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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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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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守用道:“你这个主意,有一个问题就是米价,万一交上来银子,米价却有变化,咱们到时候不是自找麻烦,还要拿钱填亏空?而各村应缴多少钱粮,这又该如何掌握?”

    “回恩师的话,粮行那边,弟子可以请人负责交涉,总是有制军的军务,粮商们也不敢太过。至于各村应交赋税,则由户房底帐鱼鳞册页,各方的帐簿核对起来,不怕核对不出数字。”

    “若是按你这么说,倒也可以考虑,但是这事牵扯甚大,只靠南海县,怕是还不能做成。”

    范进道:“这事我们南海县只能牵头,最后必然要有两广总督出面背书。依弟子之见,不如先行文一封,发往知府衙门,请太守对此事做个决断。”

    侯守用心内一动,两眼紧盯着范进,“范进,你这心思用的甚是歹毒,分明是要拉太守下水。若是陶太守知道这主意是你出的,府试之时怕是有你的好看。”

    范进心道:县试案首府试必录是官场规矩,陶简之就算恨我又能怎么样?我最喜欢看着他对我咬牙切齿偏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出来,只道:“为恩师分忧,弟子义不容辞!即使这一科考不中,也心甘情愿。”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折银代役

    “以役折银,以粮折银,以银购粮雇役……咱们广东搞均平银,陶简之第一个反对,说征银取代征粮是祸国殃民的乱命贻害无穷。范进的这道条陈,倒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广东十府,文章比范进好的不知有多少,但是胆子比他大的,怕是很难找了。那些秀才们最多也只是敢在县衙门外摆摆破靴阵,可是说到参赞军务,就只有茶楼的本事,真拿到台面上就张不开口。只有他不但敢想,而且敢做。”

    巡抚衙门后花园内,凌云翼与自己心腹幕僚朱大世二人执棋对弈,饮茶闲谈,于此两广风云激荡的时节,倒是别有番闲情逸致。

    凌云翼好棋但棋力有限,朱大世的本领比他要高明许多,是以每盘棋凌云翼都能赢的舒畅,也就把这个幕僚引为知己。朱大世心知,自家东翁对陶简之不满已久,犯不上为之缓颊,也附和道:

    “这主意确实不坏,都交粮食或是都拉夫子,确实很难。像是佛山那里,都是打铁的作坊,让他们出钱很容易,出粮食出夫子,怕是不容易办到。学生在码头那里看过了,每天来往的粮船不少,只要有银子不怕买不到米。”

    “不光要有银子,还要有人来办,好经遇到坏和尚的事,我们都没少见过。这次南海的事能不能做成,最后还是要看人。古人有强项令,我们广东却有个强项守,陶养斋顽固的像是块石头。说是征银代米会导致商人低价收粮,高价卖粮,官民都因此受害,只有商人得利,绝对不可行。他的用心我能明白,老陶对于广东人赶海成风不满已久,几次上书,希望严肃海禁,禁绝海贸。这回一收银子,等于是变相支持这些人出海做生意,他当然不满。严格只收粮,就逼着人安心在家种地别下海……这个老顽固,也不想想,海禁禁了这么多年,几时真把海禁住了?与其骗自己,还不如索性承认海贸,先把银子收上来才是正办。”

    朱大世道:“侯县令的信被驳回去,陶太守那又交不上钱粮,时间一长浙兵的粮饷就要出毛病。现在是靠着制军公事从盐道衙门商借,可是这是权宜之计,到了打仗的时候,那可是要大把银子犒赏,儿郎们才肯冲锋。盐道衙门万一到时候不放款,战事就要受影响。再说盐斤一味加征也非长久之计,广西被人称为淡食省份,就是说咱们加征太多,百姓买不起官盐。吕阁是广西人,桑梓相关,也不会愿意看到家乡父老食不知味。如果有都老爷奏上一本,军门与东翁可是不好受。”

    “吕和卿(吕调阳的字)是个讲道理的人,总不能既要我们打仗,又捆住我们的手脚。当然,广西的盐斤加征,也不能一直如此。我已经发了公事到南海县衙,准它折银代役。陶养斋不答应,我答应,接下来就看南海县能不能做的成。只要这事做成,或许我们就与新的饷源,广西盐斤加征的情形会好一些。”

    朱大世笑道:“东翁这是一手二虎竞食之计,征粮好还是征银好,空口打笔战,一年半载也无分晓。还不如就这么比一比,立竿见影,胜负不问可知。就是这么一来,等于是把侯守用放在火上烤了。”

    “放心吧,侯守用会先把范进放火上烤熟。这个侯守用的履历我查过,其实是可以大用的,就是朝里没有人荐举,始终上不去。这回我得难为难为他,如果他能办的好,我就保他个前程,他受气受的够久,也该扬眉吐气一回了。”

    “能得东翁赏识,那是他的造化。但是之前这番考教,怕也够他受的。”

    凌云翼一笑,“我去过佛山,见过那的铁匠打百炼钢。要想出好钢,总得水火交攻,反复锻打,才能打出切金断玉的利刃。若是扛不住,自己碎了,那就证明是块顽铁,不合用。侯守用若是扛不住锻打,那就证明他不是这块材料,本官也犯不上大案保举,活该他一辈子不出头。”

    “依学生看来,东翁锻打他,他反过头来,就得锻打范进。”

    “这都是一样的,我看他是块好材料,他看范进也想必是这样的看法。这个范进年纪不大,折腾的劲头倒是不小,如果好好锻打一番,说不定就是又一个南海怪才。一子虽小,用之得法,或可定乾坤。”

    说话间,凌云翼一子落下,胸有成竹地看着棋盘,“这一盘,大世你输了。”

    金沙乡,小河村内,甲首敲大声吆喝着“范公子来村里讲大明律了,乡亲们千万不要错过啊。各家各户派人来听,错过机会,再想找就难了。”

    田间肉袒深耕的农夫奔走相告,面上露出欣喜之意。有人问道:“范公子在谁家用饭,可曾备了肉?听说范公子是有名的无肉不欢,甜水村的饭里因为没有荤腥,他讲的就不起劲,再请他回头也不肯去,咱们这里可不能少了肉吃。”

    “放心吧,甲首杀了两条肥狗,足够款待范公子。咱们这群睁眼瞎,总算有人给讲大明律例,今后也不至于洪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熊熊烈火,正在金沙乡十八村内燃烧着,而带去火种的,正是在县衙门闹了一番风波之后,又再次返乡的范进。他这回并没有回自己住的大小范庄,而是往来于十八村之间,会见各村甲首,顺带普及大明基本税法。

    侯守用派了自己的长随侯义同来,既是替范进揄扬撑腰,也有是检视范进所说言语,看看十八村是否真是有闹事打算。不过侯义只一出县城,就被范进派了几个范庄乡党以好酒好肉招呼,下乡的事便不再跟,一切都由范进说了算。

    金沙乡五姓十八村,洪家控制的村子占三个,除去这三个村子以外,其余各村都对范进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招待也极殷勤。

    毕竟范进可是金沙乡的案首,一旦其功名有成,这些大同乡也就都能受益,再加上他所宣讲的税法,对每个人都有切实好处。只转了半圈,范进在桑梓之间的知名度就大幅度提高。已经有些村子开始托人给范进说媒,还有的村子邀请范进回去,再讲一遍大明律。

    原本在十八村一言九鼎的洪承恩,威信正在摇摇欲坠,随着对税法知识的了解,各村百姓都发现,自己过去多交了不少税,已经有人商议着,要找洪家理论,把多收的粮食多摊派的力役想办法收回来。

    曾经的霸主,日子渐渐难熬,这次征收钱粮的事,几个村子已经联名邀请范进做保,由其代为缴纳,而不经过粮长。洪家庄内,洪大贵急的圆地打转,“爷爷,照这样下去,咱们洪家今后在家乡怕是没法混了。您做这粮长,首要就是得能镇住各村百姓。若是任范进这么折腾下去,您以后还如何征粮派役?依孙儿看,干脆带群人,把范进打一顿,让他知道厉害!”

    洪承恩抽着烟袋,脸色也阴沉的像铁块,“打他?说的轻巧。他现在是各村争抢的宝贝,你觉得咱洪家一家,能敌的过其他四姓联手么?范家庄里,还住着县令的心腹人,因为派役的事,县太爷已经对咱们不满意了。若是再为这事打起来,县太爷就有理由名正言顺对我们出手。”

    “那……您说该怎么办?”

    “一个字,忍!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见过的事多了,一时得意不算什么,得意一世却是最难不过,我们与他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威风时,就忍他一下。等到他完蛋的时候,咱们只要使一点力气,就能让他连哭都哭不出来!咱们这次总算是为了朝廷办差,县令抓不住咱什么把柄,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范进掺和到这事里,才是自寻死路,到时候看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采购军粮(上)

    明代商业体系里,牙行是极为重要的一个机构,要想做大笔生意,不问商品种类名目,都必须经过牙行才能成功交易。若是私下里买家卖家自行交涉完成,反倒是有违反王法的嫌疑。

    背后插着扇,走路四平八稳不疾不徐的牙行经济,皆是地面上手眼通天的遮奢人物,官私两道手眼通天,不管是对商人还是对买家,大多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

    凡是能做到垄断行业的,背后自然都有靠山,像是负责广州城内粮食交易的陈记牙行,其关系可以一直通到布政衙门里。与广州府几房书办亦是常来常往,秀才举人多有结交,因此当看到一个头戴瓦楞帽身穿直裰的英俊少年并一个黑里俏的少富并肩走入牙行时,并没有引起几人的注意。

    倒是有个经济眼尖,认出这少富身份,嗤笑道:“梁三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家里没有米,想来买粮食?三五十斤的生意,到粮行里自己去背就可以,不用经过牙行。我们又不吃狗肉,这里没你的生意做。”

    另一个经济接过话来,“诶,这话可不大对,虽然我们不吃狗肉,不代表没生意不是?人家梁三姐又不是只卖狗肉一样,其他肉,一样有的卖,这不是最近还加了个帮手,那个以媳告翁,一状而准的杨刘氏,现在正给她做档手。两个寡妇一起卖……这不就上门来兜生意了。不过你不带了个客人么?怎么还要上门来寻主顾?我们这牙行啊,可是只做米豆生意,这人肉生意,可跟我们没半文关系。”

    梁盼弟的手微微攥紧,但是随即又松开,有这个男人在自己身旁,就不用自己出手打架,她对这个男人,有信心。

    “几位,话不要说的太满,当心收不回来,且看看这个,你们的生意做还是不做?”

    少年自袖里抽出一封文书,朝着柜台上一丢,几个经济只当是拿着某位相熟员外的书信,并不当一回事。一位经济抽着烟袋单手拎起文书放到眼前,嘴里说道:“我们牙行可是只做大生意,二三十石的买卖,就算是你拿了谁的书信,我们也不……”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脸上的肌肉一僵,嘴里叼着的罗汉竹烟袋落在青砖地面上摔个粉碎,这名经济却也顾不得,只呆呆的看着那文书。身旁的经济纳闷道:“老刘,你怎么了,莫不是中了邪?”

    “住口!你才中邪,你全家都中邪!快去请东家,快去啊!这是……巡抚衙门的公事!”

    这份公文外罩大红封套,上面赫然加盖着广东巡抚那枚九叠篆文阔一寸九分五厘,长二寸九分的关防!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文书,而是巡抚衙门发下来的公事。

    不管这牙行如何遮奢,与巡抚衙门交接,却还是第一遭,又怎么能不紧张?

    陈记牙行的东家陈子翁是个四十开外,极富态的商人,平日里走路缓慢,还得让两个学徒搀扶。可是今天,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肉球般的物体,就从后面滚到了前面,先自朝少年施个礼,然后才问道:“不知小友尊姓大名,贵府何处?”

    少年微微一笑,朝陈东家还了个礼,“学生范进,这是我的三姐,这单生意主要是她说了算。”

    “范进……莫非公子就是这一科南海案首,范大才子?失敬失敬,你们几个还在那里像木头一样的戳着干什么?还不把范公子和这位姑娘请到后面待茶,真是越来越不会做生意,这牙行我一天不盯紧,就要出毛病。岂有此理!”

    茶水点心流水价送上来,几个经济要紧着在梁盼弟面前赔小心,陈子翁也不敢拆开封套,真去看里面的内容,只看了关防,就把文书放在一边,转向范进问道:“公子,您是奉了中丞的令,还是……”

    “这事么,确实是巡抚衙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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