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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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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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或做赋,女子们则抚琴吹笛,场面极是热闹。

    范进许久不曾见梁盼弟,特意向萨世忠告了假,要送她回去。萨世忠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提醒着晚上家里有个酒席,要范进务必参加。

    由于范进在这里,那些清楼女子的注意力就大多在他身上,他的告辞,倒是令这些文士颇为欢迎,并没人挽留。走出南园,梁盼弟回头看了看,长出了一口气,随即拉着范进一脸严肃问道:“你怎么和锦衣卫扯上关系了?要不是大姐儿对我说,我还不敢信。这些人可不是好招惹的,搞不好就要掉一层皮,你个念书的,不要和他们有太多来往。”

    “我有什么办法,人家找上来,总不能给脸不要吧?走吧,先回家去,有什么话再说。你那个家收拾收拾,回头得想着搬,将来是要做大生意的,再住在那地方不方便。萨世忠自己出四百两,还有张魏周打点关节的银子。有这笔钱周转,我们不用出什么钱,就可以赚一大笔回来。毕竟几万石粮食,一石粮食里赚一斤,就也是几万斤,利润很大。就是三姐要辛苦些,几万斤米赚下来,整个人怕是要减几分分量,我就好了,坐地收钱,吃你们的白食。”

    梁盼弟摇头道:“这么说就不该了,你可是搭上了一个充场儒士的保荐,这是第一等大事,哪个能比。萨家的银子,我的气力,加起来又哪比的上这个举荐值钱?要说出本钱,还是你出的最多。三姐上次沾你的光,和陈记牙行搭上关系,虽然后来不做军粮,可是粮船靠岸,还是有人托我出面关说,照样有钱赚。这回几万石粮食做下来,姐怕是要发大财了。”

    “发大财好啊,发了大财正好养我。”

    “我可不敢这么说,你都要到中丞身边做文案了,哪还用的着三姐养。”梁盼弟打量着范进,不住点着头,

    “我早知道进仔这么聪明,不会老死在小范庄那种地方。好好跟着中丞干,再用功读书,将来也好做个大官,我们跟着你有面子。姐就负责赚银子,你就负责好好读书,做事业。那些做大官的人家,听说就是这么干的,一个人做官,其他人做事,既不影响名声,又不耽误发财,一举两得。我们得跟他们学着些。”

    范进点头道:“我听三姐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咱们先搬东西,那些没用的粗笨物件,该扔就扔掉吧,等发了财,都换新的。”

    “败家仔,破家值万贯,哪里那么容易扔。再说都扔了住到哪里去?”

    “先住我那院子了……别打……我最近怕是要住在萨家,一时半会是回不去的,正好三姐帮我料理下。那院子虽然当初说是租的,现在么……我看差不多也就该归我了,回头是得好生着弄一下。”

    梁盼弟又走一段,才问道:“那些女子,看上去都很仰慕你啊,我当然知道我的进仔最棒,她们仰慕你是应该的。可是你自己一定要有分寸,不要弄坏了身体。不过方才闻你身上没有那些女人身上的味道,算你乖了,回头有赏。”

    “赏什么?”

    “赏你个好大拳头!”

    两人说笑着前行,都觉得时光流逝飞快。没觉得走多长时间,已经来到梁盼弟住的地方。南园如果是广州的脸面,这里便可以算做广州的暗疮。

    一片紧贴着城墙的贫民区,由于距离码头很近,正便于每天去做生意。所谓的房子,都是附近乡民自己搭建的,木竹加上茅草或是芦席,在很短时间内就可以造出一间房子,质量和居住环境都谈不到,安全更没有保证,住在这里的也就没什么有钱人。苦力,纪女,小商人,外加些不知来历的男女。建筑布局混乱,房子之间的空隙形成了道路,杂乱无章如同迷宫。

    在这种环境里,唯一的规则,就是拳头够大。如果不是梁盼弟有身好功夫,在这种地方,怕是早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就连衙门公人,等闲也不往这里来往,如果发生什么事,就只找当地的角头老大来解决。

    就在这片街区的入口处,一个瘦小伶仃地身影,正下里张望等待着什么,如同离群孤雁在彷徨无助中等待着自己的同伴回来寻找。

    像这样看上去就代表着弱小的存在,在这种地方,如果停留太久,很容易被人一口吞下去。好在附近一个高大强壮的汉子在守护着她,让附近的城狐社鼠不敢逾越半步。

    梁盼弟与范进几乎同时认出了这只孤雁的身份,“胡大姐儿?”而在她身旁担任保镖的,正是梁盼弟手下的伙计关清。

    两人几步走过去,梁盼弟问道:“大姐儿,你在这干什么?这不是你这种姑娘家该来的地方,关清你这衰人,哪有把人往这里领的道理?”

    “老板娘,这不关我事,是大姐儿要找你的。我说你在南园,她又不肯去,只好把她带来这里了。”

    胡大姐儿看到范进,很有些局促的后退两步,转身似乎要走,梁盼弟一把拉住她,“有话回家说,到底有什么事,讲清楚我帮你。”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天使与魔鬼

    梁盼弟的家也如这处贫民区一样,简陋且寒酸,但是收拾的极是整洁,看的出,女主人是个勤快能干的好手。她一进门,就忙着去烧水,范进则与胡大姐儿在房间里等。

    见胡大姐儿闪烁着眼神不肯与自己对视更不肯说话,范进皱皱眉头,“怎么?这事与我有关?还是说我得罪你了,来找三姐告状的?”

    “没……没有。”胡大姐儿连忙解释着,一碰到范进的目光,又连忙把眼神转向别处。“进哥儿没有得罪我,我只是觉得……觉得不该再麻烦你了。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如果再让你帮忙,就不应该。可是这次的事情实在太急……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来找三姐想办法,没想到进哥儿和三姐一起回来了。我真不是有意在这等什么,如果……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先走,等回头再来。”

    看她那副仿佛做了错事担心责罚的样子,范进的心头莫名一软,手中的折扇轻轻在她肩头一打。“什么时候开始,你跟我这么生分了?有什么事能对三姐说不能对我说,这没有道理啊,难不成你看中了关清,想让三姐给你说媒?”

    “才不是!”胡大姐儿连忙的否认,抬头间却正与范进对视,见他面带笑容看着自己的样子,才晓得是上了当。她的脸瞬间羞的通红,过了半晌才嘟囔道:“实在是……是没有脸见进哥儿讲话。上次的五十两还没有个说法,这次却又要用银子,我实在是……实在是张不开口。”

    范进柔声道:“银子?这有什么张不开口的,你进哥儿现在不比过去,在城里可以赚钱的。当初我穷的时候,你帮了我这么多,现在我可以赚银子,帮帮你不是应该的么?说说看,到底什么事用银子,又要用多少。”

    见他的态度很诚恳,胡大姐儿的心里莫名一甜。她本就是一个容易于满足的女子,认定范进是天上的神仙,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之后,这颗心本已经枯萎若死,可听到这三两句好话,便重又恢复了活力。本已经断去的念想,渐渐复苏,偷眼看范进的当口,心就又跳的格外厉害,气也喘得分外急。

    “是……是阿爹,被乡里派了采办役,要爹去东莞采办香料,说是皇帝爷爷要用。你是知道的,这种差派到谁头上,谁就一定会倾家荡产。爹托了好多人出来说话,可是就没人肯通融,最后衙门里说,要先送十两银子进去疏通关系,才肯谈接下来的事。可是十两啊……前面进哥给的五十两,爹还要预备着还给张家,不能动一文。为了弟弟的事,已经把能借的钱都借遍了,现在拼了命,也不过凑出二两。我只好向三姐来想想办法,看看三姐能不能帮我了。”

    “十两银子是小事,不用三姐出面,我就可以拿给你。但是……事不能这么办。”

    范进这么一说,胡大姐儿的脸色又有些发白,手指用力地绞在一起,紧低着头道:“我知道……不该找进哥儿开口的,五十两已经很多了,哪里还能再借。再说阿爹平时对进哥儿也不恭敬,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我爹。就当我朝进哥儿借,将来当牛做马,我也会还给进哥儿的。”

    “不是银子的事,而是事情不能这么个办法。我记得去年前年的采办役,都是直接派下来的银子,这回居然改成了派力差,这里面有蹊跷。衙门好比无底洞,你扔多少银子进去,也不会听到半点动静。十两只是个开始,如果将来它再要,又该怎么办?更有甚者,如果衙门里的人故意设局,在胡老爹送银子的时候抓人,拿住他打点关节的证据,不等于是把刀把子递到人家手里,想怎么斩我们,就怎么斩我们?”

    胡大姐儿被范进说的心里阵阵发毛,脸色连变几变,“不……不会那样吧?人们不是说,衙役只要拿到了钱,就不会为难人么?”

    “十两银子,这是狮子大开口,你想想看,就算没有你弟弟的事,你家里又哪里去拿十两?衙役要钱不假,但都会量力而行,故意提一个你根本没法达到的数字,其用心自然不只是要钱,而是挖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坑要对付的人:是我。”

    胡大姐儿越听越是迷糊,本以为是自己家倒霉,摊上了采办役,可是听范进说来,这竟是一个陷阱。出于对父亲以及范进的关心,她连忙问道:“他们……他们要怎么对付进哥儿?又是谁这么坏,设这种陷阱来害人?”

    “还能有谁?当然是咱们的洪总甲了。老东西,我本来想将来收拾他,没想到他自己主动挑衅送死,那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梁盼弟这时也回到了屋里招呼大姐儿,听到这事,初时只想着拿银子,但是听到范进说是针对他的阴谋,便也感觉很是不解。她想不通,针对胡屠户的阴谋,又怎么会和范进产生关系。

    两个女人都以关切的目光看过来,范进也就拿扇子在桌上比画着,讲着自己的看法。

    大明朝的税收如果只看纸面数据,并不算高到离谱,至少对百姓来说,交够租之后的盈余,绝对可以过活。但是基层百姓挣扎求生的事实,又与纸面上的计算相矛盾。大批百姓宁可卖身为奴投靠举人、进士,其所承担的地租,往往比官府地租更高。这当然不是那些百姓自身的智力缺陷,而是他们要躲避的其实并不是税,而是役。比起税来,役才是真正能让一个殷实人家一夜破产的罪魁祸首。

    像是之前在金沙乡征的夫子,这次的采办役,无一例外,都在赋役的范围之内。东莞、香山一带,以出产香料闻名,香山以香料而得名为县,东莞寮步的香市与广州的花市、罗浮的药市、合浦(的珠市并称“广东四大市”,莞香也是广州极重要的出口产品。

    京城内廷以及王公贵胄的府邸,同样离不开上好香料支应,每年的莞香采办,都是广东市舶司提举太监一项重要工作。

    从制度上,承担莞香采购业务的都应是衙役,但大明立国时的制度影响,让百姓和衙役之间的区分很是模糊。按洪武制,衙役本身也是役的一部分。没有工食银子,连口粮也要自备,每个县的青壮年,轮流担任该县衙役。

    这样的制度当然推行不下去,到了眼下,衙役早就变成了父死子继的世袭职位,可是衙役与百姓不分这条,却被胥吏利用起来,成为了盘剥百姓的工具。

    本来应该是衙役承担的采买工作,被指派给百姓来完成,因为百姓既然可以当衙役,自然要承担这个工作。被指派的个人,需要自己垫付资金到东莞采办香料,再拿到衙门里出公帐报销。

    从表面看,经手人似乎有了吃花帐的机会,是个肥差,可事实上能分到百姓手里的,就注定不会是什么好差使。

    采办的香料由衙门里吏员负责检查,是否合用没有标准,全靠一言而决。被判定为不合格的香,朝廷当然不会付钱,直到如数采办到合适香料之后才能结算。而这部分不合格品,既不能退回,甚至从衙门里领出来都很困难。

    当事人往来奔波,自己垫支本钱以及路费,还要应付着胥吏的盘剥以及不合格品的克扣,中产之见一夕破产者比比皆是。所以这种力役在当下早就变成了比税收更为致命的灾难。胡屠户被派到的,就是这种力役。

    上次小范庄抗税时范进普过基本税法,老百姓也基本能搞明白,朝廷派役方针是有田者派银役,无田者派力役。胡屠户以杀猪为生,名下没有田产,正符合无钱者派力役标准。莞香肯定要办,工作有人要做,无非就是谁倒霉的问题,从程序上看,洪家搞胡屠户搞的滴水不漏找不出瑕疵。

    以往这种力役不管派到谁,都是选择破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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