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春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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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春衫-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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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虚活六十余载,已是日薄西山,一生之中,也经历过许多的凶险,一生却是碌碌无为,未曾为造福武林尽力,今日马老弟,将如此重要之事相托,定当竭力而为,纵然一死,已是无悔矣!”
  他的语声之中,竟有一丝悲凉,这在江湖之中饱受赞誉的老英雄,他的一生,在别人看来已如皓月当空,足以照耀千古了,但在他自己看来,却是如此轻微、黯淡,微不足道。
  天已渐暮,日落西山。
  马东来千恩万谢拜别丁忠,走出镇远镖局。
  当他走了不到一里路的时候,檐间突地掠出一条瘦长的人影。
  丁忠令人收起锦盒,将门窗掩得严实,开始清点人马。
  他将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请到自己的房间。
  ……
  黄昏道上,一队车马,飞驰而行。
  狂风漫卷,一面大旗,随风而舞。
  旗帜之上,绣着火红的烈焰,就像人炽热的心脏。
  焰火图案之下,绣着四个大字,“镇远镖局”。
  车马最前走着的是一个打旗的大汉,大汉肌肉虬结的手臂,奋力挥舞着大旗,口中高声长呼:“江东镇远!江东镇远!”
  语声高亢激扬,震天动地!
  任凭世间任何一人听到这嘹亮的号子,心神俱要为之一震。
  大汉的身后缓缓行着一匹骏马,那马甚是神骏,双目若驻神灵,毛发顺滑,是一匹罕见的大宛名驹。
  马背之上,昂首坐着一个老者。
  那老者紫面长髯,威严已极!
  老者打马徐行,高坐在马上,马鞍之间,赫然摆着双刀。
  老人身后是七名灰衣大汉,押着镖车,腰悬长刀,个个生得高大威猛。
  此时虽已近黄昏,日已西沉,但长途跋涉,使得他们已稍显疲劳。
  他们的衣衫已湿透,他们的眼眸也渐失那种利刃般的神采。
  一行人奔行了一阵,驰入一片茂林之中。
  见前方有一方巨石,老者令众人解鞍歇马,稍作整顿。
  众人听令,翻身下马,正欲解鞍歇息。
  突地,茂林深处,缓步走出一个青衫老者。
  那老者身着一身青衫,竟是一位七旬老翁,面白如纸,拄着一支碧绿细长的竹竿。
  他面色极白,离奇的白,白得就像一张白纸!
  他长得极廋,出奇的廋,瘦得就像一支竹竿!
  他好似突然出现,他的身材枯瘦如柴,就如茂林深处突然走出的幽灵一般。
  他拄杖朝着众人走来,甚至在他的面上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只听他高声作歌,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所唱之词,乃是南唐陈嵩伯的名诗《陇西行》,语声悲壮,竟有一丝英雄末路的凄凉。
  诗情凄楚,吟来令人潸然泪下,众人一听顿觉心中亦生出一种难言的愁苦。
  众人尚在恍惚之间,那老者已然行至巨石之前,老人亦顿住笑声,两道目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遍,忽又将目光停在那紫面长髯老者身上。
  那紫面长髯老者向前一步,面色渐沉,道:“敢问阁下是谁?”
  那白面老人微微一笑,朗声道:“老朋友几十年不见,竟然相见不相识,人的容貌或许会改变,但有些东西,却永远也不会磨灭,比如被你伤害过的人。”
  他言及此处,语声稍顿,扬起掌中竹杖,又自接口道:“你现在活得很好,但你总也应该记得一些不好的事情吧,你是否还记得这支竹杖!”
  “郭绿竹!”
  紫面长髯老者目光落在那支竹杖之上,那是一只碧绿的绿竹杖。
  绿,很绿,惨绿!
  绿得鬼魅,绿得耍拖袷芫嗣嫔夏侵志种
  此时他的心中想到“郭绿竹”三字,他的面上顿时大惊失色,已经完全丢失了作为行走江湖多年的镇远镖局总镖头的那种冷静。
  只听得他颤声道:“你是绿竹白面翁——郭绿竹!”
  那白面老翁仰天笑道:“丁忠,你终究还是想起了我!”
  “不错!我记得你,你不是也没有忘记我么?““嗯,通常一个人是很难忘记自己的朋友和仇人的。”
  “那我们究竟是朋友,还是仇人?”
  “够不上朋友,也算不得真正的仇人!”
  “你竟然没有死!”
  “你也不是没有死么?你没有死,我怎么会死?”
  “那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会死!”
  “以前是这样的!”
  “以前?”
  “对,但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你背叛了我!你知道叛徒的下场么?”
  “是什么?”
  “死路一条!”
  青衫老人郭绿竹语声顿处,突地暴喝一声,那一支竹杖,已然疾扫而过!
  丁忠大骇之下,纵身一跃,闪到一旁。
  但见他手腕一翻,伸手便要去拔刀!
  哪知——
  郭绿竹长杖一点,唰唰疾攻,端得好似天人落笔,处处惊风!
  丁忠吓得左避右闪,连丝毫还手的余地也无。
  郭绿竹长杖一挥,朝丁忠迎头劈下,落势如风!
  “总镖头!”
  长杖未落,身后几名大汉,已是挥刀纵身扑来。
  刀风呼哨,寒意凛冽,直取郭绿竹后心!
  郭绿竹身形一转,长杖猛刺!
  “噗噗!”
  “咝咝!”
  那一支细长的绿竹竟然插入一名大汉的胸口,霎时鲜血如注!
  那中杖的大汉,闷哼一声,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众人见状,愤怒已极,双目尽赤,心胸之中已是燃起了仇恨之火!
  郭绿竹青衫飘飘,身形如飞鸟一般飞纵,一支竹杖,来回穿扫!
  当他身形落地之时,八名大汉,纷纷倒地,惨嚎如表!
  八人皆被刺瞎左目,鲜血长流,场面之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郭绿竹提着竹杖,身形一荡,掠至丁忠跟前,冷冷道:“三十年前,你只是我身边一个卑微的书童,现在却成了一个正直的大侠,但在我的眼中你永远只是一个卑微的书童,一个可怜的奴才,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丁忠面色凛然,道:“当年之事,我是不对,纵使你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但你也有错!”
  郭绿竹面色一沉,肃容道:“我有什么错,你盗走我的青钱,还骗走我的情人,难道这是我的错!”
  他内心的愤怒已到了极点,他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他那青衫里瘦长的身躯也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
  “我盗走你的青钱,完全是为了白凤,你醉心武学,冷落了夫人,而夫人与我是真心相爱的,你杀了夫人,也请杀了我吧,我不会怪你。”
  丁忠阖上双目,谁也想不到这在江湖之中饱受赞誉的忠义老人,竟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的心中虽然痛苦,却始终也没有悔恨,只因这世间不为人知的秘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若不能听凭内心去做一些快乐的事情,那么他是虚度光阴的。
  他已决定不再挣扎,只因这世间一切,因缘也好,孽缘也罢,到头来终会烟消云散。
  就像山间突然化为乌有的云,就像河湖里突然涨漫的水。
  “你把马东来交给你的青钱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郭绿竹长杖抵着丁忠的咽喉,冷语道。
  “你怎么知道来找过我?”
  “我杀了他!”
  郭绿竹苍白的面上突地浮动一丝阴冷的杀意。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丁忠的双目猛地一睁,苦笑道:“三十年了,你还是执迷不悟!”
  他一言至此,语声忽地一顿,仰首望了一天,凄然一笑,道:“只是,你已绝难再得到那三枚青钱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将他交给一个年轻人,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
  他语声方了,狂笑一声,迎着郭绿竹抬起的竹杖扑去。
  “噗噗!”
  两声轻响,鲜血四溅!
  那一支细长的绿竹杖,已在顷刻之间,刺入了他的咽喉。
  碧绿的竹杖,殷红的血迹。
  殷红的血迹,染红了碧绿的竹杖。
  郭绿竹长啸一声,收起竹杖,飞出茂林。
  便是在他啸声落时,已有一人,纵身飞入这片茂林。
  那人身材极其高大,八尺有余,但他的衣衫极其破碎,贫穷已极。
  他是一个年轻人,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
  武林之中,像他这样的了不起的年轻人已不多见。
  “我来晚了!”
  “我来晚了!”
  他横抱着丁忠冰冷的身躯,跨上他那匹神骏的大宛名驹,奔出了这片茂林。
  他的身影虽已远去,他的啸声却仍是不止!
  “我来晚了!”
  镇远镖局被血染红的那面大旗,在山风之中,微微颤抖。
  
  第九章 方丈无印
  
  “咚——”
  “咚——”
  “咚——”
  几声长响,敲碎天地间的沉寂!
  晓色方起,群山莽莽。
  苍茫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奇险无比。
  少室山中,庙宇如云。
  如云的庙宇之中,有一座甚是宏伟。
  山是少室山。
  寺是少林寺。
  一名灰衣老僧,端坐在宏伟的佛殿之中,闭目诵经。
  佛堂之上,摆着一只香炉,燃着三缕长香,烟雾缭绕。
  老僧相貌清癯,颧骨极高。
  他枯瘦的右掌,握着一支木棒,轻敲着木鱼。
  殿中数十弟子,盘膝而坐。
  这灰衣老僧略虽显清痩,但丰神冲夷,面上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威严。
  诵经之声,整齐响亮,环绕佛堂,经久不绝。
  诵经礼佛,本是佛徒僧侣每日必做之事,在这久负盛名的少林宝刹,自是不会例外。
  佛殿之中,每一人皆是毕恭毕恭,跪坐蒲团。
  突地,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响亮的声音,自殿外飘入佛殿之中。
  “无印方丈!”
  “无印方丈!”
  语声响亮,锵然若鸣,令人心震。
  佛殿之中,众人诵经之声,戛然而止,众僧皆侧目而望。
  目光落处,殿门之外,已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大步走来。
  无印方丈僧衣一扫,长身而起,亦大步朝殿门走去,迎着那大汉大笑道:“稀客!稀客!陆少侠,侠踪难定,今日何故来敝寺,快请入座!”
  众僧侣皆是面露惊愕之色,他们不知眼前这极其普通的汉子,为何方丈对他如此客气?
  “大师闲云野鹤,自在悠闲,当真令人羡慕!”
  那大汉正是陆天尧,此刻无印方丈遣散众弟子,将陆天尧引至静房之中。
  静房之中,两人烹茶而坐。
  鼎炉之中,炭火初红。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
  陆天尧捧起茶碗,轻轻啜一口,目光又自望向桌上烧茶火炉。
  “我本嗜酒如命,但一闻见大师这一碗‘漫思茶’,连喝酒的心情也无。”
  无印方丈大笑道:“陆少侠谬赞了,老衲这只是山野枯叶,算不得名贵,岂可与少侠的如玉美酒相比!”
  “你我已有三年未见了!”
  无印方丈抓起一片茶叶,放入沸水之中。
  “是呀,茶的味道没有变化,人的感情亦没有变化,但人世间已有很多东西都发生了改变。”
  陆天尧又自饮了一口茶,目光落在无印方丈面上。
  “世间能保持三年不变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无印方丈长叹一声,一捋灰白长须,接着道:“不知陆少侠至此,所为何事?”
  陆天尧将茶杯一放,轻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今日至此,实在是有一件十万火急之事相告。”
  “好茶!味虽苦,意却浓!无愧‘漫思’二字!”
  陆天尧语声一顿,端起茶杯,又自饮了一口茶,道:“一日之前,青钱帮副帮主马东来,找到镇远镖局总镖头丁忠,并将三枚青钱交给了他。”
  “青钱乃是青钱帮的镇帮之宝,怎会轻易与人?”
  无印方丈面上掠起一丝惊疑之色,猜道:“这其中一定有很多是非曲折。”
  陆天尧轻一点头,道:“不错,数日之前,江湖之中盛传的青钱秘闻,不知大师可曾听说?”
  无印方丈一抖僧衣,正色道:“有所耳闻。”
  “江湖之中有传言称,当今世上存有七枚青钱,青钱之中暗藏武林奇书《洗髓经》的奥秘,若能得到七枚青钱,便可探寻到其中秘密,练成绝世武功。”
  陆天尧道:“不错,此消息一出,江湖大乱,各门各派纷纷明察暗访,寻找七枚青钱下落,七枚青钱,青钱帮独占三枚,自是成为江湖人士竞相争夺的对象。”
  “青钱秘闻,实属无稽之谈,老衲纵横江湖五十余载,未曾听过半点青钱秘密的讯息,必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暗中滋事,以从中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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