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与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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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与情人-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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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着眼吞云吐雾,视之为一种风度。烟也成了一种交际的桥梁,所谓“熟人好找,香烟搭桥”,有经验的人说,无论多么陌生的人,只要递一根烟出去,感情一下子就拉近了,话题也就投机了。烟不能是孬烟,否则人家表面接着,等你背转身去,就扔到字纸篓里了,不是扔进去了事,而是愤怒地揉碎再扔进去;这算对你客气的,不客气的人,嘴上分明叼着烟,却一个劲儿地说“不抽不抽”,语气是厌烦而鄙夷的,你尴尬莫名,想放在人家桌上不是,放回自己包里也不是。假如你不抽烟,也不给人家递烟,你要找人家办一件事,哪怕办这事是他的本职工作,他也会当着人说:“那是个宝气!烟都不晓得发一根,我给他办个卵!”……哎,这一种病症,似乎已经深入到民族的骨髓了!  
  姚江河对“烟文化”是极为讨厌的,因而自己从不抽烟,可是今天却……“哪来的烟?”顾莲问到。她对丈夫行为感到惊奇。她并非反对丈夫抽烟,而是觉得突然抽起烟来的丈夫动作怪怪的。  
  姚江河不像老练的烟手,将烟夹于食指和中指之间,并可以灵巧地交换位置,随时弹掉笋状的白烟灰,而是用五根指头将烟费力地捉住,吹号似地往嘴边送。他看了一眼妻子手里的鱼,淡淡地说:“买的。”  
  “你怎么想起要买烟抽呢?”  
  顾莲的口气依然是既不责备,也不鼓励,只是感到惊奇而已。  
  姚江河没有吭声。  
  顾莲自顾自地到厨房剖鱼去了。丈夫用脑过度,说什么也要给他补一补。  
  姚江河愤怒地将烟揉碎,又拿出那包装潢精美却散发着堕落气味的香烟,手一扬扔进了稍水桶里,似乎还不解恨,又走过去打捞出来,用废报纸一裹,就扔进闻闻燃烧的炉火里。  
  刺鼻的气息弥漫了屋子。  


  顾莲抠住鱼的腮帮出来,看见炉火里红红的火苗和未尽的烟盒,又看一看站在一侧愤愤有声的丈夫,知道他又不愉快了。  
  “江河,马上就要开考了,你心情要保持平静才好。是什么事情又惹你不高兴呢?是不是学校不同意你考?”  
  “学校同意了。”  
  “那是——”  
  顾莲话没说完,手里的鱼开始反抗了,青色的尾翅猛力一甩,嗒地掉到了地上。  
  姚江河立即蹲下身去,帮助妻子将鱼捉住了。他看见妻子的手冻得通红。  
  姚江河迅速地将鱼放进盛水的盆里,转过身来,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妻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经顾莲再三追问,姚江河才说出了他苦恼的缘由:考上了研究生,哪里去找钱来读?虽说国家给予研究生一定的生活补贴,可在生活水平越来越高的今天,那点补贴只能作救急之需。  
  顾莲心疼了,甚至流下泪来,她对丈夫说:“亲爱的,你不用为这事苦恼。你已经够累了。我们是夫妻了,两个人的世界就是一个家,只要我们相亲相爱,没有隐瞒,没有隔膜,这个家就完整了。你有什么想法,是可以直接了当地告诉我的,我的文化差你太远,可是做人的道理我是懂的。要读书,当然要钱,我的工龄比你长,有一些积蓄在那里,你也是知道的。先用着吧,用完了再说,办法总是有的。你不要有这种想法,认为自己靠妻子养着,不够光彩,也过意不去。其实这有啥呢?既然是夫妻,总是有了不浅的缘份,谁靠谁养着,只是个际遇和时间问题,又有啥不光彩的呢?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大男子主义者的教唆,难道你也听信?  
  而且,一个大男人,是不应该为钱而苦恼的,现在时代好,找钱的门路多着呢,只要放得下面子,不怕吃苦,就不愁维持不了生活,你说是不是?……”长长的一席话,说得姚江河熨贴、舒坦而又惭愧万分,与妻比较起来,自己多么缺乏生活的度量和勇气,一些时时涌起的莫名的烦恼,是多么浅薄的庸人自忧。  
  他放开搂紧妻子的双手,只呆呆地注视着她,虽是薄暮时分,厚重的冬云遮住了半边天空,屋外的竹木挡住了稀薄的天光,但姚江河却分明从妻子的脸上看出了一种类似母亲般的圣洁的光辉。  
  昨夜,姚江河一躺在床上,就被这春水一样的回忆淹没了。这回忆那么亲切,仿佛刚刚发生。可是,在这之前,为什么差点就忘了呢?  
  寒峭的晨风从窗口吹进来,姚江河打了一个冷颤。  
  他铺开信笺,提笔为妻子写信。                                          
 第四章       
  明月回到寝室,与姚江河一样,夜不能寝。她反反复复地咀嚼着姚江河的话,越咀嚼越觉得有一种苦味儿。无疑,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平凡的女性。按姚江河的观点,平凡的人是不能像伟人一样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的,哪怕是沿着生活的正常轨迹,也必须缩手缩脚地向前滑行,否则,别人就会指着你的脊梁,鄙夷地说:看,这就是小人做出的蠢事!这公平吗?难道这世界的一切法制都为小人而设置,伟人就可以超越之外吗?如果说,诸如金钱、权力一类的东西,明月是可以不在乎的,但有一种东西她却十分在乎,那就是自由!她活泼跳荡的天性是不允许自己的心灵有一些遮拦的,她追求和需要的,就是那种超脱尘俗、放松身心的自由!  
  明月非常清楚,追求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裴多菲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为了自由,可以抛弃生命,抛弃爱情,这对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明月觉得自己追求的自由与诗人的自由似有所不同。诗人的自由是人生的,政治的,而她的自由,当然不是这样,那么是什么呢?明月自己也模糊起来了。她再来看那篇给她带来短暂欢欣和长久痛苦的关于《离骚》题解的注文,认为是强词夺理,一派胡言,难怪闻笔教授要她当着他的面将书撕毁。如果把那种信口开河写成的所谓注文也当成是追求自由的话,明月是不赞同的。她甚至觉得这是浅薄的,她所追求的自由,应该更有质感,更富有生命的内容。  
  第二天,本是有两节心理学课的,但明月提前给老师请了假,漫无目的地走出了校门。她之所以告假,是怕见到姚江河。昨晚,在姚江河的寝室她失态了,姚江河最后对她的邀请,很难说不是出于一种同情。她生怕自己的再一次失态让姚江河看出了自己小人般的庸俗。  
  明月穿过几条马路,沿一条斜斜的土路插下去,便是闻名省内外的水泵厂。厂内正在搞建修,到处堆满了水泥、圆木,一股散发着树木清香的锯木气息飘进她的鼻孔。从厂区走出去,便是一条新辟的机耕道,修建厂房所需要的石子、河沙,就从那条机耕道上运进来,七八辆大型“华川”牌卡车,正在机耕道上突突突地忙碌。明月直直地走下去,穿过一片柳树和杨树林,就是洲河边有名的镜花滩了。  
  镜花滩很宽阔,平整,一滩的鹅卵石,使一大片清幽幽的土地显得五彩斑斓。把石头捡开,便是润润的细沙,触之柔绵滑腻,如女子的肌肤。汤汤洲河到此,显现了出奇的纤巧,只在滩的极远处,成一条线似的软软流去,一个背了渔网的捕鱼人,便趟在水中,瞅准一个位置,双手一抛,网便如中秋之月落进水里,任其飘流数丈,再慢慢收起,网中有一条银亮的生命,在作徒劳的挣扎,之后就被锁进渔人腰间的笆篓里了。草木是有的,岸边,除了成荫的杨树,贴地草沿滩遍布,像在白色的背影上镶了边儿。树是蓊蓊的,草是浸浸的,使整个镜花滩既有生机,又有寂寥的凄冷。  
  明月嫌岸边有了汽车的轰鸣声,便一直向前走去,任脚下炫人眼目的鹅卵石向后退去。到离水流约四五丈远的地方,她停下来了,挑选一块干燥的地方,铺了随身带的报纸,便坐了下来。  
  她刚一坐下去,就听到一种奇妙的声响。这种声响没有音节,如一根拉直的钢丝,绵绵无止地伸向天尽头。明月仔细辨析着这种声音,寻着她的源头。是从天上飞来的么?天上是一朵朵散淡的白云,绵羊一般在悠悠闲散,绝无风的迹象。是从地底发出的么?明月似乎感觉到了一种轻微的震颤,但是,在别的地方为什么就听不见了呢?那么,是河水的流响?  
  为了验证,明月站了起来。那低徊的声音立即消失了,河水无声无息地向远方流去。  
  她感到奇怪了,干脆拾起报纸,径直走到流水的边缘。刚才听到的声音出奇地响亮了。  
  渔夫是一位壮实的青年,见河边来了位姑娘,向她羞涩地笑了笑,网撒得更加圆满。可是,不一会儿,他就被流水带到了河的下游,明月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背影了。年轻的渔夫有了空间的掩护,羞涩顿消,撒一网下去,久久不回收,而是把一首字正腔圆的歌谣送了过来:    
  风吹竹叶摆几摆,  
  我唱盘歌你来猜。  
  什么过河不脱鞋?  
  什么过河横起来?  
  什么背上摆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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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背上长青苔?    
  青年最后一句歌词还未唱完,立即就有人应和了:风吹竹叶摆几摆,你的盘歌很好猜:牛儿过河不脱鞋,螃蟹过河横起来,乌龟背上摆八卦,螺蛳背上长青苔。  
  歌声来自一只小船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上身着了鲜红的夹衣,腰身直直的,右手撩起被河风吹散的头发,满脸透红地对着那青年唱。小船平缓地滑下来,从明月面前经过。明月看见那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像河边的青青草。  
  明月发出会心的微笑。  
  没想那青年却失了兴致,急急地收了网,从河的对面爬上岸去了。  
  小船远去,青年也悻悻地离去了,明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除了不息的水吼和身后汽车的轰鸣,河滩又归于沉寂。  
  明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河水,她想捕捉到一束水花或者一粒水泡,但总是徒劳,那些水花或水泡,在她还没有真正看清它们的时候,就消失了,或者被流水带走了。这时,她突然想起苏格拉底的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抽象的哲人之语,在这里是得到验证了。东方伟人毛泽东有诗云:“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时光如梭,属于每个人的青春只有一次,古往今来的多少风云人物,都被这汤汤水带到了渺茫的天际,那些无名之辈,却无法抵达时间的下游,只就地化为尘土,灰飞烟灭。然而历史,却像一位沉稳的老人,静观默察着沧桑巨变,默默吞吐着大悲大喜,把他放牧的那些被称为人的生灵,或轻轻拾起。或一脚踢开。这对个体的生命而言,难道不是一个悲剧吗?  
  明月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遥远的山背。  
  据老人们讲,镜花滩原来不是滩,而是数丈深渊。它是在一夜之间形成滩的。那是1931年8月的一天,传奇人物许世友将军接受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的命令,在那遥远的山背上与刘湘的主力部队展开激战。战斗在子时打响,一直折腾到东方破晓。当大地苏醒过来的时候,一面被炮火撕裂得丝丝缕缕的红旗插到了山脊,满脸乌黑的许将军仰天长啸。可是,当第一束阳光来临之时,他的长啸变成了石破天惊的悲哭。因为他看到了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惨景:一夜之间,洲河变窄了,窄成了一条细线,他的战士的尸体,混合于敌人的死尸之中纷纷从山脊滚落,填塞了宽阔的河道。  
  据说,那些五彩的鹅卵石,便是红军战士灵魂的化身。  
  为幸福和自由而战的人们啊,你们又何曾享受过幸福和自由!  
  正领受着幸福和自由的人们啊,你们又是否愿意听一听这惊天动地的传说呢?  
  后人似乎记住了先辈的丰功,不然,为什么要给这滩取这么一个美丽的名字呢?  
  明月再一次凝视着河面,河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打鱼人不在了,可小船儿还零星地从上游漂下来。那些流水,虽与初来时的大同小异,但肯定不是同一种东西了。那些汹涌而下的河水,不知又到了哪一个世界?洲河经年不断,来的来,去的去,永远那么鲜活,灵动,想起来真是一个谜!明月的眼睛有些昏花了,头脑也有了短暂的晕眩。这种时候,一个人是最容易忆旧的。  
  她想起大学时候的男朋友。男朋友名叫何云,重庆沙坪坝人,家离他们就读的师大,不过十余分钟路程。人们说,大学时是人生最浪漫的季节,男男女女的交往也特别随意。可是,对明月而言,却几乎是一片空白。究其根源,便是与何云的恋爱。何云个头高大,神情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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