桌子被坏电视占领,我们只好端着碗,蹲在水泥地上吃,听见楼下新闻联播开始时激昂振奋的音乐,而我们家则是一片寂静的咀嚼声,很贫穷凄惨的样子,都可以上《黑镜头》了。
  没有电视了以后,忽然多出了很多时间用来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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