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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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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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追赶天狼子,朱雀如何护送客商,如何又听到狼嚎,如何又与梁萧并辔前往的事说了一遍。

    绿衣女默然而立,柳条细长遮面,瞧不清她的神情,唯见她肩头微颤,显然心绪激动,过了半晌,方才慢慢道:“一日之中,竟折了三个好手,看来那孽畜有备而来,只恐还不止他一人,还有厉害帮手。”声音略略有些沙哑。彩凤接口便道:“大首领明断,帮手便是这个灰衣汉子,此獠助纣为虐,尤为可恨。”绿衣女冷冷道:“彩凤儿,我知道你和朱雀两情相笃,故而报仇心切,只是……唉,这人决计不会是凶手。”彩凤急得面红耳赤,顶嘴道:“大首领,您说这话,有什么道理?”绿衣女也不多说,兜转马头向来路驰去,众人无奈,收拾朱雀尸体,纷纷上马。

    彩凤又气又急,又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间,却见梁萧神色犹疑,跨上一步,叫道:“莺莺。”声音不大,绿衣女却蓦地一颤,勒住马匹,轻轻地道:“敢情……你还记得我?”梁萧嗓中一阵干涩,苦笑道:“你该明白,我至死也不会忘的。”

    这绿衣女正是柳莺莺,十年前她心如死灰,孤身返回天山,适逢蒙古诸王交战,大草原上民不聊生、鬼蜮横行,牧民们饱受荼毒。柳莺莺气愤不过,收留了许多孤儿,传授武艺,并挑出佼佼者,结成“天山十二禽”,专与官军、马贼作对。柳莺莺武功既高,人又精明,陆续削平数十股凶恶马匪,大败天狼子,将其逐离天山,还不时袭扰蒙古王公的商队,十年之中,做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蒙古大军几度围剿,也没摸着她半个影子,只好烧杀掳掠一番,诈称是“天山十二禽”所为,加之“天山十二禽”良莠不齐,日久骄横,惹来许多物议,大违柳莺莺初衷。这一次,她听说天狼子卷土重来,率众来迎,哪知竟遇见梁萧。

    二人十年一别,却终究余情难断,彼此对视,胸中风起浪涌,无法平静。旁人瞧在眼里,都觉讶异。风怜看着二人,心中更没得掠过一丝茫然。默然许久,忽听梁萧涩声道:“这些年……你可还好?”柳莺莺转过头,淡然道:“梁萧,你没伤彩凤,我很是承你的情。”

    风怜瞥了梁萧一眼,心道:“原来你叫梁萧,西昆仑这个名字真是骗人的么?”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浓浓的酸意,“为何这个女子知道西昆仑的真名?西昆仑却从没与我说过……”

    梁萧愕然片刻,又道:“莺莺……”柳莺莺不待他多说,马鞭一振,冷冷道:“梁萧,你若是明白人,就不要拖泥带水。相见不如不见,多见不如少见,萍水相逢,就此别过……”说到这里,嗓音忽变嘶哑,纵马扬鞭,率众飞驰而去。

    梁萧呆望着柳莺莺的背影,一时也不知是否追上,忽听火流星发出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向柳莺莺去处狂奔而去,风怜忙搂住马颈,翻身跨上,急道:“阿忽伦尔,阿忽伦尔,你上哪儿去?”火流星只顾埋头狂奔,激得逆风怒啸,割在风怜脸上,好不疼痛。梁萧见状,大为惊讶,忙展轻功追赶。

    须臾间,火流星赶上柳莺莺一行,彩凤正是有气无处发,瞧得风怜赶来,喝道:“你来做什么?”抓过一支长矛,兜头便刺,风怜大惊,却又勒马不住,只得奋起右臂,挡住头脸。忽然间,她眼角灰影一闪,梁萧抢到,转手一拨,彩凤虎口流血,长矛跳起数丈,梁萧喝道:“好婆娘,恁地歹毒?”一伸手,便将彩凤拽下马来,擎在手里,作势欲掷,彩凤心中骇然,尖叫起来。

    柳莺莺见属下受辱,不禁兜转马头,喝道:“梁萧,你作什么?”彩凤原本惊惧,听柳莺莺一喝,顿觉有了依靠,哇地哭出声来。梁萧呆了呆,叹了口气,又将彩凤放下,柳莺莺瞧着风怜,心中狐疑:“彩凤儿刺这女子,梁萧却怒成这样,他二人却是何干系?”狐疑间,忽觉坐下胭脂马纵了起来,一声长嘶,如裂金石,嘶声未绝,火流星也纵跃而起,扬蹄摆尾,发声应和。

    梁萧恍然道:“好家伙,原来这两匹马儿想比个高低呢!”柳莺莺也明白过来,忖道:“这匹大红马非同寻常,怕是胭脂的敌手。”但她心里有气,勒住胭脂马,冷冷道:“比什么比?她是她,我是我,她的马儿与我的胭脂有什么相干?”梁萧被她一轮抢白,大感无趣,伸手在火流星颈上一按,火流星敌不住他的神功,四肢撑地,再难跃起,狂躁间,挣得满嘴白沫。梁萧心中不忍,抚着它的鬃毛叹道:“乖马儿,别生气,人家不肯与你赛跑,咱们何苦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柳莺莺见他单凭一臂,便镇住这匹稀世烈驹,甚是骇然,忽听这话,怒气又起,啐道:“梁萧,你嘴里放干净一些。”众人也还过神来,纷纷怒骂。

    梁萧话一出口,也觉不雅,面皮微微一热。柳莺莺瞧他尴尬,不知为何,突地忆起少年时候,自己与他浪迹天涯、轻薄斗口的旖旎风光,心头没得泛起一丝甜蜜。痴痴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众人喝骂,淡然道:“咱们尚有正事,莫与这厮啰唆。”也不瞧梁萧,拍马便走。梁萧一怔,放开手,火流星又蹿上去,傍着胭脂奔跑,不时挨挨撞撞,试图挑衅,风怜使尽气力也驾驭不住。胭脂驯化已久,没有柳莺莺号令,不敢妄动,唯有竭力闪避。其他人瞧得气愤,又骂将起来,只碍着梁萧武功,不敢动手教训。

    柳莺莺被火流星扰得心中烦乱,大声道:“梁萧,马儿你自己管好些。”梁萧气道:“你是你,我是我,我的马儿与你有什么相干?”柳莺莺一呆,颤声道:“说得好,你与我原本都没什么相干。”梁萧赌一时之气,话才出口,便已大悔,听她嗓音有异,甚感歉疚,叹道:“莺莺,我……”柳莺莺不待他说完,拍马便走。火流星撒开四蹄,紧追不舍。彩凤与其他人密议道:“大伙儿催马,把这个大胡子抛到爪哇国去。”纷纷打马狂奔,行了一程,回头一瞧,却见梁萧仍在一丈之外,不禁纷纷咋舌:“这厮到底是人还是鬼,脚程这么了得?”

    又奔一程,柳莺莺缓下马来,默然不语,但同来的却都是“十二禽”中的女流:彩凤、青鸾、黄鹂、云雀,一个个都是气量狭窄、口齿伶俐,以彩凤为首,少不得冷言冷语讥刺梁萧,一会儿讥他胡子太多,一会儿又嘲他脸上留有刀疤。梁萧泰然处之,风怜却听不过去,开口与她们争辩,但对方人多口利,风怜使尽解数也分辩不过,气得眼里泪花儿直转,举目望去,却见柳莺莺低头前行,柳条遮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午后,众人下马用饭,彩凤等人燃起篝火,烹煮饭食。风怜也取了肉脯,用小刀切碎,裹在面饼里,递给梁萧。梁萧接过,嚼了一口,抬眼一瞧柳莺莺,忽见两道森冷目光透过柳条,射了过来。梁萧心道:“我对她不住,她心中恨我,也是应该。”想着叹了口气,正要埋头吃饼,忽听脚步声响,举目一看,却见柳莺莺径直走来,梁萧见她眼神冰冷,不由心中一凛,起身道:“莺莺……”

    柳莺莺一言不发,伸手从背上取下一个锦囊,抽出一张早已枯败的柳笠,双手一搓,柳笠化为齑粉,四散飞扬,梁萧口唇翕动,但终究没说出话来。柳莺莺掉头走回,盘膝坐下,梁萧盯了地上粉末半晌,也颓然坐在一旁,转眼望向风怜,却见她朱唇未启,似欲说话,却又终于咽了回去。

    梁萧心烦意乱,抬头望天,忽见东北方飞来十多只鸟雀。他通晓兵法,精擅风角鸟占之术,瞧这鸟雀来得惊乱,心念一动,皱眉道:“东北方有杀气!”柳莺莺哼了一声,低头不言,彩凤却冷笑道:“你当自己是神仙么?胡吹大气!”话音方落,便听得东北方升起两起尖利的铁哨声,同时间,一支火箭蹿上天空,噼啪一声,散成橘黄火光。柳莺莺猛地站来,高叫道:“黑鹰求援!”跃上马背,向火箭起处疾驰而去,衣袂飘飘,仿佛飞动着一朵绿云。众人均是瞧了梁萧一眼,神色惊疑,继而纷纷上马,追随柳莺莺去了。

    梁萧正要迈步,忽听风怜道:“西昆仑,你去哪儿?”梁萧道:“她们既然遭逢大敌,我怎能不加援手?”风怜略一默然,低声道:“她……她是你情人么?”梁萧略一默然,道:“过去曾是。”但觉身后悄无声息,回头望去,只见风怜两眼迷离,脸上泪痕斑斑,梁萧欲要安慰她几句,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忽见风怜后退一步,捂着脸跳上马背,催赶火流星,一路向着西奔去。梁萧望着她背影,心念数转,终于叹了口气,施展轻功,向东北方赶去。

    不一时,便见柳莺莺等人背影,梁萧随众登上一座浅丘。举目望去,只见前方原野之上,灰黄间杂,狼头耸动,其势不下千头,狼嚎声此起彼伏,惊心动魄。狼阵中围了四十来人,众人坐骑多被咬伤,纷纷舍马步战,其中一名黑衣汉子手持一对鹰嘴刀,刀光一闪,便有狼头滚落。梁萧心道:“这人如此骁勇,当是所说的黑鹰了!”

    柳莺莺见梁萧赶来,暗暗皱眉,但此时情势危迫,无暇计较,只是凝目观望。梁萧见狼群东一撮,西一团,便道:“狼阵趋退有度,攻守得法,必然有人暗中指使。”阿莫道:“那为何不见有人?”梁萧道:“换了是我,应有两个法子足以藏身,第一便是混入人群,暗中调度……”彩凤厉叱道:“你说什么,难道黑鹰会是天狼子的走狗?”众人闻言,均有怒色。

    柳莺莺蓦地朗声叫道:“下马,上弩。”众人轰然应命,弃了马匹,手持“八臂神弩”,背倚浅丘,箭镞对准狼阵。柳莺莺将手一挥,乱箭齐发,当先数十头恶狼嗷嗷惨叫,立时毙命。忽然间,狼群躁动起来,四散分开,东一团,西一撮,三三两两,逃出弩机射程之外。柳莺莺见状,正要喝令上马追击,忽见群狼在远处结成两团,一左一右,兜了一个大圈子,好似两道浊流,向众人后方绕来。众人转身欲射,狼群忽又合流,从前扑至。柳莺莺急命结成圆阵。只见狼群忽东忽西,叫人难以测度,众人射出弩箭,大多落空。片时工夫,一盒弩箭射尽,群豪未及上弩,狼群齐声嚎叫,狂奔若电,直扑而来。群豪抛开弩机,拔刀相迎,霎时间,人声叱咤,狼群哀嚎,人与狼殊死相搏,斗成一团。

    梁萧皱眉道:“擒贼先擒王,不找出首脑,这狼群终究难灭。”却听阿莫涩声道:“这般说来,老阿莫倒想瞧瞧西昆仑擒贼擒王的手段。”梁萧回头望去,见他手按伤臂,神色漠然,不由笑道:“说得是,阿莫老爹大可壁上观望,瞧我逼天狼子出来。”他迈开大步,走下浅丘,两头恶狼欺他空手,迎面便扑。梁萧身形一矬,双手抓住二狼颈皮,两头恶狼凌空扑腾,无处着力。此时又有一头黄狼扑来,梁萧将左手活狼迎上,“陷空力”向内急收,两头狼首尾相接,粘做一处,任凭如何挣扎,也难分开。

    只瞧梁萧身形飘忽,穿行于群狼之间,但凡有狼扑来,便如法炮制。不一时,他两手各粘了五头恶狼,张牙舞爪,狰狞异常,好似两串活狼长鞭。狼群似乎听了招呼,纷纷向梁萧扑来。梁萧笑道:“来得好。”“滔天炁”注入狼鞭,挥舞起来,所到之处,仿佛雷霆扫过,只听惨嚎不绝,血肉横飞,群狼只须碰着一牙半爪,立时丧命。不一阵,梁萧身旁狼尸枕藉,不可计数。

    柳莺莺见梁萧吸引住大群恶狼,发出号令,众人取下弩机,一齐发箭。一时间,狼群倒毙无数,死伤惨重。蓦地一声长嚎自狼群中响起,群狼如蒙大赦,纷纷夹起尾巴,掉头便逃。梁萧笑道:“想走吗?”手中狼鞭一抖,一左一右,向嚎声起处飞掷过去,猛地,只见一头白眼巨狼人立而起,前

    梁萧动如闪电,劈手抓向巨狼头顶,只听哧的一声,他手中多了一张狼皮。地上一个人骨碌碌滚出丈余,翻身站起,只见他微微佝偻,浑身精赤,毛发漆黑浓密,盖住面目。那人盯着梁萧,发声尖啸,遍体毛发倏地根根竖起。柳莺莺不由叫道:“当心,这是天狼功,毛发也能伤人……”谁知梁萧闻如未闻,两眼只是怔怔瞧着手中狼皮,柳莺莺心中有气:“我何苦为他担忧?这厮不知好歹,死了更好!”蓦然间,只见梁萧仰望天穹,纵声长笑。众人都觉奇怪,彩凤努嘴道:“大胡子疯了吗?一张狼皮有什么好笑?”天狼子也觉莫名其妙,躬身探爪,瞪着梁萧,黑漆漆的眼珠骨碌碌乱转。

    梁萧笑了一阵,说道:“天狼子,你避开我一爪,也算有点儿本事。但若全力相搏,你斗得过我吗?”天狼子仍是眼珠乱转,却不说话。梁萧眼中神光迸出,喝道:“不敢答话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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