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龙惊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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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龙惊蛇录-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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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回   青山水旁情愁惶
第 二 回   繁华都市故人茫
第 三 回   终南青山淡黄衫
第 四 回   汪洋大海浪击浪
第 五 回   风尘沙漠入仙乡
第 六 回   江湖依旧风波狂
第 七 回   英雄一揖落日惨
第 八 回   山河一片碎茫茫
第 九 回   荒山野岭何所望
第 十 回   冻云暗淡横塘残
第十一回   冷月高悬英雄散
第十二回  鄱阳湖水映红光
第十三回  血雨腥风总是戕
第十四回  沧海桑田世轮转
第十五回  塞北朔风翻云暗
第十六回  光明顶上圣火凉
第十七回  屠龙宝刀放玄光
第十八回  雪落大地寂末央


第一回 青山水旁情愁惶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作这一首《山居秋暝》的,乃盛唐一位著名诗人。此人姓王。单名一个维字,字摩诘。此人精通音律,于书画也颇有独见,仅以学识博广而论,虽不能说是绝后,但也可算空前了。
  《东坡志林》曰:“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端的道出了王摩诘诗画精奥,也只有苏东坡如此大家,方能作出这般公允评说。
  赵敏虽出身于汝阳王府,但蒙古人占据中原已逾百年,于汉文化颇多承袭,赵敏深受熏陶。此时眼前景致,无一不嵌合摩诘诗音:空山雨后之秋凉,松阔明月的清光,石上清泉那潺潺之声,浣纱少女们归来时在竹林间的笑言嫣语,更兼小船缓缓划过宁静水面。轻柔地晃动莲花……面对这般景色,赵敏不禁轻声将摩诘之诗低吟了出来,待吟到最末一句“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时,但觉芳心微动,脸颊撩热,倚在古松之旁,垂下了头,信手拈动衣角,一副娇怯模样,浑不似平日刁钻灵怪之状。
  张无忌立于赵敏身侧,手按屠龙宝刀,心情与赵敏却大相迥异。他小时虽得父母教诲,惜乎时日太短,于诗文虽有习读,却怎能如赵敏体味到这诸般微奥之处。
  但眼前景色空明澄静,张无忌只觉胸中浊气尽除,心中只一片平和清明。
  良久。夜色渐深,月上柳梢,地上布满细碎枝影。
  除远处悠悠传来几声蝉鸣,周遭万赖寂静。忽然一阵夜风掠过,将张无忌从澄明之中唤醒,抬头望去,却见赵敏依旧低首弄衣,沉默不语。
  张无忌猛然想起此行之意,心头怦然一动,靠近赵敏,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将不出来,只呆呆地看着她。
  往事如烟,一幕幕浮上心头:绿柳庄中初次相遇;武当山上不得已答应替赵敏做三件事;万安寺中自己挑明了与她为敌;灵蛇岛上殊死与共;她对自己一番深情实意,自己却数次险些杀她……此时思之,张无忌只觉惶愧难当。
  赵敏之父汝阳王察罕特穆尔乃当今朝中重臣,手握兵柄,权势显赫。赵敏却为了自己不惜反叛家门,而自己身为明教之主,誓以朝廷为敌,一心一意要驱除蒙古鞑子。赵敏对他的深情,张无忌岂能不知!念及赵敏乃千金之躯,竟甘愿与他浪迹天涯,此番更到这偏僻的深山野林,自今而后将清贫一生,张无忌虽为一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此时心中也不禁柔情万千,轻声唤道:“敏妹……”语音中甚是爱怜,又似感激,又似内疚……诸般心情,岂能言尽。
  赵敏娇躯微颤,却依旧低首不语。张无忌道:“敏妹,可是想家了?”赵敏原非这般心思,张无忌自不能知,但见她多时不言不语,便如此温柔询问。谁知他这般瞎猜,却触动了赵敏心绪。
  那日为救身受内伤的张无忌脱身,赵敏不得已同父亲及哥哥恩断义绝,往后时日中,每当念及父亲当日悲痛欲绝之状,均不由得芳心大震,柔肠寸断。亲人和情人二者不能两全,个中滋味,实是苦不堪言。此时张无忌提起此事,赵敏的一腔旖旎之情,顿时化为思亲之苦,鼻子一酸,便抽抽噎噎地哭泣起来。
  张无忌心下甚觉歉疚,楞得一楞,低声道:“敏妹,我从小父母双亡,深知其苦,岂能再让你如此。待此间事……待明日我与你同回大都,见过了……见过了父兄,禀明情由之后,再……再……行不行?”
  赵敏听他言语吞吐,却全是为了自己着想,心中如何不喜。一时间又悲又喜,扑入张无忌怀中,兀自哭泣不已。张无忌一时猜不透赵敏何以如此,怀抱娇躯,不禁楞立当场,百思不得其解。
  过得良久,张无忌又道:“敏妹,你曾让我替你做三件事,前两件我可都做了。这最后一件,你就是不让我做,我也定要做到底。”那日濠州城外,张无忌修书辞了教主之位后,赵敏让他做第三件事,当时着实吓了张无忌一跳,不知她又有何古灵精怪的事要自己去做。谁知赵敏竟要自己替她画眉,画一辈子的眉。张无忌当然欣然从命,故此时他有此一说。赵敏听他如此言语,心头甚觉甜蜜,不禁在他怀中又钻又抠又掐,活脱脱恰似一条小泥鳅。
  张无忌故作肃然之状,又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我未失信于你,敏妹岂可言而无信。”
  赵敏脱怀而出,道:“张无忌,你可得说清楚,我何时失信于你了?”月光之下,赵敏脸上犹存残泪,却也是满面肃然之色。
  张无忌笑道:“你让我做的第二件事,便是不许我与周芷若成大礼,事后你曾答应赔我…
  …赔我……”话到此处,张无忌猛然想起刚才自已曾答应她,待将情由向她父亲禀明之后再成婚,话虽说得含糊,意思却再清楚不过。自己此时故意用言语激恼于她,甚是唐突,故而闭口不敢再言。
  当日赵敏大闹周芷若与张无忌的婚礼后,张无忌曾言笑赵敏,让她赔一个洞房花烛夜。赵敏此时见他出言相戏,不觉大羞,待要出言斥责,转念却又想到,自己与张无忌这一路尽寻偏僻之所,不正是为了找一山清水秀之地,避开周芷若悄悄与张无忌隐退江湖吗?一时间无言以对,忸怩当场。
  张无忌嗫嚅道:“敏妹,你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敏狡辩地问道:“那么却是甚么呢?”话音刚落,自己早已羞得面红耳赤。
  张无忌却再也不敢开口了,唯恐一个不留神,自己又得笨嘴笨舌地解释半天。
  夜风轻拂,寒意渐浓。但听赵敏声如蚊蚁地道:“无忌哥哥,你可喜欢此间景色?”
  张无忌应道:“喜欢。”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心中兀自忐忑不安,忙打起精神小心应对。赵敏却不言语了。
  良久,张无忌才小心翼翼地道:“敏妹可喜欢此间景色呢?”
  “我真喜欢。”
  张无忌心神一荡,道:“我……我……”
  赵敏转身背对着张无忌道:“无忌哥哥,你向来不是吞吞吐吐之人,何不将话说完?”
  张无忌看着赵敏婀娜背影,吱晤半晌方道:“我……我……我不知该说什么。”
  赵敏双肩微抖,显是在窃窃暗笑,但听她道:“敏妹想长住此间,不想再入江湖。不知无忌哥哥意下如何?”
  张无忌忙应道:“那……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赵敏迟疑道:“可是……”
  张无忌道:“甚么?”
  赵敏道:“风吹日晒,总得有个避雨之处啊。”
  张无忌连忙道:“正是,正是。”
  沉默,依旧只有令人心醉神迷的蝉鸣声。赵敏突然回身,面对张元忌,嗔怒道:“无忌哥哥,别人说你傻,你便真傻到家。”言罢娇羞无限,径自转身奔出三丈外,侧首坐于青石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无忌。
  张无忌一楞,随即恍然大悟,“啪”地打了自己一耳光,暗骂道:“张无忌啊张无忌,你可真是蠢得可以!”然后转身打量周遭景物。
  但见古木参天,一条清溪流经山涧,注入远处的湖泊之中。立足之处,背靠山峦,眼前视野开阔。张无忌缓缓点点头,心中计议已定。抽出屠龙刀,擦擦擦一阵忙活,已在空地之处堆 放了一堆木料,“呛啷”一声,屠龙刀入鞘。张无忌提起四根胳膊粗细带丫权的木桩,轻轻一掷,但听得“嗤嗤”四声,四棍木桩已入土一尺有余,丫权朝上,随即放上四根横档,接着再在横档上铺上五六块一尺多宽厚约两寸的木板,仔细一看,赫然便是一张大床,足可容四五个人同榻而卧了。
  那边赵敏初时见他一个劲地挥动宝刀解开木料,微觉惊奇,待见他不盖房先搭床,芳心大羞,遂低头不敢再看。
  张无忌见大床稳稳当当,脸上微微一笑。一转眼又在床边搭好一张木桌,旁边还有两截二尺来高的木桩,粗有合抱,权充做凳子。屋内用具布置好之后,张无忌微一凝神,但见他身影如飞,“擦”、“啪”、“嗤”等响声不绝于耳,赵敏闻惊抬头,不禁挢舌不下。一座木屋的构架业已牢宇架好。此时张无忌正把一块块厚约三寸宽约二尺的木板“嚓嚓嚓”地插入土里,充做墙壁。木板乃钝物。被他轻轻一按便没土三尺,这等内力,当今之人匪夷所思。
  半个时辰之后,张无忌心满意足地立在一座木屋之前,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向赵敏走来。到得赵敏身侧,柔声道:“敏妹,房子盖好了。”
  “恩。”
  “有些简陋,尚望敏妹不弃。”
  “恩”
  “夜凉袭人,还请敏妹早些……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去大都。”
  赵敏不答,低头站起,“唰”地抽出双刀,但见她身轻如燕,犹似飞掠过草地一般,然后定住身形,将割断的青草收拢,抱了一半,径往木屋走去。张无忌会意,抱起剩下的一半,走进木屋。
  张无忌将青草递与赵敏,赵敏低头接过,均匀地盖在床上。木屋中顿时充满了芳草和树木的清香,二人心中甚感异样,四目相遇,又倏地各自转开目光。张无忌轻轻握起赵敏温柔的小手,轻声道:“敏妹,我不能广邀亲朋前来为我俩祝福,心中甚觉对你不住……”
  赵敏右手轻轻掩住张无忌之口,不让他说下去。二人坦诚相视,均觉此时言语实是多余。
  张无忌牵了赵敏之手。走到门边。此时月正中天。
  一轮皎月高悬,天地间纯静绝俗,二人缓缓跪下,张无忌道:“宾客也好,无宾客也罢,我张无忌堂堂男儿,岂能自食其言。清风为凭,明月作证,我张无忌今生若做有负敏妹之事…
  …〃
  一语末了,忽闻有人冷冷喝道:“且慢!”
  张无忌和赵敏均是一楞,抬头望去,但见树后转出一青衣女子,赫然便是峨嵋派掌门,早年差点与张无忌拜堂成亲的周芷若。
  但见她腰佩长剑,右手拎着一个偌大包袱,正笑吟吟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张赵二人,道:“怎么啦?不欢迎么?”
  张无忌不由得暗暗叫苦,苦着脸 道:“芷若,你……你怎知我们在此?”
  周芷若淡然一笑道:“你二人卿卿我我,忘乎所以,我一路跟来,你们竟未发觉,情之一字,当真误人。”言罢嘻笑不已。赵敏沉着脸,一言不发。
  张无忌道:“芷若,你……你又何必定要……定要……”
  周芷若道:“定要怎样?与张大教主和绍敏郡主讨杯喜酒喝,莫非也不行么?”
  言罢不待二人作声,身形一晃,人早已进入木屋,呆呆地看着铺满青草的新床,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无忌,你二人太过急躁了,婚姻大事,岂可这般草率,这不太委屈了人家郡主千金之躯了么?”
  赵敏早已瞧她不顺眼,刚要发作,左手却被张无忌轻轻一握,随眼望去,只见张无忌一脸恳求之色。赵敏心头一软,当即冷哼一声,静立当场。
  周芷若浑若不知,笑道:“绍敏郡主,这张无忌不是个东西,姊姊怕你受他欺侮,是以这才巴巴的赶来。”
  张无忌道:“芷若,你……”张无忌此时处境异常尴尬,说了半句话,终无下文。
  周芷若却不理二人,将包袱往新床上一放,伸手掏出一对巨大的红烛,放在桌子上,打燃火折,点亮红烛。
  烛光映照之下,但见周芷若秀似芝兰,脸上似笑非笑,径自坐在新床之上。
  赵敏气甚,一张俏脸已然发白。
  张无忌忙道:“多谢你一片好心。”
  周芷若秀脸陡寒,冷冷地道:“张无忌,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张无忌道:“这个……自然算数。”
  周芷若道:“好!你曾答应替我办一件事,只要此事不碍驱除蒙古鞑子大业,不违侠义之道便行,是也不是?”
  张无忌道:“是。可是……”
  周芷若道:“大丈夫行事理当决断,何以这般迟迟疑疑!”
  张无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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