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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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昆仑-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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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身向前,踏向对方当面。
  借助于依稀月光,胡秋阳终于看清楚他是谁了。
  “原来是你……方……”
  “方天星!”问得含蓄,答得却是干脆。
  乍闻其名,胡秋阳就像是兜心为人打了一拳那样,陡地神色一震……
  事实原因:三年前九月的一个夜晚,方天星非但破坏了万花门一宗上门的大买卖,更曾与当日负责打劫船只的胡秋阳有过一场激战,胡秋阳失风于对方暗器——亮银钉下,险些丧了性命。
  三年来胡秋阳明查暗访,企冀着报仇雪耻,却是对方杳如黄鹤,原已死了这条心,不期然今晚竟在这里见着了。
  真正事出意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是胡秋阳这一霎,却力持镇定,万不愿再次践踏前次覆辙。
  “好得很……我们终于又见着了,我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无缘与你见面,却是鬼使神差,想不到在这里与你见着了!”
  “这就叫做冤家路窄。”方天星冷冷向对方注视着,“咱们这笔账,今夜大概可以清一清了!”
  “我正有这个意思……”
  一霎间,胡秋阳眼露凶光。目光一转,却向着一旁简昆仑望去:“这位是?”
  “简昆仑!”
  三字一经出口,胡秋阳陡地神色一惊,眸子里显示着极度诧异。那是因为简昆仑这三个字,年来在万花飘香组织里,已搅得天翻地覆。飘香楼主柳蝶衣本人更为此传谕手下,务必要生擒此人押返总坛。
  传说里更曾论及,此人的行踪常与九公主朱蕾在一起,后者更是飘香楼极欲到手的人物,是以如何能将二人一举成擒,万花门为此殚精竭虑,真个费尽苦心。
  今夜却是不期然在这里见着了。
  原应是十分惊喜之事,却因为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形单影只,眼前这一霎,落在了对方如此厉害的两个敌人手里,不禁有些暗自惊心。
  看来分明是方天星、简昆仑二人联手,诱使自己上门,却是不要着了他们的道儿才好。
  “久仰之至……原来足下是简少侠,失敬,失敬!”冲着简昆仑,胡秋阳抱了一下拳,一双眸子逡巡之下,大船上黑黝黝地,除了对方二人之外,余无所见。
  自然,若是九公主真的在船上,也不会随便现身。却是自己派来的先后四人,一个不见,莫非俱已遭了对方毒手?
  这么一想,禁不住陡然兴起了一丝冷意。
  才发觉到,对方简昆仑站立之处,看似随便,其实大有学问,自己的行动在未交手之先,已受到了牵制。
  换句话说,也只有眼前丈许见方的一块舱面,才是动手之处,若要进身中庭,实已不能。且是二人表里一气,分立生、杀二门,未战之先,已把自己逼进了死角。
  一念之惊,胡秋阳由不住激伶伶打了一个冷战。
  却是这一霎,敌人一面的方天星已不容他少缓须臾。有似飞花一片,方天星已飞身面前,一起即落,触地无声。
  “接招吧,总舵主。”双手力推之下,施展的是极具实力的双撞掌式,大股劲道,宛似一面铁墙,直向胡秋阳身上兑挤过来。
  胡秋阳哼了一声,抖手以迎,却是一沾即退,借助于一转之间,身后的一双兵刃—
  —鹤爪镰已掣到手中。
  黑光锃亮,通体上下显然精钢打制,弯若白鹤的十根指爪,亮若灿银,冷森森极见锋锐。
  武林中施展这门兵刃的为数不多,胡秋阳不用说正是此道的一个行家。
  双镰交叉在手,叮当一声,脆响声里,已自飞身而起。鹤爪镰一上一下,直向着方天星撩来。
  出招极快,疾若奔电。
  方天星的一口长剑早就等着他了,白光电闪里,剑势一发如虹,直取对方前心。
  胡秋阳哼了一声,陡地定身不动,出手双镰改撩为封——十字摆莲的当胸一架,当啷!脆响声中,溅出了一片火花。猛可里,他右手的鹤爪镰霍地扬起,反手之间,直向方天星脸上抓来。
  方天星收身以退。胡秋阳的另一只鹤爪镰忽然挺身以进,尖风一缕,直取对方前心。
  方天星长剑抱胸,猛地身形摇动,翩若飞云,已闪身而出。
  胡秋阳那么快速的出手,依然落了个空。
  双方俱动了无名之火,这才展出了实力的接触。
  大船在浪花冲激下,极见起伏。
  萧萧夜风,锋锐如针,无形中助长了夜的阴森。
  像是一双飞舞花丛的翩翩蝴蝶,更似纠缠空中的怒鹰。
  人影翩跹,几度交接。
  猛可里叮当一声,兵刃交击里,再一次爆出了大片火花。随着胡秋阳鬼影子的一个巧翻左手,鹤爪镰撩处,嗤地一声,撕下了对方长衣一片。
  却是方天星的一口长剑,反手而进,噗嗤!扎进了胡秋阳的肩窝。
  剑拔、血涌!
  胡秋阳陡地打了个踉跄,鹤爪镰怒翻而出,逼得方天星退后两步。把握着一霎逃命良机,他踉跄的身影陡地腾身而起,扑落船边。
  但是,站立在一隅的简昆仑却是放他不过。
  他这里身势方落,当前人影猝闪。随着简昆仑闪电的进身之势,银光乍泄,那一口灿若秋水的长剑,已自搭在了他的项上。
  胡秋阳那么疾猛的势子,亦不得力之突然打住。眼前情势,其险万分。
  这一剑,简昆仑原无手下留情之意,长剑只稍稍顺势一推,胡秋阳那一颗项上人头,万难保住,势将切瓜似的滚落下来。总是那一点仁慈之心,制止了他突发的杀机。进退两难之间,便自停在了胡秋阳肩头之上,却把后者吓了个魂飞魄散。“啊呀……”一惊之下,才自意会此身未死,却也由不住全身抖战成团。鹤爪镰随手而坠,当地落向船板。
  一蓬灯光直射而前,照向胡秋阳脸上。
  “简先生,这个人要不得……”
  说话的人竟是张顺,手里的号灯,匹练般射出一股强光,直照得胡秋阳满脸生花。
  灯光射处,更看见对方染满鲜血的身上。显然方天星的那一剑,极是不轻。
  “简先生,快下手吧……可不能放过他了,这家伙坏透了……”一面说着,张顺已跑到近前。
  胡秋阳原已垂下的头,蓦地仰起。直向简昆仑逼视过来,他却也是一条汉子,在此性命攸关的要紧关头,却也不曾开口讨饶,向对方说上一句软话。
  张顺饶是不解地偏头向简昆仑打量不已。一旁的方天星也只是冷眼旁观。
  各方期待之下,简昆仑忽地冷笑一声:“听说你水功不错,我若是饶你不死,你回得去么?”
  胡秋阳料不到对方忽然间竟会有此一问,不由得愣了一愣。哼了一声,他冷笑道:
  “大概还死不了吧!”
  “既是这样,我们就结个善缘,望你好自为之……”
  话声微顿,转向一旁方天星望着:“三哥意下如何?听你一言行事!”
  胡秋阳色厉内荏的目光,不觉转向方天星望去。
  方天里哈哈一笑,上前一步:“兄弟你天性仁慈、好心好报。要是落在我的手里,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三哥的意思,是饶他不得?”
  “对!”张顺急道,“饶不得呀!”
  方天星一笑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兄弟既已说了,饶他一死,岂能再有反悔之理,且放他去吧!”
  简昆仑一笑说:“小弟遵命!”随即抽回了压在对方身上的长剑。
  便在这一霎,胡秋阳倏地跃身而起,施了个海燕掠波之势,噗地扎入水中。
  灯光照射之下,水面上不过轻轻泛起了一丝纹路,更不见水花的翻动,对方偌大身子,活像是一条大鱼,便自一纵而去。
  这一手入水轻功,直把眼前众人看了个目瞪口呆。
  张顺赶向船舷,向着江水看了一眼,跌足叹道:“他还是跑了!完了!完了!”
  方天星一笑说:“原来就是放他跑的……”随即转向简昆仑道,“此人狡猾奸诈,在万花飘香素有诡智。甚蒙柳蝶衣看重,今日机会难能,你却又为什么把他放跑了?”
  张顺再次叹道:“他这一跑,后患无穷……简先生你的心太软了……”
  简昆仑微微含笑道:“第一次见面,总该留些情分,二位不必为他担心,且待后看吧!”
  方天星嘿嘿笑道:“但愿你好心好报吧!”随即转向张顺道,“我们得快点去了!”
  张顺不带劲儿地应了一声,随即走向船桅,将两面主帆缓缓升起,大船随即缓缓向前移动。
  容得舵位固定之后,船速渐畅,终至全速前进。
  方天星、简昆仑并立船尾,向着身后的敌船顾盼,却不见有所动静。
  可以想知,胡秋阳尽管水性再好,总是负伤不轻,自不能与平日水中行速相提并论,以他身分以及素日自负,决计不会再厚颜立即追上为敌,倒是大可放心。
  渐渐,两艘大船的距离越来越远……终至于黑黝黝完全看不清楚。
  方天星缓缓说道:“看起来万花飘香已是大举出动,未来不久,将是我们双方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不知这秦老大、宫老二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到底是怎么的打算?
  我可真有点憋不住了。”
  “三哥大可无忧,这个闷葫芦应该很快可以解开了。”
  “怎么?”
  对于这个新结拜的小兄弟,方天星早已由衷敬佩。聆听之下,不觉兴趣盎然地转向他望着。
  “如果我判断不差,一切谜底,在前面三江口与他们见面之后即能完全解开……”
  “这个我也知道……”
  “而且!”简昆仑说,“我以为朱先生也应该就在那附近不远了……”
  微微一笑,简昆仑十分感慨地说:“他们兄妹历经万险,这一次总也能够相会见面了。”
  方天星一振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简昆仑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确是这么认为。只看眼前万花飘香的八方风雨荟萃,一门精锐俱集的场面,即可想知,今日情势大非寻常——山而欲来风满楼,这就有好戏登场了。
  船行通畅。
  片片浪花,白云也似的由船舷两侧包抄而上,把整个船头都弄湿了。
  不知什么时候,竟是起了风。
  由于是顺风之故,船速极畅,只是舟行起落,顿仰极大,不习惯乘船的人,难免会有点恶心、不舒服的感觉。
  朱蕾手托香腮,觉着有点头晕,却又不失童心,舍不得乘长风破万里浪的眼前奇乐。
  “我看你还是进去睡觉吧!外面风浪大,又冷!”简昆仑就站在她身边,关心地说。
  朱蕾偏过脸向他望着,报以甜美的一笑……每一次当她向他注视之时,都有浓郁的蜜蜜情意,似乎也只有这样的笑,才能略释内心之钟情款曲。
  “你也来了?”
  “来了有一会儿了……”
  “那好!”朱蕾把身子坐正了,“我一个人闷得慌,陪着我说话,好不好?”
  简昆仑在她旁边椅子上坐下来。
  朱蕾笑靥轻启道:“刚才你们打杀的时候,我坐在舱里都看见了。”
  “害不害怕?”
  朱蕾哼了一声,摇摇头:“一点也不……这些日子,这种事经历多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看见,你把那个人放走了?”
  简昆仑点点头:“原来你也看见了,张顺为了这件事气得了不得,都不想跟我说话了!”
  “那你又为什么呢!”朱蕾笑靥不失地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不怕他回过头来报复你么?”
  “如果那样,我也只有认了!”
  微微一顿,他随即含笑道:“我并不以为这件事做错了,这个姓胡的,既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当非是无心之辈,我且在他心里留下一颗种子,以结下次见面之缘,往后等着瞧吧!”
  朱蕾点头笑道:“你的心真好,好心有好报,我且等着瞧,这个姓胡的怎么来报答你吧!”
  说着她微微叹息一声,道:“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哥哥……好可怕的一个梦……”
  “是朱先生?”
  为了避免时忌,简昆仑等已习惯改口称呼永历皇帝为朱先生,朱蕾微微一怔,才自会意地点点头。
  “我与哥哥已有两年多没有见面,真的好想见他!”她说,“昨夜在梦里见他比从前消瘦多了,而且……”
  顿了一顿,她才缓缓说道:“奇怪的是,他告诉我说,明朝就快要完了,要我改名换姓,往南方跑,我不答应,告诉他要死我们兄妹也要死在一块……他竟然生了好大的气,骂我不懂事,还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哎呀地叫了一声,竟自醒了!”
  简昆仑微微一笑,没有吭声。
  “可惜我不会解梦……这个梦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朱蕾傻傻地向他看着:“难道说,这里面显示着什么不祥之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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