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与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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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与情人-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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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刚刚落座,谭A弦冲了两杯龙井茶来,紧紧偎依着李新坐了。  
  “A弦,你是几点钟上夜班?”  
  “九点。”  
  “现在该去了。”  
  谭A弦看了看表,并不打算离开。  
  “快去,不然又迟到了。听话,好吗?”  
  李新轻拍着谭A弦削瘦的肩,慈爱得像父亲。  
  谭A弦依然没有行动。  
  “今天我不能送你了,你自己搭出租车去。听话,听话。”  
  谭A弦终于站起来了,眼里仿佛有湿漉漉的泪光。  
  李新将她送到楼梯的边沿,一再叮咛:搭那种贴有“学习雷锋小组”字样的出租车,司机技术好,品德也好。叫司机开慢一点,尤其是拐弯的地方。到了单位,立即打个电话过来。  
  谭A弦—一应承。  
  直到谭A弦下了楼底,李新还在大声地叮咛。  
  姚江河对他们这种奇异的关系,颇感迷惑不解,暗中觉得好笑。李新这个浪漫的诗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体贴人心?  
  但李新回过头来时,却是一脸的平和。  
  “江河,你对我这个商场感觉怎样?”  
  “好。你的那些柜台小姐,特别会做生意。”  
  “现在,经理也辞退了,一个大商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通州城的门面——方方面面都由我操心。我一个人没那么多精力,只有健全制度,抓住手下人。我这里的营业员都要持证上岗,商场门口有一个意见箱,只要顾客对哪个服务员不满意,往意见箱里一投,查证落实之后,二话不说就解聘了。”  
  “你这家伙,活得越来越风光了,只是——”“什么?”  
  “你的富贵气派似乎离我们这些烂朋友越来越远了。”  
  姚江河的话使李新像被蜇了一般,他胀红了脸说:“江河,你千万不能这样想。你如果这样想,百分之百的是折我的寿!我宁愿丢掉我所有的财富,也不愿丢掉我一个朋友!说实话,你今天能到我这儿来,我发自内心地高兴。你没有下海做生意,你就不了解一个文化人下海做生意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们一方面在绞尽脑汁拼命地挣钱,但是,钱挣得越多,越感到惆怅。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天津某作家到广东打工,一年就赚了十万,两年赚了三十万。可是,你猜他怎么着?他把崭新的百元券一叠一叠地用线扎好,流着泪在上面写小说!他们最敏感的,最不愿意丢弃的,毕竟是浸泡在血液中的文化啊!然而,社会的大潮,又驱动着他们深深掉进自己深恶痛绝的泥潭,离自己忠爱的东西越来越远。这就决定了他们的悲剧人生!”  
  李新说得很动情。  
  姚江河是完全理解他,也完全相信他的。文化人下海的那股切肤之痛,他虽没有深刻的体会,但毕竟都是文化人。他就很难想象自己远离书本奔忙俗务时手足无措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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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江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谈下去,免得引发出李新更为深刻的痛苦。便笑着说道:“我觉得你与谭A弦的关系很好玩。”  
  “好玩?”李新摇了摇头,“没办法,真是没办法。”脸上却是幸福与自豪。  
  “你这样放肆,嫂子就不管你么?”  
  “怎么可能不管呢,可是,在我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别人也就无能为力了。”  
  姚江河默然。  
  两人沉默一阵,姚江河问道:“找一个情妇,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李新呷了一口茶,深有感触地说:“实际上,情妇是不需要去找的,它不同于狎妓,东打一枪,西打一枪,完了事,付了钱,屁股一拍就走了。情妇不一样,它的落脚点在一个‘情’字。从这个意义上说,它甚至不同于妻子。”  
  姚江河良久无语。  
  李新见状,进一步补充道:“比如我和我的妻子,平淡得像两棵树,没有冲动,没有激|情,所有的意义,就在于住进了一间屋子。而且,我们还将生儿育女,组成社会肌体中最基本的一个细胞。”  
  姚江河觉得,李新的每一句话都是针对自己而言的。“你看得过于灰暗了。”他淡然地对李新说。  
  李新右手的食指轻轻叩击桌面,眼神迷蒙地问姚江河道:“你读过《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这部书吗?”  
  “没有。我只知道这是劳伦斯最响亮的作品。”  
  “你知道劳伦斯怎样议论家?他说:家!……”李新像背书一样,将这一段长长的话说得流畅而平板。灯光下,他眼眉上的那颗痣熠熠生光。  
  这纯粹是一个灵魂快要坏死的人!姚江河想。然而,姚江河感到迷惑的是,他的某些话,却有不可辩驳的真理。  
  “你与谭A弦年龄相差那么大,是怎样结识的呢?”姚江河对此颇有兴致,但他在问话当中却尽力掩饰这种兴致。  
  “我与她年龄相差大?”李新颇感吃惊地说,“看来,我的确是未老先衰了。实际上,我只比她大三岁。”  
  这着实让姚江河惊诧。  
  这时,电话铃响了。“她打来的。”李新说,把听筒拿起来,又是好一番“听话”、“注意”的劝慰之后,才又落座。  
  接着,李新娓娓叙述了他与谭A弦的相识相知的经历。  
  在谭A弦成为李新的情妇之前,谭是李的第一个恋人。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李新还是通州百货商场的一个普通工人,每天忙碌完毕,回到九个平方的斗室里,都要长声吟诵自己前一天写出的诗歌,然后又伏案疾书,进行修改或重新创作。李新所住的房屋,是一排平房中的一间。他房间正对着的,是一幢崭新的高楼。在这幢楼房三层楼的阳台上,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早就注意到那疯子一样长声吟哦的青年诗人了。  
  这姑娘叫谭A弦,成都人,只因姨妈一辈子没生下一儿一女,受父母之命,来陪姨妈姨父消除晚年的寂寞。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为两个老人煮饭洗衣。  
  久而久之,她比两个老人还要寂寞。  
  有一天,她安置姨妈姨父早早地睡下之后,终于壮了胆,走到那疯子般的青年诗人的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  
  诗人没有听清她的问话,依然以他那种略显浑浊的声音吟诵道:还原成母腹中的姿式才能像你生存的意境绳一样晃动的山崖是一架秋千你飞跃的身影至今被禽兽传说这是一首很长的诗,题名《酣睡的猛虎》。谭A弦没有打搅他,一直听他激|情充沛地将这首诗念完,才轻轻地叩了叩门。  
  他们一见如故,并顺理成章地恋爱了。  
  他们的恋情,受到了谭A弦的姨妈姨父及她身生父母的坚决反对,但这类事情,就像天下所有的同类故事一样,失败的总是父母。  
  谭A弦面目虽然清秀,却掩不住自己旺盛的青春活力,她几次要求李新娶了她,李新虽对她关怀倍至,对她这一本质要求却漠然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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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一个柏拉图主义者!  
  有一次,应谭A弦父母的邀请,要她把男朋友带去见一见。两人到了成都。  
  “我们先不急着回家,找个旅社洗个澡,住一晚上,明早再从从容容地回去。不然,让我爸妈看见你这一副不整洁的样子,他们真的就有意见了。”谭A弦说。  
  “行嘛,听你的安排。”  
  他们开了两个紧邻的单间。  
  彼此在各自的房间里放好了行李,谭A弦就跑到李新房间里来了。  
  李新正拿出内衣内裤准备洗澡。  
  “快去洗了澡休息吧。”李新说。  
  “我要歇息一会儿。”谭A弦噘着嘴说。  
  正在这时,灯突然熄灭,房间里和楼道上漆黑一片。  
  “我害怕,不敢一个人回房去洗澡。”谭A弦在黑暗中抱住了李新的脖子。  
  “没关系,怕什么呢?这样,我去把衣服给你拿过来,你就在我的房间洗,我在外面守候你,你洗完后我再洗。”  
  谭A弦高兴地答应下来。  
  当谭A弦刚刚走进盥洗室脱了衣裤,灯啪地亮了。  
  她在灯光下审视着自己青春的身体,脸上涌起一阵动人的红潮。  
  她赤裸裸地冲了出来,扑到李新的怀抱里,嘤嘤地哭泣起来。  
  李新久久地把她搂在怀中,然后拍着她的肩劝慰道:“快去洗澡,听话。你洗了我才能洗,你这么耽搁,我也洗不成了。听话,我们都很累了,尽量早一点休息。”  
  谭A弦只是哭泣,一点也不动弹。  
  李新又劝慰了很久,谭A弦仍是不动。李新将她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浴室,将她放下,轻轻关了门,才又走回原处,拿出一本随身带的雪莱的诗来读。  
  刚读过两页,谭A弦又泪流满面地冲了出来。这一次,她穿着内裤和胸罩。  
  “这么快就洗完了?”李新故作惊讶地问道。实际上,他知道谭A弦根本就没有洗,因为浴室里根本就没传出一丁点水响。  
  谭A弦站在李新的面前,发自心底的悲伤,使她瘦削的肩头不停地耸动,两腿也不停地颤抖。  
  李新放下书,站起来,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谭A弦的泪水像雨点似的,纷纷滴落在李新的颈窝里。他们热烈地拥抱着,忘情地狂吻着。李新再一次把谭A弦抱了起来,谭A弦浑身酥软,长一声短一声地发出迷惘的喘息。  
  然而,李新却没有把她放在床上,而是抱进了澡堂。  
  谭A弦不再流泪了,眼里散发出绝望的光。  
  李新为她脱了内裤,解了胸罩,并把水给她放好,才退了出来。  
  他细心倾听着里面的声音。开始几分钟,几声哗哗的水响,是直直的,没有人去碰它的响声。过后,他就听见水声有了变化,谭A弦开始认认真真地洗澡了。李新这才捧起书来。  
  洗澡出来,谭A弦的表情变得平静下来,对李新说:“快去吧。”  
  李新拍了拍谭A弦的脸蛋,谭A弦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李新洗澡出来,谭A弦已不在他的房间了。他想再去把A弦叫过来聊一会儿,一来确实疲倦了,加之害怕自己的行为引起她的误解,也就罢了,于是躺到床上去,翻了几页书,就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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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李新的门外就有了敲门声。他估计是谭A弦,急忙起来开了,果然是她。谭A弦穿得规规矩矩的,随李新进了屋,门也不闭。李新再一次躺到床上去,招呼谭A弦坐下。她并不坐,定定地看了一会李新,冷冷地说:“你休息吧,我们没必要一起回家了。今天晚上,我要去跟别的男人睡觉。”  
  说完,咚咚咚地走出了屋子。  
  “是她把我抛弃了。”李新满面愁容地对姚江河说。  
  “那你们又是如何重新走到一起的呢?”  
  “从那次之后,谭A弦就不愿意到她姨父母家来。”李新说:“她主要怕碰见我。我想,她绝对要为自己最后说出的那句话而羞愧,而痛哭。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五年之后,她姨父母相隔一个月先后死去,也没见谭A弦来通州。我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只隐隐约约地听说她在成都一家中日合资公司上班。”  
  “事有凑巧,他们这家合资公司,由于要利用大巴山丰富的大理石资源,由成都迁到了通州。我立即到公司去打听有无谭A弦其人,结果劈头碰见的就是她!”  
  “她一点也没有变老,我却变老了。诗歌让我追求生存的完美形式,也坚定了我对生活的信念,然而诗歌却害得我熬更守夜,占用了我美好的青春年华。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诗歌也离我远去。”  
  李新的神情是痛苦的。  
  “见了面,你们第一句话说什么呢?”  
  姚江河对这一段曲折的故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第一句话是:你好。我们几乎是同时出口的。然后,谭A弦邀我到她办公室去坐,问我到公司来有什么事。从她神态里表现出的安详姿态,我判断她已经结婚了,说不定已经有孩子了。”  
  “结果呢?”  
  “结果她没有结婚。但她谈过恋爱,跟成都的一个小有名气的钢琴教师要了四年朋友。他们几乎要结婚了,还谈到将来一定要生个女儿,跟她姓,叫谭D弦。她认为A弦太低沉,生活得过于沉郁,D弦是高亢的,活泼跳荡的,这是她对女儿未来生活的祝福。结果,在预定结婚的前一天吹了。”  
  姚江河有些怅然,又问道:  
  “你结婚了吧?”  
  “是的。”  
  “你们是如何死灰复燃,重新亲热起来的呢?”  
  李新模糊地笑了一下,连连摆手道:“说来话长,说来话长,以后我们再谈这个问题。今天,我们兄弟俩好好谈些别的更高尚更明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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