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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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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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个谎话,你怕是无暇分身,我这也是不得已的拙计,公子千万别见怪。”

    “护军您客气了,您但凡有招,学生也不敢不来,何况萨兄刚刚帮了解了围,于公于私,学生都没有不来的道理,更提不到见怪。”

    萨保问起帮了什么忙,等听完萨世忠转述,他摇头道:“张老先生是个仁厚长者,可惜到了下面就不成话。张师陆自己就很荒唐,门下就更不检点,什么旌表节妇,多半是向壁虚构,连张老先生自己也未必知道这件事。至于那宅子的事,不过就是几个管家搞的鬼,讹诈书生就更是罪无可恕。世忠回头你去和张师陆说一句,谁如果胆敢讹诈书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范公子,我今天请你来,实是要借你这支大笔,办一件很棘手的事。”

    “但不知护军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实在是求公子帮忙,公子丹青画艺,广州不做第二人想。尤其那铅笔画,画中人物,如同复生,简直是神仙般的本事。今天老朽就是在这上,有个不情之请,先要请问一句,假设这当事人不在面前,范公子能不能画的成?”

    范进略一思忖,“人若不在眼前,就得有人跟我详细描述该画成什么样子,那确实只能用铅笔。因为人说我听,必有出入,随时修改用毛笔很不方便。”

    “对对,我说铅笔方便,这就是原因之一,易于修改,省很多手脚。叙述之人倒是有,也能说的清楚,就是不知道画出来的样子如何?”

    范进道:“这话学生不敢说满,终究是旁人转陈,不得亲见,不敢说一定像的。之前学生为木商李老爷家未出闺阁的千金画像,也是不得见人,只能靠着描述来画,李老爷抬举,说是足有八分相似,我想这是过奖的话,能有六分相似已属不易。”

    萨保道:“那画我看过,说是八分并不是过奖,实在是恰如其分,只是把他的女儿画的有些美了。若是用来说亲骗女婿,画美一些倒也无妨,但是我这事要画的尽量相似,不要过美也不要过丑,只要恰倒好处。”

    范进点点头,“这也不是不能,就是得费点功夫。学生也不敢保,就一定是那本人样子。”

    “这是一定的,就算是请宫里的画师来,也不敢说一定如本人相貌,这一点老夫也明白。只求尽量相似,别像衙门里画影图形那般就好。另外还有个不情之情,也是范公子海量包涵。这画像之事务必保密,公子既不能问所画的是谁,出府之后,也不能对其他人说起,你画过谁。总等到事情办完,才能把话说出去。”

    范进略一思忖,“按护军吩咐,学生为求守口如瓶就得推掉今后的饮宴酬酢,否则酒席之间,难免失语,哪怕学生可以切守机密,瓜田李下也需避嫌。若是时辰不长倒好安排,但是旷日持久,学生的三餐一宿,却还要费些周章。”

    “范公子这话说的是,毕竟公子眼下以卖画维生,若是长久不露面名气一散,生计就成问题。本官不是不近人情之人,有些话只好提前说了。公子府试小挫,但年纪尚轻,总不能就此放弃功名,一心书画。府试之后另有大收试,公子只以闭门读书为由谢客,众位老爷也不好相强。我在这向公子说一句不该我说的话,范公子得中南海案首,必是满腹经纶,大收试只要下场,就没有不中的道理。所以文章上固然不能荒废,却也不必太过辛劳。只要安心做画,前程不必担心。至于开支使费,我也不会让公子为难。世忠,你去把范先生的润笔取来。”

    等到儿子出去,萨保沉吟片刻,又道:“另有一事,索性也一发透个关节给范公子吧。你有个朋友之前跟牙行打过交道采办军食是不是?你跟她说一声,让她近日不要离开广州,接下来有很大一笔军食生意要她去办,张家的军粮生意,做不久了。”

    由于南海县的折银法大获成功,广州各县不得不效法南海,也搞以银代役。银两收上来许多,接下来的以银购粮就成了极要紧的缺分。原本范进与梁盼弟负责南海县购粮差事,随着侯守用的调离,自然也就归了他人。

    张、魏等几家广州本地士绅人家,各自出了一部分股本,承揽了军粮采购到运输的工作。比起范进只能靠着空封套赊欠购粮,这些大户人家颇有家私,自己家里又有存米,做起这生意来确实更方便也更合适。

    这些人家与衙门里都有关系,做事比范进方便得多,范进也不认为自己能竞争的过。可是按萨保的说法,事情似乎还有转机,或者说那些大户那边,出了问题?

    这时萨世忠已经回来,并没见他拿着什么金银,只带来了一个男子。这男子四十里许年纪,身材既矮且瘦,皮肤黝黑,身上的衣衫也极是破旧,在萨家这种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他两眼四下张望,神情透着紧张又有些拘束,萨保道:“范公子,就由他向您说明那人的模样。”

    “学生从命就是。如果画的不像,也请他指出哪里有欠缺,我来改正。”范进边说,边将自己的画箱打开,自里面取出铅笔与纸张,朝那汉子一笑道:“不要急,慢慢说。”

    时间一点点流逝,书房里安静的出奇,萨家的人已经得到命令,书房四周都是禁地,禁止往来,仆人们远远的躲开,不敢朝这里多看一眼。专职的仆役在四周警戒,不让人接近。

    那名黑瘦汉子看的出情绪很是紧张,说话磕磕绊绊,偶尔还会说错,急着订正。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偷眼去看萨保。范进知道,越是这样越画不出东西,反倒耽误时间,因此朝萨保道:“护军,学生想劳烦府上,预备些茶点。”

    “范公子不必客气,世忠去端茶和点心来。”

    萨世忠不用仆人接手,自己出去,时间不长便托了一壶茶,一碟凤梨酥,一碟云片糕回来。范进端起茶先喝了两口,又招呼那汉子道:“这位老兄,你也喝一点,润润喉咙。”

    汉子畏缩犹豫着不敢上前,萨保冷声道:“范公子让你喝就喝,哪那么多麻烦,又不是个娘们。”

    等到汉子放下茶碗,情绪上比之方才果然镇定了一些,范进又示意他拿点心来吃,趁这个机会自己在纸上先画起来。等到汉子用过茶点,范进才将纸送到他面前,“你好好看看,这些眼睛里,可有哪个与你说的那个人有点像?”

    原来范进趁这个当口,在纸上画了几十只眼睛。这些眼睛有大有小,形状各异,但是与方才男子的形容,多少都有些联系。男子本来拙于口舌,让他叙述目标的模样还有些困难,但是有了成品再挑,就容易的多。

    加上刚才吃喝以毕,情绪上略微稳当了些,看东西也就仔细,过了好一阵,他指着里面一双眼睛道:“这个!就是这个,这就是那人的眼睛。”

    范进点头道:“好,有了眼睛就好办,我们接下来,再来看脸盘。你跟我说说看,他大概脸型是什么样,我们再来画。”

    比起普通的画师,除了技法之外,范进另一个优势就是不怕麻烦。画匠们如果面临这种照本宣科的方式画像,大多是应付差事,再不然就按着想象。比如恶人就尽量丑化,好人就尽量美化,画出来的肖像也就难以真实。

    范进这种画出上百个脸庞,供人挑选的精神,让萨保看着也不住点头,悄悄叫过萨世忠,在他耳旁吩咐道:“让厨房准备酒菜,晚饭就开在这里,拣好东西做一些,这个范公子很上路,这次我们的功劳就要着落在他身上,不能亏待。”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好风借力(上)

    直到了下午,画像算是初步完成,黑瘦男子把画像拿在手里反复掉看,边看边点头道:“没错,他就是这个样子。”

    “好了,你下去领赏,这次事成,你的前程本官保了,就等着升官吧。”

    打发走这男子,萨保先给范进道了辛苦,又问道:“范公子,你这画技能否教与他人?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不过你可以放心,学画之人都是我卫里军健,一群吃皇粮的,不会跟你抢生意。再说挂着锦衣世职的画匠,寻常商贾也未必敢用他们。”

    萨世忠笑道:“父亲,等范仁兄发过了,哪还用的着再去做画,就算是咱们卫里的人去抢生意,也没什么要紧。”

    “是啊,还是世忠说的对。等到明年乡试范公子得中孝廉,哪还用的着给人做画。就说眼下,等那粮食生意做起来,就算是范公子想画,也未必抽的出时间。”

    范进连忙道:“护军抬举了,场内不论文,大收试不提,乡试能否得中,学生心里实际并无把握。不过就算考不中功名,学生也不敢违抗护军军令。这画技自然可以教人,只是丹青一道,半在刻苦半在天赋,学生也只是自己兴致所在,信手涂鸦,自己胡乱练出来的本事,不成规制。再者不大会教授之法,只怕是有负护军所托。”

    “那也无妨,我也不是要他们都有范公子这般妙手,只要他们画的像一些就行了。就说公子今天画的这人,若是卫里的人画,一准按着庙里的小鬼罗刹模样当本子,到时候描出个活鬼来,又去哪寻去。”

    范进今天画的人身份虽然不明,但是从画像上看,多半是山里的蛮人或是生瑶。乱发蓬松,耳戴金环,这两个特征都证明其不是普通百姓。而从描述上看,这人也多半不是良善之辈,说不定正是锦衣私下里要拿的目标。

    这个时代画肖像的水平本就失真,加上心里先存了成见,一提到凶人,就想着如何狰狞,画出来也就少不了谬误。按着图形去抓,也就是水浒传里那种结果。

    范进笑道:“护军差遣,小人不敢不应,只要卫里的人愿意学,学生就尽力去教。教授到什么地步,现在却是不敢下断语。”

    “也不必下断语,只要尽心做画就好。为了这次的公事,累了范公子费心,我的心里也着实难安。来人,准备开席,我要多敬范公子几杯。”

    萨家的饮食用度本就豪奢,今天特为好歹范进,尤为丰盛。四个仆人先是抬进了一张巨大的方桌面,紧接着先把个盛满汤的海碗摆上来。大明此时流行团席,餐前必先饮汤,那汤是用上百种菌类搭一只乌鸡作成,味道异常鲜美。

    餐前汤饮过,十几个美婢往来穿梭,火肉、白鲩生鱼片、炙西施舌、鲍鱼三事等菜色流水般送上来。范进这段时间赴的宴会不少,但是要论肴馔精美,菜色搭配,却没一家可与萨家比肩。酒从下午直喝到傍晚,主客都有些醺然。

    萨世忠预备了马车亲自送范进回家,赶车的依旧是那天神也似的大汉,书童添福却被萨世忠留在府里,没带他随行。在车厢内,萨世忠问道:“范兄,今天被张家捉住的人,与你是什么关系?只是乡亲,还是有其他的瓜葛?”

    范进略一琢磨,“算是比较亲厚的乡亲吧。萨兄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到,只是觉得那人与范兄的关系似乎不大一般,或者说,他女儿的关系,与范兄很是亲厚?”萨世忠笑了笑,

    “我与范兄虽是初交,却一见如故,尤其似乎范兄的才情,小弟由衷敬服,真心想交范兄这个朋友。你那乡亲既是惹上张师陆,怕不是光有银子就可完结,小弟与张家也算有几分交情,这交涉要不要我来办?”

    “多谢萨兄好意,这件事眼下还不至于非要劳动萨兄金面,再说那老伯身份低微,萨兄为他出头,怕是损了萨兄身份。”

    萨世忠一笑,“这是范兄多虑了,广州城里我了断的事情不知多少,只要是朋友的事,小弟自是一诺无辞。今天我出了面,张师陆应该有所收敛,如果还敢讹诈,且看我收拾他。”

    两人又谈了一阵,范进发现萨世忠对于读书人确实有着先天的好感,或许因为他也是秀才的原因,很是愿意与书生往来。自己虽然目前只能算是童子,即使通过大收试也只能算是充场儒士不能算是真正秀才,但是在萨世忠眼里,依旧把自己当成个秀才甚至是举人来结交。

    在广州城里混,结交些有力量的人是必然之举。范进从借助红袖招扬名,就是为了能结交仕宦缙绅,提高自己的知名度,顺带也是给自己找靠山。像是洪承恩这种角色,在乡里确实是足够霸道,可是拿到萨世忠这个程度的人眼里,只能算是蝼蚁。

    听到范进讲了家乡之事,他热心道:“这种横行霸道的土棍最是可恶。欺负升斗小民我不管,欺负到读书人头上,我先就不答应他。范兄想要怎么对付他,不妨说个章程,小弟的名刺送到衙门里,就能直接出票抓人!”

    “多谢萨兄,这事我想还是不能这么办。咱们读书人做事,首先要的是站稳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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